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歸屬

劉 穎

論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歸屬

劉 穎

探討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歸屬，不僅具有學術意義，也牽動著與該高科技產物相關法律行為的效力判斷。在質疑關于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歸于新生兒這一通說的同時，以民法和物權法理論為基礎，并配合臍帶血干細胞特有的生物解剖學特性，通過分析胎兒分娩過程中的不同階段，主張母體才是臍帶血干細胞的真正所有權人。

臍帶血；干細胞；所有權

一 臍帶血干細胞之時代

臍帶血是與孕婦和新生兒血容量和血循環無關的，由新生兒臍帶扎斷后的遠端所采集的胎盤血。臍帶血的特殊價值則在于它含有豐富的造血干細胞，能夠用于重建血液和免疫系統，治療多種血液系統疾病和免疫系統疾病，包括血液系統惡性腫瘤、血紅蛋白病、骨髓造血功能衰竭、先天性代謝性疾病、先天性免疫缺陷疾患、自身免疫性疾患、某些實體腫瘤等。而臍帶血干細胞則是指將沒有經病毒和細菌污染的臍帶血，經過抗凝處理，用分離液分離出的造血干細胞，它經過培養后可經靜脈輸給病人。[1]

采集自新生嬰兒的臍帶血干細胞，大多在采集時并無特定的使用需求，只是為了將來或不特定的人的可能性需求而采集。在臨床應用上，一方面臍帶血干細胞由于取得容易、移植組織配對相容性要求較低，故其捐贈者來源較不受限制；另一方面，由于臍帶血中所含的為功能不成熟的淋巴細胞，其抗原性弱，在一般情況不會引起嚴重的抗宿主反應，目前臨床醫學界業已克服將臍帶血應用于成人病患的技術問題，更可讓受贈者群體大為增加。因此，捐贈者、受贈者的雙低門檻，使得臍帶血干細胞于移植療法上，扮演日益重要之角色。

據統計,全球主要國家已建立100多家公共臍帶血庫和超過300家的家庭(自體)臍帶血庫,保存無關供者臍帶血干細胞超過30萬份,自體儲存臍帶血超過150萬份。據統計，全世界造血干細胞移植中，臍帶血移植所占比例已由2002年的很小的比例上升到1/4；而在日本，臍帶血移植所占比例高達1/2，其中，2006年后臍帶血用于成人移植的病例已多于兒童移植。目前世界上已有臍帶血干細胞移植病例1萬多個,其中國內近600例。

二 與臍帶血干細胞相關的法律議題

隨著臍帶血生物科技產物的問世，臍帶血保存風氣現已日益盛行，但關于臍帶血干細胞法律性質的討論并不多，臍帶血干細胞之法律性質不清，將影響與臍帶血干細胞相關的法律行為的效力，例如，無論是捐贈臍帶血或自存臍帶血，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的歸屬將影響到臍帶血自存契約或捐贈契約的當事人的適格與否，進而影響到該契約的生效或無效，以及契約在成立生效后的相關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等。

依照民法通說，法律上的物是指存在于人身之外可以滿足人們的社會生活需要并且能夠被人們所實際控制或支配的物質實體和自然力。[2]現代民法上，自然人均具有人格而成為民事權利的主體，自然人的人格受法律保護，法律禁止將自然人作為物權的客體，但人身的一部分與身體相分離時，該部分已非人身，即成為外界之物，此時該部分當然為法律上之物，并可以成為權利之標的。臍帶血干細胞雖是生物科技下的新興產物，但論性質仍屬于人體組織，因此在討論關于臍帶血與其內所含的干細胞之所有權的歸屬時，不宜單純因其具有科技性而直接適用醫學上或遺傳學上的理由，仍應依我國現有民法和物權法的規定與法理并結合醫學、解剖學上的客觀事實加以解釋。

而對于臍帶血干細胞所有權的歸屬，大多觀點采用的是以新生兒為臍帶血干細胞所有權人的見解。[3]所持理由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第一，從醫學角度出發認為臍帶血的造血干細胞并非母體的造血干細胞而是胎兒本身的干細胞，是由母體內胎兒所制造而與胎兒的遺傳基因組態相同，進而直接推斷出胎兒為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人[4]。第二，從法律立場上認為，就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歸屬，是涉及“胎兒利益的保護事項”。“只要對胎兒有利，就應當將胎兒視作已經出生”。[5]

