張霞王燕
全球氣溫變暖導致環境嚴重惡化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對此,最現實的做法就是由各國共同參與形成一個有效的機制來減少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的排放。
其實,對于限制溫室氣體排放的措施早已有之,比如政府管制、征收“庇古稅”以及美國環境保護署在1975年通過授權給地區空氣質量管制機構,允許公司買賣污染信用證從而建立了一個有限的污染市場等做法。
這些措施在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上起了很大的作用,也為后來由《京都議定書》催生的以交易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排放權為主的國際碳市場提供了有益的經驗。
溫室氣體的排放問題即經濟理論中的負外部性問題,意指產生這些溫室氣體的企業給環境帶來了危害,卻沒有支付相應的補償。負外部性使追求利潤最大化的企業選擇的產量大于社會最優產量,從而使污染氣體的排放量大于社會所能接收的最大數量。
由此可見,解決溫室氣體減排問題的關鍵是如何有效地校正負外部性。
校正負外部性的傳統做法是依靠政府的力量,主要有兩種方法:一是政府直接管制,比如規定企業的排污量,超過者將被罰款。二是征收“庇古稅”,即企業可以選擇任意排污量,但是每排出一單位的污染物,就要依法交納一定數量的稅金。
這類通過政府力量來校正負外部性的措施在實踐中存在著失敗的可能性,原因是公共目標所涉及的是不同人或不同集團之間的利益分配,這些特殊利益之間往往是相互沖突的,因此并不存在根據公共利益進行選擇的過程,而只存在特殊利益之間的“締約”過程,就算政府能成為公共利益的代表來干預經濟活動,也可能由于干預成本過高、干預效果不確定以及可能產生的尋租活動而致使干預失效。
英國經濟學家科斯運用可交易的產權的概念,從新的視角提出了解決外部性的方法。著名的科斯定理表明,只要把排污行為看成是一種可交易的權利,并將權利歸屬明確下來,那么,就可以通過在自由市場上交易這個權利而使得整個社會以最低的成本減少污染。
科斯定理提供的方法使得市場機制外延到過去市場所不能涉及的領域,這是理論的飛躍。如果在實踐中能得到有效地運用,那么將成為校正外部性的最好方法,這是因為,依靠市場收集信息是最快、最準確和成本最低的;市場還可以促進企業開發最廉價、技術上最先進的方法來減少污染,這能使資源配置達到動態優化。
科斯定理證明了產權交易可以很好地解決外部性問題,但是,要實現產權的有效交易,必須具備三個前提條件。
第一,要有明晰的產權,這是保證交易實現的先決條件。能夠在市場中交易的物品必須是私人物品,公共物品和共有資源是無法利用市場機制進行有效配置的,而成為私人物品的關鍵就是給予法定的產權。
第二,交易成本足夠小。科斯第一定理證明了,只要交易成本為零,那么最初產權的法定分配是無關緊要的,因為雙贏的交易一定能讓產權最后的配置達到最優。可是,現實世界里,交易成本不可能為零,這樣,要使有利可圖的交易能夠進行,必須要使交易所帶來的利益大于交易成本,所以,減少相關產權交易的成本是保證市場機制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作用的前提。
第三,最初權利的大小和分配要適當。對相關主體是否應該享有某項權利以及權利多少的界定決定了權利交易能否有效實施。在存在交易成本的前提下,權利的最初分配尤其重要,因為如果權利分配不適當,而交易成本又高到阻止了有效率的交易發生時,那么經濟就不可能達到本來有可能達到的帕累托最優。
把這些條件運用到碳市場的分析中,可以得出保證碳市場有效率運行的先決條件。
1、全球每年可以接受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必須比較準確地確定下來。
這個問題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這決定了市場中可交易的碳排放權的總量。排放量的多少應當按照經濟利益原則來進行測算。只要進行生產,就必然會產生溫室氣體,我們不能因為害怕污染就不進行生產,也不能為了獲得高產量就不顧環境過度生產,而是應當找到一個均衡點,使得我們既有產值,又能保護環境和資源,讓經濟實現可持續發展。從理論上講,可以運用邊際分析法來尋求這個均衡點:每多生產一單位的產品,邊際收益是該產品所帶來的消費滿足或投資收益,邊際成本是所花費的稀缺資源,其中包括所破壞的環境資源。當邊際收益等于邊際成本時,社會總福利達到最大,均衡達到,此時的產量就是最優產量,而由這些產量形成的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的排放量就是可接受的適當的排放量,這個排放量決定了碳市場中的碳排放權的交易總量。
2、碳排放權進行合理的初次分配。
