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溫暖失明孤困兒

□ 本刊記者 于俊霞

大愛溫暖失明孤困兒

□ 本刊記者 于俊霞

本刊記者去醫院看望正在接受治療的孩子。圖/葉子

志愿者的救助

2010年3月的一天，在山西太原的街頭，一個小女孩正坐在馬路牙子上，以祈求的目光注視每一個過往的行人，懷里的二胡吱吱呀呀地響著，每當感覺到面前有人俯身，小女孩就連忙說謝謝。其實她不會拉二胡，可是干媽說了，裝裝樣子，別人能多給點。女孩和別的孩子一樣，有花兒一樣的年紀，還有個秀氣的名字，她叫露露；露露和別人不一樣，她患有先天性白內障，視力幾乎沒有，很多人叫她盲童。

露露被這個此前根本不認識的“干媽”帶著，走了很多路，從老家山東省菏澤市曹縣的一個村子，來到山西太原。她每天的工作很簡單，就是讓別人看看她那雙幾近失明的雙眼，臟了別洗澡，下雨別打傘，樣子越可憐越好，坐在馬路邊上問人討錢。

干媽是什么人？干媽從哪來？露露都不太知道，露露知道的是，每天的收成好了，晚上有飯吃，收成不好，可就慘了。露露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她甚至不知道回家的路。

2010年4月，一個市民出于同情，在街頭拍下露露街頭乞討的照片，并將其發到網上，這引起了很多網友的關注，其中也包括幾名長期關注流浪孤困兒童的志愿者。志愿者亮劍和落雪（網名）決定，去看看這個盲眼小女孩的真正生活，近距離解密露露生活的狀況。亮劍和落雪悄悄地潛伏在了街頭，窺視著露露的一舉一動。他們向《民生周刊》記者描述了當時的情景。

民生周刊：你們對孩子們的真實生活進行了近距離的觀察，他們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樣的？

亮劍：早晨八點就出來了，就一直要她在那兒站著，不敢坐下。當時是夏天，太原的氣溫是30多度，她在太陽下一直暴曬著。當時有路過的人看不下去，讓她到蔭涼點的地方，但是控制者，就是那個女的不同意。

我們買吃的給她，那個女的就不讓她吃，但是我覺得她特別想吃，我們看到那女的態度非常惡劣。我們一個志愿者撂起她的衣服，真的特別震驚，渾身上下基本上沒有什么太完好的地方了，身上全是扎的那種小針眼，新傷舊傷疊加在一起。

亮劍和落雪與山西太原警方取得聯系，將露露解救了出來，幕后控制者高子云，也就是所謂的干媽，被依法拘留10天，露露被志愿者和警方護送回到山東菏澤老家。露露一頭扎進奶奶的懷抱，孩子哭了，奶奶也哭了，雖然露露看不見，奶奶眼睛也不好使，可是兩個人只要一觸摸到對方，就知道是親人。

奶奶是露露唯一的親人，父親在露露4歲的時候，一覺睡著了，就沒醒過來。父親就這么走了，母親眼看這個家凋零破敗，在一個天蒙蒙亮的早晨，悄悄打著鋪蓋遠走他鄉，尋找幸福去了。這個家里就剩下奶奶和露露姐弟幾個人，奶奶老了，眼睛也看不著光亮，露露和兩個弟弟也看不見光亮，是因為先天性遺傳白內障。

有一天，一個陌生人不請自來，打破了這個家庭的寧靜。這個人叫高子云，她說，聽說這家父親死了，母親跑了，留下幾個盲眼的孩子，說要帶孩子去掙錢，掙了錢給孩子看眼睛。奶奶信了，千恩萬謝，這是一個多么美麗的謊言。高子云和露露的奶奶達成了協議，孩子被領出去，每天每個孩子給10塊錢。

這就是露露的往事，此刻露露回家了，亮劍和落雪松了一口氣，一個孩子得救了，自己的任務完成了。

法律的柔情

出乎意料的是，26天后，亮劍在山西太原的大街上，又看到一個吱吱呀呀拉著二胡的小女孩。沒錯，她的名字叫露露，她又回來了，又被“干媽”高子云帶回來了。還是一天只能吃一頓飯，還是在太陽下暴曬著，還是不能喝水讓嘴唇自然地干裂，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亮劍突然意識到，有些事，是他改變不了的。

就在同一天，其他志愿者在太原市五一廣場發現了另外兩個被迫乞討的孩子，經證實，他們就是露露的親弟弟——培培和炎炎。姐弟三人的命運如出一轍，以10元錢每天所謂的租金，被別無選擇地被出租了，“租賃者”還是那個聲稱要給孩子治眼睛的“干媽”高子云。露露姐弟三人先后出門一年多了，不僅沒錢看眼睛，身上還平添了許多傷痕。

民生周刊：孩子們被迫乞討，是否存在暴力脅迫？

亮劍：孩子們身體狀況非常差，基本上是傷痕累累。我們當初甚至以為露露的身體是有殘疾的，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我們都懷疑她會不會走路。后來了解到，孩子們基本上吃不上，喝不上，身體極度虛弱。

落雪：我們感覺挺難過。控制孩子們的這個幕后黑手，如果不能得到嚴懲，我們今天解救了一個張露露，明天也許還出來李露露、王露露。另外，光靠我們志愿者去解救，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志愿者的力量實在太小了。

民生周刊：幕后黑手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落雪：在派出所，最直接的證據我們也提供不出來，我們只能說孩子身上有傷，感覺幕后有一只黑手在控制著，但是究竟是怎么弄成這樣的，孩子畢竟年齡小，他自己也不能完全表達清楚。所以，當第三次解救孩子時，我們在派出所也努力了，但是，最后幕后控制者高子云還是被釋放了。

