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過去的中秋節,一些網民在微博上,以余光中的詩歌《鄉愁》為模仿對象,紛紛撰寫“鄉愁體”文字。這種別致的表達方式,讓“鄉愁”這一正在消失的原生情感,再一次被我們憶起。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余光中的這首《鄉愁》,由于簡單易懂且寓意豐富,曾被傳誦一時,而它在今年中秋節被網友大面積的“山寨”,很大程度上也因為其句式容易被套用,網友在寫“鄉愁體”時是否真正觸動柔軟內心,還尚且存疑。
這么說是因為,曾經縈繞于幾代人內心深處的“鄉愁”,如今的年輕人,能感受到的已經不是太多。對于余光中那代人來說,鄉愁是對隔海相望的故土的懷念,對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文學青年來說,鄉愁是一個無比敏感的詞匯,每個曾經熟悉的地方都會留下短暫而溫暖的回憶,對于早期的北漂一族來說,鄉愁是對家鄉悠閑生活的深深眷戀。
現在的網絡一代們,還有鄉愁嗎?在他們看來,鄉愁或許就是文藝青年矯揉造作故意虛擬出來的一種情緒,用以顯現他們的情懷;在更年輕一些的孩子們看來,鄉愁如同書信一樣,是被時代丟棄的老古董。在惡搞、無厘頭文化成為網絡文化的主流時,一個流露出鄉愁的人就像那個不可思議的“愁容騎士”堂吉·訶德,是被要圍觀和嘲笑的。
在瑞士醫生讓·雅各·哈德看來,鄉愁是一種病,在西方長達兩個世紀的時間里,鄉愁是被當作一種病來診治的。人們對于鄉愁的定義通常有如下兩種:“一個在異鄉生病的人因為懷念故鄉并且無法回去而感受到的痛苦”,或者“再也無法見到故鄉的恐懼”。而如今,包括那些曾經被鄉愁滋擾過的心靈,也漸漸失去了品嘗鄉愁滋味的心境。
生病的人不會再有鄉愁,因為高昂醫藥費帶來的愁苦足以讓鄉愁沒有生存的空間。在鄉愁被泛情感化之后,它成為一種可有可無的情感,因為不具備某種實用價值,而被人們無情地拋棄。在叢林法則橫行、環境惡化嚴重、平靜生活遭遇物欲困擾之后,大家都心知肚明,故鄉已經回不去了。以往寄托著人們鄉愁的故鄉,工業污染取代了裊裊炊煙,“無法見到故鄉的恐懼”被“無法面對未來的恐懼”所取代,在人人自危、為生存而激烈競爭的時代,鄉愁只會起到拖后腿的作用,只有閑極無聊或歸隱心切的人,才會很奢侈地擁有一點鄉愁。
時尚的“80后”作家們頻繁在他們的小說里使用“憂愁”,作為舶來詞的“呼愁”也風行一時,沒人再提鄉愁了。在李白、王維、賀知章等大批古代詩人的句子里,鄉愁或清新、或雋永、或深情、或惆悵、或詩意、或悲哀,展示出了千姿百態。席慕蓉、羅大佑、三毛等等,對鄉愁的曠遠與深邃,也進行了很好的繼承,而如今,在故鄉已不能為文學與寫作提供豐富滋養的時候,當“在路上”成為大多數寫作者的心態時,鄉愁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