《京都議定書》的決議是具備法律效力的,所分配的碳排放權是參與國進行碳排放權交易的基礎,權利分配得是否合理就成為資源配置是否能達到最優的一個重要保證。根據“波斯納定理”,權利應賦予那些最珍視它們的人,在碳排放權的問題上,最珍視這種權利的主體應當是那些排污成本相對高的國家或企業,所以理論上應把權利分配給這些國家或企業。
3、最小化碳排放權交易的交易成本。
科斯定理已經證明了,如果存在交易成本,那么對初次產權的安排就有要求,這增加了資源優化配置的難度,所以,盡可能地減少交易成本將會提高碳市場的經濟效率。
國際碳市場按減排強制程度分為京都市場和非京都市場。
京都市場是強制性的減排交易市場,以行政命令為主導、市場機制為手段,包括清潔發展機制(CDM)、排放貿易(ET)和聯合履約(JI)三種形式。
非京都市場是由非《京都議定書》締約方建立的碳市場,是一種建立在基于法律約束的自愿承諾之上的貿易行為,多表現為自愿參與并達成一定減排目標下的期貨交易市場,如美國芝加哥氣候交易所(CCX)。
京都市場是國際碳排放貿易的主要市場,具有一定規模,發展也較為成熟。
京都市場和非京都市場按貿易標的物不同又分為配額市場和項目市場。前者是專門買賣由管理者確立、分配或拍賣的排放配額的市場。后者是專門交易從一個經核實減排的項目中產生的排放信用的市場。
2008年2月18日,紐約泛歐交易所與法國國有金融機構信托投資局共同建立的二氧化碳排放權的全球交易平臺——BlueNext開始正式運作,這是《京都協議書》碳排放配額的首個交易平臺。
此外,圍繞著碳減排權,渣打銀行、美洲銀行、匯豐銀行等歐美金融機構在直接投資融資、銀行貸款、碳指標交易、碳期權期貨等方面做出了有益的創新試驗。韓國光州銀行在地方政府支持下推出了“碳銀行”計劃,嘗試將居民節約下來的能源折合成積分,用積分可進行日常消費。一些金融機構還針對私人投資者,推出標準化的場外交易核證減排期貨合同和追蹤EUA期貨的零售商品。被稱為“碳資產”的減排項目也成為對沖基金、私募基金的投資重點。
這些都標志著國際碳市場的運行已相對成熟。據世界銀行的統計,2005年國際碳金融市場交易總額為100億美元左右,到2008年已達到1260億美元,四年間增長超過10倍。全球的碳交易量從2005年的7.99億噸躍升至2008年的49億噸,增長五倍之多。此外,以CDM為基礎從事CERs現貨、遠期和期貨交易的二級交易市場發展也非常迅速,2008年,該市場的交易金額為260億美元,是2007年的5倍,占全部碳交易總額的21%。
盡管國際碳市場在近幾年發展迅猛,但在運行中依然存在一些深層次的問題。
首先,市場高度分割。目前國際碳市場絕大多數集中于國家或區域內部,統一的國際市場尚未形成。從事碳交易的市場既有場外交易機制,也有眾多的場內交易所;既有由政府管制下產生的市場,也有參加者自愿形成的市場。這些市場大都以國家和地區為基礎發展而來,不同國家或地區在相關制度安排上存在很大的差異,這使得不同市場之間難以進行直接的跨市場交易,形成了市場分割的狀況。
第二,政策風險突出。其一,《京都議定書》的實施期僅涵蓋2008-2012年,各國對其有關規定仍存有廣泛爭議,目前所制定的各項制度在2012年之后是否會延續還不確定,這成為國際碳市場未來發展的最大風險。其二,減排認證的相關政策風險可能阻礙市場發展,因為在原始減排單位的交易中,核證減排單位的發放需要由專門的監管部門按既定的標準和程序來進行認證,因此即使項目獲得了成功,其能否通過認證而獲得預期的核證減排單位仍然具有不確定性,這使得政策風險更加突出。
第三,交易成本巨大。較高的交易成本包括由信息不對稱導致的道德風險、基于項目的交易涉及的跨國的項目報批和技術認證以及由于缺乏監管而產生的中介機構在材料準備和核查中提供虛假信息等,它們嚴重影響了國際碳市場的運行效率。
從根本上講,國際碳市場存在的這些問題源于國際合作的不充分和各國在減排目標、監管體系以及市場建設方面的差異,因此,要掃清未來發展的障礙,關鍵是要各國統一認識,強化合作。
目前,全球主要經濟體對減排問題的認識已趨于一致。雖然美國和澳大利亞等重要工業國家出于經濟方面的考慮在2005年并未簽字通過《京都議定書》,但隨后這些國家的態度都發生了重要的轉變:2007年12月,澳大利亞簽署通過了《京都議定書》;在美國,一些州政府在2008年自愿聯合建立了RGGI交易體系,嘗試碳金融市場,新任的奧巴馬政府也表示支持溫室氣體減排并積極推動了有關的立法進程。在歐洲,歐盟繼續延續著其在減排問題上的積極態度,承諾到2020年將溫室氣體排放量在1990年基礎上至少減少20%,并將減排限制擴展到更多的行業,此外,歐盟還打算在配額分配中引入拍賣機制以提高交易的效率。
除此之外,各國也在不斷強化國際合作:2007年12月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產生了“巴厘島路線圖”,為應對氣候變化談判的關鍵議題確立了明確議程;2008年7月八國集團首腦會議就溫室氣體長期減排目標達成一致;2009年12月聯合國氣候大會在哥本哈根召開,討論后“京都議定書”時代的國際合作框架與細節。