上述見解由雖經醫學與法律角度整合而成，但仍存在值得商榷之處：第一，臍帶血雖是由胎兒的骨髓造血干細胞所制造，但妊娠期間胎兒需經常性地通過臍帶血經由胎盤與母血交換其血液物質，難免會發生胎血與母血間血液的交換或傳輸；而分娩期的子宮收縮或胎盤剝離所引起的血管破裂，使血液間的交換或傳輸更在所難免。據此，臍帶血中除了含有胎兒基因的血液外，也可能包含母血。因此，以“基因組態”作為判斷物權的標準存在不當之處。第二，對涉及胎兒利益之保護事項，雖可依據近代民法中對胎兒利益的概括保護主義，擬制胎兒成為權利主體的地位，但法律并未擬制未與人體分離前的臍帶血的物權也已產生，上述見解無異于對于將來才與人體分離的臍帶血，違背物權法理搶先承認其上已存在動產物權，并討論起所有權歸屬問題。第三，雙胞胎、死胎的臍帶血所有權判斷也存在困難。由于同卵雙胞胎的基因組態完全一致，如以遺傳基因組態決定臍帶血所有權，則會發生由臍帶血的遺傳基因與兩個新生兒均完全一致的情況，那么該如何判定所有權的歸屬呢？鑒于此，本文不采通說之觀點，而認為母體才是名正言順的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人。

三 臍帶血干細胞之所有權人——母體

對于人體組織之動產物權發生方式及其所有權的判斷標準，通說認為“人的身體，雖不是物，但人體的一部如已分離，不問其分離原因如何，均成為物(動產)，由其人當然取得其所有權，而是用物權法的一般規定(得以拋棄或讓與)”。[6]由于臍帶血與其中所含有的干細胞也屬人體組織，因此，必須在與人體分離之后，才會發生動產物權，而該物權屬于誰，應視其由何人身體分離決定。據此，臍帶血與干細胞如何、于何時自人體分離以及自何人身體分離等因素均成為判斷臍帶血干細胞所有權權屬的重要關鍵 。以下就臍帶血與人體的分離過程中的客觀事實，以探究臍帶血干細胞所有權之正確歸屬。

1.解剖學事實。臍帶是連接胎兒與母體的人體組織，無論新生兒之生產方式為自然生產或剖腹生產，當胎兒自母體娩出后，醫生通常隨即將兩個臍帶夾鉗固定于距離胎兒腹部端約四至五公分處之臍帶上，再以臍帶剪截斷臍帶(即斷臍)，此時在解剖學上胎兒才算是與母體完全分離。斷臍后，與新生兒端連接的臍帶一般不超過五公分，而絕大部分臍帶組織(約40-70公分)仍與母體的胎盤相連接，直到胎盤娩出時，臍帶組織連同胎盤始與母體分離。

可見，胎兒、臍帶、母體三者在分娩的過程中的分離，依序可區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即胎兒尚在母親體內的妊娠期間；第二階段即胎兒全部露出并經斷臍；第三階段是斷臍后直至胎盤娩出階段。在前兩個階段中，臍帶組織的兩端，一端連接于胎盤，附著于母體子宮中，一端連接胎兒；值得注意的是，在第三個階段新生兒經斷臍之后胎盤尚未娩出的這段時間內，臍帶仍隨同胎盤，附著于母體子宮內，解剖學上仍為母體人體之一部分。

2.臍帶血干細胞物權之發生與其所有權歸屬的判斷。對于生命之起點，雖然對于“出”的時間和“生”的判斷標準不同，存在有全部露出說、初聲說、斷臍帶說、獨立呼吸說等各異觀點，但無論何種觀點都認可，當胎兒尚在母親體內的妊娠期間，臍帶既是母體人體之一部分，也是胎兒人體的一部分，而此時臍帶組織(包括其內的臍帶血或干細胞等)并未與人體分離，仍然是人體組織，并非為物權法上所認可的物(動產)。縱然對胎兒利益的保護采取的是概括保護主義(即概括地規定就胎兒利益的保護，以將來非死產者為限，一般將胎兒視為已出生而具有民事權利能力)，但只要臍帶等人體組織尚未與人體分離，關于臍帶等動產物權就不可能產生，也就無法成為財產權的客體，因此就更談不上所有權的產生及歸屬。無視這一點，無異于在一個具有權利能力的自然人上，推斷其身體的一部分組織的物權歸屬于另一個權利主體。

