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詩經(jīng)》婚戀詩中體現(xiàn)的婚姻觀

陸躍升

試論《詩經(jīng)》婚戀詩中體現(xiàn)的婚姻觀

陸躍升

《詩經(jīng)》中有大量婚戀題材的詩篇，其風格簡明而樸素。那時的感情是純潔的，充滿幻想的，甚至是無拘無束的，生動地展示了那個時代人們的婚戀生活和情感世界，并以高度的藝術(shù)概括力揭示了社會現(xiàn)實和婚姻現(xiàn)象的某些本質(zhì)。研讀《詩經(jīng)》婚戀詩，可以獲知中國古代早期的婚姻觀念、禮俗和婚戀生活習俗，更有助于認識《詩經(jīng)》的藝術(shù)原貌、藝術(shù)精神及其多方面的研究價值。

詩經(jīng);婚戀詩;婚姻觀

婚姻是人類屬性的體現(xiàn)，是人類本能的需要，也是人類繁衍、社會發(fā)展進步的需要。在人類社會發(fā)展的歷程中，由于時代的差異、地域的不同。婚姻的形式與內(nèi)涵也各不相同。這都詮釋了各個時代及各個地域的文明。可以說，婚姻文化的發(fā)展軌跡就是人類社會各種文明的顯示屏。《詩經(jīng)》中的婚戀詩歷來是人們廣為傳誦的，這不僅僅體現(xiàn)其真摯的表達方式和自然的藝術(shù)魅力，同時，它還是優(yōu)秀的民族文學遺產(chǎn)，具有很高的史學價值，是迄今我們研究古代婚姻家庭問題的主要資料來源。本文試就《詩經(jīng)》中婚戀詩的內(nèi)容探討中國古代早期的婚姻觀念、婚姻禮俗及婚戀生活習俗，以便準確理解《詩經(jīng)》中婚戀詩的內(nèi)涵。

一 《詩經(jīng)》婚戀詩中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思想

西周、春秋時期，禮樂文化產(chǎn)生，在關(guān)于婚姻的禮制規(guī)范中，就明確要求男女婚嫁要嚴格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男女到了婚嫁年齡，必須在父母同意的情況下，再由媒人介紹兩人認識交往，才可以結(jié)婚，絕不可以自由戀愛結(jié)婚。《詩經(jīng)》中許多婚戀詩歌就表述了古人對這一婚姻禮制的重視。如《國風·齊風》中就有“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為與。”［1］(384)這樣的詩句。《禮記·坊記》亦云“故男女無媒不交，無幣不相見，恐男女之無別也。”［2］(690)就是說當時男女婚戀要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限制。《衛(wèi)風·氓》在敘寫氓“氓之蚩蚩，抱布貿(mào)絲。匪來貿(mào)絲，來即我謀。”時，女主人公就理智地告訴他“非我愆期，子無良媒”。可見，在年輕男女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時，自由戀愛私定終身會為人所不嗤。“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已成為社會普遍遵守的禮俗。《孟子·滕文公下》對于不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自由婚戀者的危害有過經(jīng)典的描述:“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故而婚姻之禮廢、夫婦之道苦、淫僻之罪多。若婚姻之道淫僻，則人文世界廢。故而《禮記婚義》曰:敬慎重正、而后親之、禮之大體。而所以成男女之別、而立夫婦之義也。男女有別、而后夫婦有義。夫婦有義、而后父子有親。父子有親、而后君臣有正。故曰:婚禮者，禮之本也。”［3］(416)在孟子看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禮制是至高無上的，是古代禮制的根本。因此，對于違反這一禮制的婚戀者就必然會受到無情的指責。《國風·鄘風·蝃蝀》中就嚴厲指責了一位不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追求愛情自由的女子，“蝃蝀在東，莫之敢指。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乃如之人也，懷婚姻也。大無信也，不知命也!”這充分說明明媒正娶仍已被視為男婚女嫁所必須遵循的婚姻法則。又如《國風·鄭風·將仲子》也寫道:“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1］(337)詩中真實而細膩地表達了姑娘內(nèi)心的矛盾和痛苦。此詩以女主人公的口氣，向所愛的人坦露自己內(nèi)心的痛苦。她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相反卻受到父母、兄弟和鄰居的責難，造成了精神上的壓抑。女主人公深深地陷入盼望他來，又害怕他來，既與其勇敢相愛，又處于顧慮重重的矛盾之中。

