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實物證據制度初探

摘要：正確的裁判是建立在分清是非、查清事實的基礎之上的。所以歷來司法制度的構建都特別重視訴訟證據。早在西周就有了“凡民訴，以地比正之”。歷史史料顯示在古代訴訟審判中口供即犯罪嫌疑人的陳述一直是“證據之王”。當歷史的車輪進入到宋代時，證據制度有了新的發展，實物證據受到了立法者和司法者的重視，口供作為“證據之王”的地位受到了實物證據的挑戰。尤其在民事訴訟中“契據”成為了“證據之王”。筆者通過本文對宋代的實物證據在訴訟證明過程中的地位，使用狀況以及相應的理論進行總結，然后分析出現這種新變化的原因。

關鍵詞：書證；物證；社會經濟；原因

中圖分類號：F1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4117（2011）03-0008-02

對于司法審判而言，證明過程是通往公正的橋梁，證明過程又是以證據為基礎的，只有依靠證據才能進一步查明案件的事實，分清是非；做出正確的裁判。因此，證據在訴訟中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自古以來證據制度在司法制度中都占據著重要地位。早在西周時期就有了“地訴，以圖正之”的原則。在歷史的長河中，證據理論隨著人們認識水平和社會的發展不斷得到深化。二宋時期社會結構的變化以及社會經濟的發展，推動了證據制度新的發展，其中最引人矚目的當屬實物證據理論的成形，實物證據包括物證和書證，在宋代的訴訟活動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成為了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據。本文旨在對宋代實物證據在整個訴訟證明中的地位，使用狀況以及相應的實物證據理論進行論述，分析這一變化的原因。以期為我國今后證據立法提供歷史借鑒。

一、宋代證據制度的新發展——實物證據地位提升

早在周朝就有了簡單的證據制度，這個時期的證據制度的突出特征是重視口供，當時司法官吏在審案時依據“五聽”即“以五聲聽訴訟，求民情。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另外，定案必須有罪犯的口供，所以刑訊是被提倡的審訊方式，在《禮記#8226;曰令》中記載：“仲春之日……毋肆掠，止獄訟”。說的就是在仲春之外的月份是可以刑訊逼供的。到了宋代，司法實踐中司法者很重視實物證據的使用。有時，即使犯人主動招供服罪，若法官發現可疑之處如有實物證據佐之，亦可為之平反。《刑統》規定：“若臟狀露驗，理不可疑，雖不承引，即據狀斷之。”在這種情況下物證超越了口供的作用。宋慈的《洗冤錄》、鄭克的《折獄龜鑒》等著作中形成了系統的實物證據理論。二宋時期證據制度的新發展主要體現在實物證據方面。

二、另外，宋代經濟活動的活躍以及社會結構的變化，促進了書證制度的發展

二宋時期，土地作為農業社會最主要的生產資料可以自由買賣，造成地權轉移頻繁，由此商品經濟的發展和財產流轉變的復雜化，契約制度得到了完善。出現了買賣契約、借貸契約、租賃契約以及產業抵押。典賣契約等。如此契約也逐步成為了民事訴訟中的“證據之王”。以土地流轉為例，在二宋時期產業交易不僅要訂立契約，還要有上一次的物權轉移契約。民間典賣買土地的契約需經官府印押，即“應典賣倚當宅田土，并立合同契四本，一付錢主，一付業主，一納商稅院，一留本縣”。這顯示了當時契約作為書證的廣泛使用。南宋時期隨著貿易活躍，訴訟活動更加頻繁，這個時期契約作為書證在案件的審理中使用更加廣泛。《名公書判清明集》中記載：“交易有爭，官司定奪，止憑契約。”此外，宋代書信、族譜遺囑、墓志銘等書證在訴訟中也被廣泛使用。書證作為以文字、符號、圖畫等記載的內容證明案件事實的材料，形成于訴訟之前，是對案件真實的反映，其可靠性要比口供和當事人陳述高，并且也很穩定。

三、二宋時期實物證據制度發達原因淺析

通過對二宋時期的實物證據的考察，我們可以發現司法官吏在司法實踐中重視實物證據的運用，善于思考，辨析案情事實，形成的物證優于人證等觀念和實物證據理論，不僅收到了良好的司法效果，而且突破了傳統落后的證據觀念，為后人在證據的運用方面提供了積極的借鑒。二宋時期發達的實物證據理論與西歐同時期的形式證據制度相比明顯的要領先一籌，彰顯了中國古代的司法文明。然而中國古代的法制特別是實物證據制度為什么到了宋代才發達到最高峰呢？“法是由事物的性質產生出來的必然關系，需要史學、法學、社會學、政治學等知識的綜合應用”。宋代實物證據的發達不是偶然的現象是具有深厚的原因。