當新生兒被娩出，身體全部露出后，因醫生的斷臍行為，臍帶與胎兒自始分離，有學者認為臍帶是由新生兒人體所分離的一部分，由于分離后成為物(動產)，所有權應當屬于新生兒。這一通說雖合情(為保護新生兒利益出發)但并不合法理。雖然臍帶等組織已同新生兒人體分離，但此時臍帶仍連接胎盤，而胎盤依然附于母體子宮內，仍是母體人體組織的一部分，即使這一階段稍為短暫，但卻不可忽視。也就是說，在這一階段尚未與母體相分離的臍帶組織，仍為人體的一部分，那么關于臍帶組織的動產物權在這個階段仍舊未產生，因此新生兒如何對尚未發生動產物權之物享有所有權？

其后，臍帶與胎盤同時與母體分離時，這時即可依據民法以及物權法原理“人體的一部分如已分離，不問其分離原因如何，均成為物(動產)，由其人當然取得其所有權”，推斷出臍帶與胎盤之物權，當然歸屬于最終由其分離的母體。

另外，就臍帶血抽取的程序而言，臍帶血抽取必須在胎兒完全娩出，并已經“斷臍”后才能進行，這一嚴格要求是基于醫學上保護新生兒安全的考慮，避免新生兒感染等并發癥。但對于抽取臍帶血是否要等胎盤娩出后進行，并無明確規定，大多認為應于胎盤娩出前予以采集，取得的血量較為充足，但也有人認為胎盤排出后再收集。如果臍帶血的抽取是在胎盤未娩出之時，就等于是在母體抽取其人體組織，該臍帶血的所有權自然歸于母體，與新生兒并無關聯。如果臍帶血的抽取是在胎盤自母體分離出之后進行，即是在與母體分離的人體組織中抽取所需臍帶血，那么臍帶血(干細胞等)的所有權人當然與在其上抽取臍帶血的臍帶及胎盤的所有權人是一致，即母體。因此，無論抽取臍帶血的作業步驟始于胎盤娩出前或娩出后，母體理應成為該臍帶血及其內干細胞的所有權人。

綜上所述，如要判斷臍帶血干細胞的真正所有權人，應當以臍帶等人體組織分離于人體的時間點作為判斷標準。因臍帶等組織與母體分離的時間點和與新生兒分離的時間點并不相同，臍帶與新生兒分離在前，與母體分離在后，分離順序存在先后差異。臍帶組織在被截斷與胎兒的連接后，由于胎盤、臍帶仍與母體的子宮相附著，因而，看似已經成為“物”的胎盤、臍帶事實上仍為母體人體之一部分，并非已分離的人體組織，因此動產物權尚未發生，新生[1]兒無法對之主張所有權；自胎盤與臍帶與母體分離后，該動產物權始得產生，并能夠適用民法及物權法理由母體取得胎盤及臍帶的所有權，因臍帶血(其內的干細胞)抽取自臍帶，因而母體也理應成為臍帶血干細胞的所有權人。

[1]國外科技動態[J].2001，(6):22-23.

[2]柳經緯.民法[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3：165.

[3]張耕，唐弘.臍帶血的相關法律問題思考[J].醫療法律，2003，(3):87.

[4]劉小鵬.法律與醫學雜志[J].2002，9(4)：214.

[5](德)迪特爾·梅迪庫斯.德國民法總論[M].邵建東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784-785.

[6]王澤鑒.民法總則[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256.

ClassNo.:D923.2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宋瑞斌)

OwnershipoftheUmbilicalCordBloodStemCells

Liu Ying

The ownership of the umbilical cord blood stem cells has great significance not only in the academic but also in the judgment of some legal problems concerned the industrial development . Based on the theory of Civil Law and Property Right Law , with the explanation of the anatomical features of umbilical cord blood stem cells , the paper claims that it is the mother’s body that owner of the umbilical cord blood stem cells ,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different birth stages of fetus .

umbilical cord Blood; stem cells; ownership

劉穎，碩士，講師，福建中醫藥大學，福建·福州。郵政編碼：350108

1672-6758(2011)03-0050-2

D9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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