二 《詩經(jīng)》婚戀詩中男女婚嫁要嚴尊“六禮”的思想

《儀禮·士昏禮》記載了當時婚禮的六個步驟:一、納采。採擇女也。二、問名。問女之姓氏，歸以卜其吉兇。三、納吉。卜于廟而吉，使使者往告。四、納徵。使使者納幣以定婚。五、請期。告婚期。六、親迎。往迎婦。［4］(219)這男女婚嫁的“六禮”在《詩經(jīng)》婚戀詩中有比較清楚的反映。“納采”，就是指年輕男子的父母長輩先請媒人向未婚女子家父母長輩表明求婚之意，如果女家父母等同意這門親事，年輕男子的父母長輩立即再請媒人給女方家送上活雁作為禮物，并正式向女方家說明締婚的請求。《詩經(jīng)·鄴風·飽有苦葉》中的“雝雝鳴雁，旭日始旦。”一句記載的就是人手執(zhí)嘎嘎鳴叫的大雁，清晨趕往女家“納采”的情形。納采之后，就是“問名”。“問名”，即指男方家的人再次派媒人帶著雁作為禮物到女方家問清所嫁女子之名字，生辰八字等，然后根據(jù)所嫁女子的名字與生辰占卜婚姻的吉兇。《詩經(jīng)·衛(wèi)風·氓》中“爾卜爾筮，體無咎言。”反映的就是“問名”后占卜的情況記載。依照占卜的結(jié)果，如果吉利，婚姻就確定了，因此，男方的家人就立即再一次派媒人帶著雁作為禮物去向女方家報喜，這就是“納吉”。如《詩經(jīng)·大雅·大明》:“文定厥祥，親迎于謂。”就是指周文王卜得吉兆納征訂婚后，親迎太姒于渭濱。朱熹在《詩集傳》對此解釋曰:“文，禮;祥，吉也。言卜得吉而以納幣之禮定其祥也。”［5］(269)所謂“請期”，是指男方家占卜擇定合婚的吉日良辰后，讓媒人告之女家，征求女家的同意。周代的聘婚婚期一般在秋冬之季，即頭年九月到翌年二月，稱為婚月。如《詩經(jīng)·衛(wèi)風·氓》:“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可見周代的正規(guī)婚期受制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男婚女嫁一般是在秋冬農(nóng)閑時舉行。所謂“親迎”，指新郎親往女家迎娶新娘。《禮記·坊記》曰:“昏禮，婿親迎。”“親迎，往迎婦”。［2］(693)即女婿要親自到女方家里去迎親。這是古代婚姻禮俗中的主要程序，也是婚姻禮儀中的最重要、最實質(zhì)的禮儀程序，親迎的儀式亦很重要。如《大雅·韓奕》寫韓侯取妻時親迎的盛況:“韓侯迎止，于蹶之里。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從之，祁祁如云。韓俟顧之，爛其盈門。”［1］(979)韓侯娶的妻子是蹶父的女兒，韓侯親自到那里迎接，迎親的車子有上百輛，陪嫁的妾媵多如云。婚姻“六禮”在《衛(wèi)風·氓》一詩中得到較完整的表現(xiàn):詩中第一章的“子無良媒”，就是姑娘提醒小伙子找個媒人來女方家提親，或謂“說媒”即“納采”。第二章的“爾卜爾筮”為“納采”的第二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即由媒人向女方家庭往述男家求婚之意，問明待嫁之女的年歲生肖后，再找一個占卜算卦的巫士來合婚，看看男女雙方的婚姻是否相配，以此來決定他們能否結(jié)合。“以爾車來，以我賄遷”則反映的是當時盛行的“親迎之禮”，即男子必須親至女家以禮相迎，故曰:“親迎”，相當于我們現(xiàn)在的“娶親”。這種“親迎”之禮在《詩經(jīng)》中還有很多，如《鄭風·有女同車》就寫了一個小伙子親迎新娘，同乘一輛車，將她娶回家的情形。通過以上《詩經(jīng)》的這些婚戀詩，我們就可以比較清楚地了解西周、春秋時期嚴守婚姻“六禮”的思想。

