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名語文教師來說,閱讀教學前解讀文本是一項必須做的工作。解讀文本難免會受到原有觀念、思維定式的影響,在解讀中按圖索驥,缺失了自我的獨特理解與體驗,缺失了對文本的理性分析與把握。錢理群、孫紹振、王富仁三位先生的《解讀語文》給了我很大的啟發,使我找到了理性分析與把握文本、獲得獨特的理解與體驗的門徑。
這門徑在哪兒?書中錢理群先生說:“分析一篇作品的起點不應該是某些既定的觀念,還是老老實實地從文本開始吧——一字一句地閱讀、體驗、琢磨、品味。這本身就是一種絕妙的審美享受。它正是一切分析與研究的起點與基礎。”
一字一句地閱讀從哪里開始?
第一,三位先生認為,閱讀不同文體的起點是不同的。就文學類文本來說,關鍵是要體會和把握作者的寫作環境、文本語境,它會決定文本的特點和性質,決定文本的表達方式。這一點告訴我們,閱讀、寫作、文本及其反映的世界是緊密相連的,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任何一篇文章的閱讀,都不能忽視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課文《林沖棒打洪教頭》中的林沖,之所以在與洪教頭比武中那么有分寸,與他囚犯的身份相符。此時的林>中還沒有走到與朝廷決裂的境地,因此絕不會有在草料場殺陸謙、在梁山火并王倫時的兇狠。另外,林沖既然來到柴進莊上,就是客,也不能隨意與他人爭斗。這種特殊的文本語境,決定了林沖面對洪教頭的蠻橫無理,只能選擇謙讓、卑恭,在與洪教頭的比武中,表現得很有分寸。
第二,抓“綱”。這個“綱”就是文本的結構。只有綱舉目張,整篇文章才能拎起來。孫紹振先生在談抓綱時特別提到意脈的問題:“文章的意脈,就是文章的心理節奏。它都有一個往返起伏,徘徊跌宕的線索,有時候甚至是兩條線索。”課文《珍珠鳥》就是兩條線索:一條是“我”對鳥兒的喜愛與呵護,一條是鳥兒對我的逐步信賴。這兩條線索,在課文的最后一節交織在一起,使全文達到了高潮。
第三,處理好整體與局部的關系。局部應該是整體的局部,局部的精彩、局部的多樣性,最終應該統一于整體當中。孫紹振先生認為:“局部的細讀,是需要功夫的。越是偉大的作家,越是深刻的傾向,往往越是隱蔽,有時是隱藏在似乎平淡并不見得精彩的字句中。一般讀者常常視而不見,解讀的功夫在這些地方,所謂于細微處見精神。即使讀題目,我們是否注意到了它是表現的,而不是再現的呢?”聯系課文《桂花雨》中父親所吟之詩,我對此有了更深入的體會。父親所吟之詩,最能夠表現“我”的樂,因為相對于讀者,父親不但在現場,父親還最為了解女兒。所以,“我”的搖花樂已經寫在了父親所作的兩句詩中:“兒童解得搖花樂,花雨繽紛入夢甜。”“花雨繽紛”,是真切感受到“香味如雨”。正如文中所說:“啊!真像下雨!好香的雨呀!”“我”的喊、三個感嘆號的連用,表達了“我”看“花雨繽紛”時的喜悅與興奮。此時作者不但是在感受桂花香味如雨,落下的形態如雨,而且在“花雨繽紛”中充滿幻想,似乎在桂花如雨中進入如夢似幻的境界,充滿了兒童特有的想象、激動與興奮,那不就是“入夢”嗎?“花雨繽紛入夢甜”的“甜”,是甜美,是幸福,是快樂,是充盈心靈的、浸入肌膚的,是身心的無盡享受。
三位先生為我們指明了門徑,但在現實中,即使明白了這一門徑,面對一篇陌生的文本也依然可能無法進入。孫紹振先生在書中一針見血地指出:“要揭開文本隱藏的意脈,就要從心理隱藏的現成預期中解脫出來。如何解脫出來,實際上是自由思考與學養積累的矛盾。沒有學養做本錢,不管主觀上多開放,也是讀不出文化與藝術的奧秘。”他的話對我們是有警示作用的,只有在不斷閱讀中,學養的底子厚了,才可以讀出自我對教材的獨特體驗與理解,挖掘出文本的語文教學價值。重“技”而輕“道”,只能在文本的表面滑行。
錢理群、孫紹振、王富仁三位先生在《解讀語文》中,為我上了生動的一課。解讀文本時找到獲得獨特的理解與體驗、理性地分析與把握文本的門徑是必要的,更為重要的,是多多讀書,提高自己的學術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