當然,也應該看到,在國際合作的層面上,由于各國的利益不同,在一些關鍵問題上可能會存在分歧,國家間的爭執難免,但這些都不足以改變全球合作的趨勢,國際碳市場將會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沒有被《京都議定書》納入強制減排計劃中,但卻一直通過清潔發展機制參與碳市場的活動。近年來中國在清潔發展機制項目及核證減排量供應量方面已領先全球,2008年中國清潔發展機制項目產生的核證減排量的成交量已占世界總成交量的84%。
目前,我國碳交易體系已初步形成:2008年,北京環境交易所、上海環境能源交易所和天津排放權交易所三家環境權益交易機構相繼成立;2009年,重慶排污權交易所、山西呂梁節能減排項目交易中心、杭州、武漢、昆明等交易所相繼成立,國內的環境交易機構總數超過10家;同年11月17日,深圳聯合產權交易所、深圳國際能源與環境技術促進中心及香港RESET公司宣布將聯合發起成立亞洲排放權交易所。
越來越多的企業正在積極參與碳交易。2005年lO月,中國最大的氟利昂制造公司山東省東岳化工集團與日本最大的鋼鐵公司新日鐵和三菱商事合作,展開溫室氣體排放權交易業務,估計到2012年底,這兩家公司將獲得5500萬噸二氧化碳當量的排放量,此項目涉及溫室氣體排放權的規模每年將達到1000萬噸,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項目。2009年12月20日,廣州珠江啤酒總投資超過3000萬元的沼氣回收利用項目在聯合國成功注冊CDM項目,估計每年減排二氧化碳達35780噸,該項目每年在國際碳市場至少將獲得30萬歐元的回報。
金融機構也積極開展碳金融業務。興業銀行于2009年1月成立可持續金融中心,負責全行能效金融、碳金融、環境金融等領域的業務經營和產品營銷。部分金融機構推出了CDM項目融資和掛鉤碳交易的結構性產品等業務和產品,比如中國銀行和深圳發展銀行則先后推出了收益率掛鉤海外二氧化碳排放額度期貨價格的理財產品等。2009年10月25日. 浦發銀行與天津中新生態城投資管理公司等在天津聯合發起成立了中國第一個自愿減排聯合組織——生態城綠色產業協會(簡稱WgIA),旨在通過推廣低碳金融解決方案,助推低碳經濟在中國的全面推行。
盡管如此,我國碳市場發展仍然比較滯后,存在著許多問題。首先,碳市場主要以清潔發展機制為代表且基于項目的交易,尚未開展標準化的交易合約和金融服務。其次,缺乏成熟的碳交易制度、碳交易場所和碳交易平臺,國內金融機構對碳金融的價值、操作模式、交易規則等尚不熟悉。第三,碳金融產品種類和數量較少,還沒有碳期權交易、碳證券、碳期貨、碳基金等碳金融衍生物產品。第四,環保信息披露制度尚不健全,高碳行業一定程度上受到地方保護,各地環保部門受地方政府影響,發布的企業環境違法信息不夠及時準確,大量環保信息沒有進入征信管理系統。第五,缺少相應的法律來規范碳市場,政府對低碳項目的資金投入不夠,也缺少對相關技術和產業的鼓勵政策和支持力度。
1、建立和完善碳排放權交易市場
建立和完善包括碳排放在內的排放權交易市場,為買賣雙方提供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競價機制。選擇具有代表性的行業進行試點交易,同時控制碳排放交易價格.減少買賣雙方尋找項目的搜尋成本和交易成本。
2、完善碳市場發展的外部環境
首先,加強培育綠色信貸需求,改革價格、稅收、環保等體制,為綠色信貸的推進提供必要的外部條件。其次,促進行業規則或慣例的統一,協調綠色信貸業務中的內容、標準和程序,推動碳交易機制的設計,完善交易場所規則、確定交易平臺和交易產品。第三,政府出臺鼓勵和優惠政策,支持金融業在碳金融方面的業務創新。
3、加強對核心技術的研發
政府應鼓勵優質投資者進入節能技術市場,加強對核心技術的研發,培養專業人才,由專人負責經營碳資源,提高碳交易的議價能力,縮小碳市場買賣雙方的巨額差價。
4、加強對碳金融業務的監管
完善環保征信數據庫,將完整的企業和項目的環保信息納入征信系統,建立高污染高排放的黑名單和綠色低污染的白名單,并及時更新企業日常環保執法信息和年度環保審核報告等。
5、加強碳金融的國際協調與合作
在碳交易、碳基金和碳金融衍生品方面加強國際合作與研究,借鑒國際上的碳交易機制,建立多元化、多層次的碳交易平臺,加快構建我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同時,積極參與關于低碳經濟國際規則的制訂,提高我國在國際碳市場中的話語權。
總之,碳交易市場已經成為低碳經濟時代的一個重要的標志,在這個市場上占據先機是各國進行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證,也是各國在新環境下實現利益最大化的重要途徑,它已經成為低碳經濟時代的一股不能被忽視的力量,只有加入其中,才不會被時代主流所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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