三 《詩經(jīng)》婚戀詩中體現(xiàn)的血統(tǒng)傳承與門當戶對的婚姻觀念

首先，婚姻為血統(tǒng)傳承的途徑。西周、春秋時期，宗法制度已經(jīng)確立。婚姻雖然表現(xiàn)為男女個體的結(jié)合，實質(zhì)上是兩個姓氏的結(jié)合，它能使家族群體得以擴展和延續(xù)。正如《禮記·昏儀》所講“婚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儀禮·士昏禮》也記載，古時新郎出門迎親，父親會鄭重地叮囑兒子，“往迎爾相，承我宗事”，重申接婦成婚事關(guān)宗廟繼祠的婚姻主旨。正所謂為族娶妻為重，為己娶婦為輕。所以，繼承本族血統(tǒng)、繁衍一家子孫成為西周、春秋時期婚姻的主要目的。

其次，兩姓結(jié)合講門第。出身良賤不同的男女不得為婚。在唐以前，不僅士庶之家不得與百工伎巧卑姓為婚，及時士庶之間也是界限分明，很少結(jié)姻，結(jié)婚論門第，自古已然。《唐律疏議》:“人各有偶，色類相同，良賤既殊，何宜配合。”媒人撮合兩姓時首先考慮雙方的等級地位，講究門當戶對，“良”與“賤”、“君子”與“庶人”之間不能通婚，即實行的是等級內(nèi)婚制。《周南·關(guān)雛》:“窈窕淑女，君子好述。”這里的“君子”并非泛指一般男子，而是指貴族男青年;“淑女”也不是泛指一般女子，而是指貴族女青年。“君子”求“淑女”，意在門當戶對。又《大雅·韓弈》:“韓侯取妻，汾王之甥，撅父之子。”這也是夫婦身世相當。《衛(wèi)風·碩人》在贊美莊姜時，首先從這個齊國公主的身世寫起，說她是“齊侯之子，衛(wèi)侯之妻，東宮之妹，刑侯之姨，譚公維私”，這些都是在說明莊姜的世系身價與衛(wèi)侯相匹配。迎親的車輛是顯示門第等級的標志之一。還有如《大雅·大明》:“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于京。乃及王季 ，維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就涉及了文王父王季與母任氏的婚事和文王的婚事。周文王的婚事是統(tǒng)治這之間的政治聯(lián)姻，他的妻子是大國的子女，是殷王的妹妹因而文王的婚禮更是具有上層社會聘娶婚的典型特色。

總而言之，《詩經(jīng)》中的許多婚戀詩為我們記錄下了中國幾千年前古代人們或美好或痛苦的婚戀生活，不少婚戀詩充分詮釋了西周、春秋時期不同地域的婚姻觀念，婚姻制度。也為我們研究古代的風俗歷史提供了寶貴的材料。深入探討《詩經(jīng)》的婚戀詩，將會有助于我們對西周、春秋時期的婚姻體制的形成以及發(fā)展的研究，同時，也將會更深刻地領(lǐng)悟《詩經(jīng)》各詩歌的豐富意蘊。

［1］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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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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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左傳［M］.長沙:岳麓書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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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6.

［9］陳子展.詩經(jīng)直解［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3.

On Ideas on Marriage Demonstrated in the Book of Songs

Lu Yuesheng

There is a lot of poems in the Book of Songs，which depicted the marriage life and demonstrated the emotional experiences and the marriage life.With a high degree of art recapitulation，those poems revealed the reality of social life at that time.We can learn the Chinese ideas on marriage，the custom of marriage life.The more learning of the poems in the Book of Songs ，the more understanding of the artistic spirit and value.

The Book of Songs;romantic poetry;idea on marriage

I207.22

A

1672－6758(2011)07－0121－2

陸躍升，碩士，副教授，凱里學院人文學院，貴州·凱里。研究方向:先秦文學及古漢語修辭學。郵政編碼:556000

教育部社科西部和邊疆地區(qū)項目課題(編號:10XJA740008)

Class No.:I207.22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