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珍炸良弼于紅羅廠

一個世紀前，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數千年的封建制度，開辟了嶄新的共和時代。在迎來這場偉大革命發生一百周年之際，我不禁想起北京的一條胡同紅羅廠，因為它和一位辛亥烈士的名字、一位晚清重臣的名字系在一起，他們就是彭家珍和良弼。

紅羅廠在西四北大街南部路東。曾有大紅羅廠和小紅羅廠之分。紅羅廠是明代內府二十四衙門之一惜薪司儲存木炭的地方。 《明宮史》記載：“凡宮中所用紅羅炭者皆易州(今河北省易縣)一帶山中硬木燒成，運至紅羅廠，按尺寸鋸截，編小圓荊筐，用紅土刷筐而盛之，故名曰紅籮炭。每根長尺許，圓徑二三寸不等。氣暖而耐久，灰白而不爆。”紅羅廠因此而得名。大紅羅廠現今西起西四北大街東達愛民街。這里的灰磚紅門建筑仍保存著明清風貌。與西四商業街的喧鬧不同，這里顯得有些靜謐。小紅羅廠已拆除。大清要員良弼曾居紅羅廠，其舊宅兩扇灰色鐵門仍顯威嚴，但房屋已過于陳舊。

彭家珍曾在這里上演轟轟烈烈的壯舉——炸了清末重要軍事將領良弼。

彭家珍，字席儒，四川人。1906年畢業于四川武備學堂，后赴日本考察軍事，又入四川高等軍事研究所。1911年任天津兵站司令部副官，不久加入同盟會，任同盟會京、津、保支部軍事部長。

良弼，日本士官學校步兵科畢業生，回國后入練兵處。旋任陸軍部軍學司監督副使，以知兵自詡，被稱為清朝干將。

1911年10月武昌起義后，清王朝初步決定退位，但清廷的頑固派堅決反對。1912年1月19日，良弼、載濤、載澤、毓朗、善耆、鐵良等人，看到利用袁世凱保住大清皇室不退位已不可能，就糾集了幾十人，以“君主立憲維持會”名義發布宣言，宣告成立宗社黨。他們在京內組成近衛軍，外則勾結陜甘總督長庚、陜西巡撫升允，阻止袁世凱與革命軍議和，以茍延清王朝統治。宗社黨成員胸前刺有二龍圖案、滿文姓名，準備孤注一擲。1月20日，南京臨時政府正式向袁世凱提交清帝退位條件，促清帝下臺。宗社黨遂要求隆裕皇太后堅持君主政權，并加緊排袁活動，鼓吹南北分立，甚至主張軍事鎮壓。良弼還自請督師南下，與革命軍決一死戰，氣焰十分囂張。

彭家珍知道良弼頗具軍事才能，且極其陰狠，此人不除，共和必難實現。為推翻清王朝，他決意舍棄自家性命，鏟除良弼這個宗社黨頭子。

1912年1月26日晚，紅羅廠爆發一聲巨響，良弼被炸，不日而亡；彭家珍不幸身死，英勇殉國。

關于彭家珍暗殺良弼，坊間在記述細節上略有出入，主要有三種說法：一、彭并不認識良弼，他從一位徐姓同鄉處，找到良弼照片，仔細觀察，記清了良弼容貌。1月26日，他假稱良弼舊相識——奉天講武堂監督崇厚，穿著標統制服，身佩軍刀，乘車來到紅羅廠，直奔良弼私宅。門房把他引入客房，彭久候良弼不歸，就出門想到別處尋找。剛上車走不遠，恰逢良弼驅車回家，彭趕緊引車轉回。良弼下車進門，彭朝其猛擲炸彈，良弼被炸斷左腿，昏絕臥地，彭不幸頭部中彈，當場犧牲。二、1月26日晚，彭換上清軍官服，以良弼部下某軍官名義去良弼宅進見，正趕上良弼乘車歸來。良弼下車入院時，門衛呈上彭的名片，良弼一看，來人與名片不符，自知有變，忙向院內逃去，彭立刻投出炸彈，一聲巨響，良弼左腿被炸，撲倒在地，彭被彈片擊中頭部，壯烈捐軀，年僅24歲。三、1月26日，彭假扮良弼弟子崇恭，并換上清軍軍服，乘車來到紅羅廠良弼宅第，要求拜見。看門人告訴他良弼在鐵獅子胡同陸軍部。彭轉而準備去陸軍部，碰巧，剛到胡同口，對面來一馬車，車中人正是良弼，彭馬上停車等候。良弼車靠近后，彭從容邁步上前，遞上名片。良弼接過名片細瞧，來人不像崇恭，正訝異間，彭已擲出炸彈。巨響過后，良弼左腿肉飛骨斷，血流遍體，彭身中彈片，當即身亡。

良弼被炸傷后，次日即截去左腿，按說不至于死，可兩日后便暴斃。傳聞，良弼被炸后，新任“民政部長”趙秉鈞第一個來看望，并推薦一中醫為良弼療傷。良弼服藥后，傷處劇痛，輾轉呼號而死。外人都道是袁世凱買通醫生害死良弼。因其忌良弼梟雄，欲鏟除而后快。

但不管怎么說，彭家珍是致死良弼的一大功臣。良弼遇刺清廷折翼。良弼身亡，給皇室頑固派以極大打擊，他們紛紛逃出北京，前往天津、大連等地租界隱蔽。宗社黨成員也作鳥獸散。

清帝宣統隨即發布退位詔書，結束了清王朝260年的統治。

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大總統孫中山特追贈以身殉職的彭家珍大將軍銜。并為彭家珍和其他在北京殉難的楊禹昌、黃芝萌、張先培四烈士在西郊萬牲園(即今動物園)建立了辛亥四烈士墓。“文革”期間，四烈士墓已被紅衛兵鏟為平地，今已無跡可尋了。

但紅羅廠仍在，仍在默默記著辛亥英烈彭家珍，仍在記著當年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仍在記著良弼挨炸的情景。這就是歷史，永遠抹不去的歷史。

（作者：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副研究員)

責任編輯：戚本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