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

眼前的一盤菜正冒著熱氣，我用筷子撥了撥，綠色的青菜里竟然夾著一根灰白的發絲。我知道，這一定是你的……

不經意間，我的思緒飛出了很遠……

爸爸曾笑言是被你美麗的長發迷住了。小時候，我總愛翻看你們的舊照片。照片里的你和現在大不一樣。那時候的你，嘴角總洋溢著艷陽般自信的笑容，素凈的臉孔透露出女孩的靦腆，最顯眼的便是你的長發了，它們乖巧柔順地伏在你背后，可微風一來，它們就忍不住在空中飄逸飛舞了。

綠鬢紅顏，是你，那么美麗。

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會做飯的，下廚房總是爸爸的事。小學的時候，爸爸到外地工作了，你義不容辭地成了我的專屬廚師。

常下廚房有傷頭發，是爸爸告訴我的，你一定也知道。

你做的第一份飯，是我試嘗的。你在廚房呆了多久，反反復復折騰了多少回我已記不得了，只是那一盤熱氣騰騰的菜端到我面前時，你毫無倦意反倒略顯興奮和得意的臉龐我還記憶猶新。

我夾起菜，小口送入嘴中，輕輕咀嚼。這個時候，時間仿佛靜止了，空氣仿佛凝固了，似乎都能聽得出你忐忑的心跳聲。我抬起頭，正對上你焦慮的目光。

“嗯……我覺得……”

“怎么樣，怎么樣？”

“……”

你失望地低下了頭，嘴里還自言自語些什么，是自我安慰還是自我責怪，我不得而知。只是你黯淡的神色，惹得我的心酸酸的。

黯然神傷，是你，那么美麗。

我不知道你的廚藝是怎么進步得那么神速的，還是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味道。親愛的媽媽，我要說聲對不起，因為我偶爾的小脾氣，我知道你一定會笑著說沒關系，因為你已經習慣了我的小任性……

當我在一盤菜里挑出你長長的黑發時，我是真的很生氣，“爸爸以前從來不會把頭發燒到菜里去的！這還怎么吃呀！”我沖著你吼道。你有些驚訝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后默默地端過菜去放在自己面前，夾菜，吃飯，一筷，一筷；一口，一口……

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你沒再留過長發。短發的你，顯得干練了許多，也老了許多。你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長發麻煩，就剪短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緊縮成一團，有些難受。我看了看你，突然覺得這樣的你好像更加美麗。直到許多年以后，我才了解，是母愛，潤色了你的魅力。

無私無悔，是你，那么美麗。

回過神，抬起頭，你還在靜靜地吃著飯，稀疏的黑色短發中已有些灰色的痕跡。

我偷偷地將那根灰白的發絲攥在手心，緊緊地……

好讓眼淚不奪眶而出……

評點 于其

一根細小的灰白發絲，折射出深厚無私的母愛。而當初的“吼”轉為眼前的“攥”，傳遞出女兒懂事感恩的真情。舒緩的節奏，素樸的語言，更令人心潮澎湃，情不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