（一）皇帝“寬厚為本，細致而細膩，內省而廣大”的法律思想

“有宋一代，懂法和講究法律是自太祖、太宗到南宋高宗、孝宗、理宗的一個悠久傳統”。皇帝的這種思想在立法、司法及選拔司法官吏等各個方面得到了體現，從而促使了二宋時期司法的發展。恤獄慎刑的立法更加重視對案件事實的發現，如《宋刑統》中對于證據制度的規定。司法方面，實行嚴格的斷由制度，防止了司法官吏的擅斷行為，從而引導了司法官吏在審理過程中注重對案件事實的發現，促進了證據制度的發展。另外，在二宋時期皇帝重視司法官吏的選拔，真宗說：“法官之任，人命所懸。太宗常降詔書，諸州司理、司法峻其秩、益其奉。”宋朝統治者對司法官員的選拔格外重視，參與司法的人員都具備一定的法律知識并參加宋朝的法律教育及法律考試。這些舉動提高了宋朝司法官吏的素質和執法水平，促進了宋朝證據制度的革新。

（二）士大夫真善美的情懷

馬克思#8226;韋伯“理解的社會學”理論里面有個觀點：法律的發展不僅受經濟條件及權力結構的影響，而且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是，在世界各個法系傳統形成的歷史進程中，“法律名流”作為該傳統中法律文化的維系者，其活動及有意識的創造將直接導致不同類型的法律傳統模式的出現。這一觀點啟示我們在考察具體的法制時，不能忽視影響此現象產生的一類人，在宋朝士大夫正是這類人，這個時期士大夫言必中當今之過，行必有補于世。士大夫以其高尚的情懷、淵博的知識、深邃的思想影響著社會，他們積極參與司法實踐，總結證明規律，如和凝父子的《疑獄集》、鄭克的《折獄龜鑒》、桂萬榮的《棠陰比事》、宋慈的《洗冤集》都是他們司法實踐的結晶。士大夫作為司法官吏重視獄訟，關心民間疾苦。推動了宋代司法的發展。

(三) 商品經濟的發展

宋朝土地私有制深化，商品經濟發展，人們之間的交易頻繁，相應的契約制度也得到了完善，出現了類型多樣的契約，如典當契約、租賃契約、雇傭契約、訂購契約等。這些契約作為民商事活動的憑證，為書證制度理論的構建奠定了廣泛的基礎。二宋時期訴訟意識增強。隨著訴訟的增多，官府為了提高司法效率開始注重對訴訟制度的研究，其中作為案件審理的關鍵部分——證據制度受到了格外的重視，這個時期對于證據的應用、采集、辨析等產生了許多先進的理論。并在這個時期產生了訟學、訟師以及專門書寫訴狀的書鋪。這些現象的出現說明了法學在宋代日益成為顯學，在社會、商品經濟的發展下就必然產生了與其文明程度相關的訴訟證據制度。

（四）證據思想的轉變——從重口供到重實物證據的演進

宋朝之前的傳統觀念中，各種證據的地位可謂是雜亂不堪，無足輕重。西周時期的“二造具備，師聽五辭”司法審判極其注重口供，秦漢時期仍舊保留了重視口供的傳統，大多數情況下刑訊是取得口供的合法手段。在魏晉時期，刑訊的合法化、制度化和多樣化也反映了重視口供。到了唐代法律對刑訊做出了限制，“必先以情，審查辭理，反復參驗，猶未能決，事須訊問者，立案同判，然后考訊”。在《唐律疏議》中對沒有口供，只有其他證據確鑿的情形規定也可以據其他證據斷案，這些是封建司法文明的一個突破性的表現。《宋刑統》繼承了《唐律疏議》中這些規定，并進一步發展了相關制度，物證在一些案件的審理中成為了關鍵性證據，鄭克在《折獄龜鑒》中提到的物證證明力優于人證的思想。這些證據思想的變化引導了證據制度的發展。

結語:二宋時期社會結構深刻的變革，土地私有制的深化，商品經濟的發展，科學技術的突飛。在此背景下，統治階級對司法體制進行了改革，證據制度改革是其中的一方面，證據制度在沿襲前朝的基礎上，出現了新的特征。口供的“證據之王”地位受到了實物證據的挑戰，實物證據的運用是我國證據制度發展史上的一大突破，代表著中國古代證據制度發展的高峰，是古代司法文明的體現。錢穆在《中國歷史研究法》中指出：“研究制度，必須明白在此制度之背后，實有一套思想與一套理論之存在。”宋代發達的證實物證據制度背后是士大夫為代表的一批司法實務者們的思想的體現。如鄭克強調據證和察情要兼用，首次提出的實物證據證明力的問題。宋慈關于勘驗檢查的理論對當時的司法實務起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使宋朝一朝留下了許多載入史書的經典案例。從中外封建證據制度革新的歷史來看，宋代無愧是其發展高峰，是古代司法文明的體現。

作者單位：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作者簡介：張傳龍(1987- )，男，河南省信陽市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學院2010級研究生；胡亞飛(1988- )，男，河南省平頂山市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學院2010級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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