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詩人兩反目《王書》“序詩”成檄文
菲爾多西(940—1020?),中古波斯詩人,著有敘事詩《王書》。這部詩是古代波斯民間文學的總匯,有近六萬行。按照當時的慣例,受國王保護的著名文人的創作都要題獻國王,一般來說卷首還應有頌詩一首。為了讓詩人在這部作品中將自己的形象塑造得高大一點,當時國王答應,詩歌寫完后,詩人將得到的報酬是每行詩一塊金幣。不料創作完成后,國王的大臣卻只給詩人每行詩一枚銀幣。不但如此,由于詩中有對暴君苛政的猛烈抨擊,因而招致國王不滿,國王不僅拒絕接受該書,還指令一些御用文人寫詩譏諷他。菲爾多西在盛怒之下,也寫了一首諷刺國王的詩予以還擊。國王下令對這位膽大妄為、犯上作亂的詩人加以懲處,而菲氏早有準備,此時已逃出了國境。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后來,正是這首不僅沒有對王政歌功頌德、反而是冷嘲熱諷的詩卻成了《王書》的序言。
八年磨一劍,序言變自傳
1798—1805年間,英國十九世紀浪漫主義詩人、“湖畔派”的代表人物華茲華斯花了幾乎八年時間給自己的詩歌寫了一部《序言》。這本身已是一個驚人的記錄了。而在這篇長達十四章的詩歌體“序言”中,作者回憶了從童年起的全部生活經歷,敘述了他思想發展的各個階段——從他醉心于啟蒙派的思想和向往法國大革命開始,一直到他轉向相對保守的浪漫主義立場為止。很明顯這已不像是一般篇幅有限的序文那樣,僅僅是為某部作品所寫的、必須依附于正文的評論或推介性文字,而是寫成了一部獨立性很強的自傳性長詩。本來,這是詩人為自己計劃中的哲學詩篇三部曲《隱士》所寫的引子,但由于這部《隱士》實際上詩人只寫了一部分便擱筆了,這篇“無依無靠”的序言于是只好搖身一變,成為一部獨立的、著名的自傳性長詩了。
痛感愛情失意,葉芝“君子報仇”
愛爾蘭詩人、象征主義文學學派代表、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葉芝曾向著名女演員毛德·岡兩次求愛,均遭拒絕,后又向其養女求愛亦慘遭失敗。瀕于瘋癲狀態的葉芝從此偏執地認為,根本沒有人認識到他的天才和他詩歌的真正價值,一切善意的贊揚在他眼里都變成了無意的誤解、有意的嘲笑和惡意的諷刺,包括他獲得的諾貝爾文學獎。在這種情形下,他寫了一部《幻象》來親自解釋他的“象征主義”,實際上是故意把它寫成了誰也看不懂的、充滿了可笑的隱語、迷語、鬼話和胡話的一部書,被認為是人類著述史上駭人聽聞、空前絕后的一個惡作劇。還不止于此,《幻象》的序言是葉芝杜撰的一位友人“阿赫德”(影射毛德·岡)寫的。在序言中,葉芝以友人的口氣解釋了詩人寫這本闡釋性著作的原因——羅巴茨(葉芝的化身)得到一本《神圣人類星象圖》,他請友人阿赫德寫個評注,但又寫得令人很不滿意,于是經過一番爭吵,他們決定請葉芝先生來處理這件事。葉芝欣然接受了,不過又請了阿赫德寫了這個序言。
陽翰笙勇施“苦肉計”,眾人“放炮”演“雙簧”
1932年,“左聯”人士瞿秋白、茅盾、鄭伯奇、錢杏郵、華漢(陽翰笙)等為重版的長篇小說《地泉》(華漢著)作序。這就是著名的《地泉》五序言。它的特別之處在于,這么多序言絕對不是當今某些序言那樣通篇充斥的是一些肉麻的吹捧或無關痛癢的“商榷”,而是毫不留情地對創作中表現出的問題進行解剖與批評。原來,這是“左聯”人士們在當時的特殊年代,希望通過內部成員出版作品的契機,以一種自樹靶子的方式,對左翼文學創作(主要是“革命小說流派”)的公式化、概念化傾向進行清算,以保證革命文學的健康發展。華漢毫不猶豫地充當了這出“苦肉計”中的主角。我們今天還可以從這些序言中看到前輩們為革命文學的健康發展而斗爭的勇氣與智慧。如瞿秋白的序言《革命的浪漫諦克》尖銳地指出,《地泉》“連庸俗的現實主義都沒有能夠做到”,“《地泉》正是新興文學所要學習的‘不應當這么樣寫’的標本”!茅盾的《觀后感》說,《地泉》表現的不好的傾向,是“作為一種‘風氣’或‘文學現象’存在的,它實是1928—1930年絕大多數(或者不妨說是全體)此類作品的一般傾向”。《地泉》作者華漢亦在《序》中虛懷若谷,誠懇地接受瞿秋白等人的批評,表示為了克服這種傾向,要“到大眾中去”,“到無產階級隊伍中去完成我們的生活”,“學習大眾所需要的作品的內容和形式”。
紅色中國送靈感,理論大師出高見
與梁啟超先生的“喧賓奪主”有異曲同工之妙的例子在外國也發生過。著名華裔美籍學者李歐梵先生在《當代中國文化的現代性和后現代性》一文(載《中國現代文學與現代性十講》,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年)中說到這樣一件事:他從前的同事、現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歷史系教授,也是馬克思主義者的帕里·安德森(PerryAnderson),本來要為后現代理論權威杰姆遜(FredricJameson)的著作《文化轉向》作序。誰知寫得性起,結果越寫越長,竟至成書!《后現代性的來源》一書就這樣“一不小心”就產生了。有意思的是,無論是杰姆遜的“后現代性”還是安德森的《后現代性的來源》都與中國有些關系。1985年,杰姆遜在北大講演,第一次提出了他的“后現代性”思想;而《后現代性的來源》則在追溯其來源時認為,此詞雖最早見于西班牙文壇,但其也與上世紀中葉中國革命的成功有些聯系。當時有一位美國詩人查爾斯·奧森(CharlesOrson)曾提出,20世紀的上半葉是現代,下半葉就是后現代,后現代的動力不是西方,而是第三世界,特別是中國的革命。由此可見,中國革命對后現代文學理論是有貢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