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識是,鱷魚不是魚。
鱷魚長得難看。真難看。
命卻長?;畹狡甙耸畾q很稀松。活過百歲很小菜,只要不出意外,大概都能到一百多歲。比人強。
鱷魚在水里能游,在地上能爬,到底是在水里靈活,還是在地上身手好,不清楚??傊?,這個爬行動物體形巨大、笨重,口中長有許多錐形齒,腿短有力,皮厚帶有鱗甲。
用鱷魚皮做的皮帶、皮鞋、皮包好看、好用、好貴,檔次高,鱷魚肉聽說也很好吃。
有幾條鱷魚成了演員,分別是1號、2號、3號、4號。演員得有節目,1號問哥幾個,我們啥也不會,人怎么讓我們演戲?2號撇撇嘴,我思故我在。3號擠了擠眼睛,擠出一粒大沙子,不會就學唄。4號說,相信我,我能行。
大家都做好了學習的準備。
第一個要學的節目是過天橋。鱷魚上岸,被人帶到用鐵板搭成的簡易橋邊,爬上去,再爬下來,就算成功了。大家剛開始很害怕,怕掉下來摔死,怕爬到中腰出溜下來羞死,怕爬上去不敢下來嚇死。
第二個要學的節目是同臥。不是哥幾個臥在一起,是人臥在鱷魚身上。光天化日之下爬行類動物和人睡在一起,不倫不類,但刺激。哥幾個一想,臥就臥吧,就人那點小體重,壓不死,沒事兒。
第三個要學的節目是從嘴里取東西,人把綁著一截紅頭繩的棒棒糖(包著塑料皮)扔到哥幾個嘴里,再從嘴里取出來。哥幾個知道那是棒棒糖,想嘗嘗那是什么味兒,看臺上的小朋友不停地吮,美的——一定好吃,特別香。但大家是在演戲,演戲不是生活,不能由著性子胡來。
這幾個節目并不難,對于偌大歲數的哥幾個來說,能學會,只要肯學。大家都愿意學,學好了當明星。大家看見旁邊豬豬樂園里的小兄弟們都學會跑步、鉆圈、游泳、跳水了,和哥幾個比較起來,那些小兄弟那點本事算什么?
但人急。哥幾個練得八字還沒一撇呢,廣告打出去了,票預售出去了。眼看要砸牌子了,人想了幾招,第一招是拔牙,都拔了穿幫,留左右各一顆,其余的都拔了,這樣人從嘴里取棒棒糖時,即便哥幾個饞得合上嘴,也沒什么大事兒。第二招是打麻醉劑,不能打多,多了就睡過去了,剛合適,人臥在哥幾個身上時,哥幾個正好有一點睡意,一眨巴眼游戲結束。第三招是電擊,讓你爬你就爬,你不爬人電你,電一下爬一下,再電一下,再爬一下,不想被電,那就乖乖地爬上去,再爬下來。
哥幾個痛不欲生,1號說,我們想好好學,想學好的呀。
2號說,痛,卻不快樂。
3號又從眼睛里摳出一粒沙子,說,最后一粒是我的眼淚。
4號嚎叫,落到人手里,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一年以后,哥幾個都不同程度地患上了職業?。合涣?沒牙的結果),骨質疏松(被電擊的結果),癡呆(長期打麻藥的結果)。但哥幾個想,為了演藝事業獻了青春,獻了身體,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起碼得老有所養吧?孰料,在哥幾個正迷迷瞪瞪睡覺時,老板一人一刀,把哥幾個都宰了。皮,賣給了鞋廠;肉,賣給了野菜館兒;骨頭,賣給了酒鋪,混合木瓜、蜂蜜和米酒做骨酒。
哥幾個的魂兒撞到一起,喟嘆鱷生成敗時,說,咱再能也逃不出人的手掌心呀!
(老趙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