亮劍和落雪告訴記者，幕后控制者得不到嚴懲，是孩子們不能走出魔掌的根源之一。在實際解救中他們發現，對于高子云們，大多只能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拘留10到15天。可在巨大利益面前，這種懲罰顯得微不足道。

法律究竟有哪些相關規定？這些規定又是如何被人們認知和解讀的呢？中國福基會寶貝回家慈善基金會法律顧問張志偉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民生周刊：對于露露姐弟的情況，有沒有相關法律法規，可以保護他們的合法權益呢？這些法律法規的實施，是不是也存在某種缺陷或不到位呢？

張志偉：目前的問題，不是無法可依，而是有法不依。其實針對兒童被利用乞討的問題，我國相關法律都有明確的規定，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41條明確規定，利用兒童乞討這種情況可以處以10到15日的治安處罰，同時還可以并處罰款，1千元以下的罰款；《刑法》262條第二款一個規定，有一個新的罪名叫組織殘疾人兒童乞討罪，以暴力脅迫的手段強迫殘疾人或者未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乞討，可以處以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拘役，如果情節嚴重可以處到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民生周刊：既然相關的法律條款是健全的，那為什么在這起事件中，相關責任人沒有受到嚴懲呢？

張志偉：可能存在對法律的誤解或沒有嚴格執行。我了解到，一方面很多老百姓甚至基層執法人員認為兒童乞討現象只是一個社會現象，不應納入法律管制，更不應受到刑法處置。是道德問題或救助部門的事。但其實組織兒童乞討已經嚴重侵害了正常社會秩序，嚴重侵害了兒童身心健康，應該是移交司法機關，受到法律嚴懲的。

看到愛的世界

2010年7月，露露、培培和炎炎被再次送回山東菏澤老家。之后志愿者回到各自家里，本來事件到此可以結束了，可在亮劍和落雪的心里，總是有塊石頭落不下來。姐弟三個被送回老家，是不是就真的得救了，是不是命運就改變了，是不是就可以上學、工作了，真的就這么簡單？對于普通人來說就這么簡單，可對于露露姐弟來說，命運還沒有這么慷慨。亮劍和落雪想起了過去孩子們被“干媽”帶走時那個美麗的謊言——掙了錢，看眼睛。

河南省汝州市金庚醫院治療腦癱患兒效果明顯，被河南省民政廳定為河南省腦癱兒童康復中心。圖為院長宋兆普和患病孤兒在一起。 圖/馮國政

12月初，亮劍和落雪再次來到曹縣，這次不是來送孩子，而是接孩子；亮劍和落雪已經和志愿者總部進行溝通，并由總部和一家基金會取得聯系，計劃將孩子接到北京，由北大人民醫院眼科的專家進行會診，評估姐弟三人有沒有機會重見光明。同時，志愿者希望和曹縣民政局建立對話，對孩子未來的監護問題進行協商。《民生周刊》為此采訪了山東省曹縣民政局局長賈相如。

民生周刊：作為民政部門，您是否了解這三個孩子的具體情況？如果了解，又制定了哪些具體幫助措施呢？

賈相如：我們也是在今年的7、8月份吧，有外地的救助機構，把孩子送到家，我們才了解到的這個情況。后來，我們民政部門和鄉鎮政府，積極地為他們做了一些工作。首先把孩子們戶口給落成，安了戶口；其次就是根據無保供養條例，把孩子們全部納入了無保范圍，給予生活救助，解決了他們最基本的生活問題。

民生周刊：對于孩子未來的成長環境，您是如何考慮的？

賈相如：出于孩子的健康成長，我們首先考慮到與市民政局聯合，能夠把他們送到市救助機構。但是，因為監護權的問題，他奶奶不同意，這個事情沒辦成。其次就是，我們和鄉鎮政府共同努力，想把孩子，包括他們的奶奶，一起送入敬老院，由政府對他們衣食住行等給予全面供養。但是，還是因為他們家庭，由于家里有幾畝地，不舍得扔掉這幾畝地，敬老院也沒進去。

民生周刊：在這種情況下，民政部門有哪些具體應對方案？

賈相如：我們依然在積極地做他們的思想工作。考慮他們以后的生活，我們可以在敬老院把他們供養起來，包括他們以后的上學，這個問題也解決了，請社會各界放心。

民生周刊：將來孩子們上學會有困難嗎？

賈相如：上學不會有什么困難。到年齡了，我們都是免除所有的費用，供他們去上學，給他們最好的照顧。

亮劍和落雪的后顧之憂解決了，露露、培培和炎炎踏上了北上的列車，來到了祖國的首都北京，遺憾的是他們還看不見，他們暫時只能用聽覺和嗅覺來感知這個他們向往的城市。

2010年12月10日，在北大人民醫院的眼科病房里，等待手術的孩子們拉住了《民生周刊》記者的手，告訴記者看好眼睛以后的愿望。

民生周刊：你們眼睛看好了，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露露：看大象。

炎炎：還看大鹿。

露露：還有老虎，還有熊貓，還有猴子。

孩子們的愿望是那么簡單，但在過去的日子里，他們的愿望要實現卻是那么的難。

手術非常成功，每個孩子眼里的白內障都被成功清除。在摘掉眼前的繃帶的那一刻，露露、培培和炎炎的眼睛終于亮了，他們心靈的窗戶，也終于被打開了。他們再一次看到了這個清晰的世界，看到了這個溫暖的，充滿關愛的世界。

欲捐助這三個孤兒的朋友，可通過以下方式：

戶名：中國社會福利教育基金會

開戶行：中國光大銀行北京朝陽支行

人民幣賬戶：3506 0188 0000 5032請注明：“寶貝回家慈善基金”

也可由本刊代轉。

□ 編輯 韓宇明 □ 美編 王 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