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斂700億美元天怒人怨,總統家族何處藏身

牧童

2011年2月11日，注定在埃及歷史中有著特殊的意義：埃及總統穆罕默德?胡斯尼?穆巴拉克，這個82歲，統治埃及長達30年的耄耋老人宣布辭去總統職務。消息傳開，埃及舉國歡騰。

據披露，穆巴拉克家族在他擔任總統期間，斂財超過700億美元！與之相比，埃及民眾的生活卻非常貧苦。穆巴拉克的辭職，標志著一個強權統治的結束。很難想象，作為一代梟雄，穆巴拉克被逼宣布下野時到底是什么心情。不過可以肯定，大半個世紀以前，當他赤腳離開貧苦的鄉村，徒步爬行10個日夜投考軍校報效國家時，他絕對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從民族英雄墮落成政治巨貪，成為人民公敵，被逼下野。

紅顏禍水，英雄墮落

1928年，穆巴拉克出生于埃及一個農家。彼時的埃及，還是英國殖民地，民不聊生。19歲那年，穆巴拉克從家鄉步行10個日夜，來到省城報考軍校，并成為埃及首批飛行員。而后的歲月里，穆巴拉克憑著過人的膽識，從空軍精英逐漸成長為一名將領。

1973年，已是埃及空軍司令兼國防部副部長的穆巴拉克在埃及對以色列的“十月戰爭”中立下赫赫功勛，被埃及人民譽為英雄，為此，埃及政府向他頒發了共和國勛章，這是埃及官方的最高榮譽，穆巴拉克的聲望達到了頂點。

1981年，埃及總統薩達特遇刺身亡，穆巴拉克眾望所歸成了埃及歷史上第三位民選總統，他開始實現消滅腐敗、富國強兵的愿望。在他的治理下，埃及政治清明，經濟迅速發展，百姓生活穩步提高。

除了在國內受到人民歡迎，穆巴拉克在國際上也有良好的聲譽，他以出眾的外交平衡能力著稱世界政壇。在他的堅持下，埃及成為第一個與以色列建交的阿拉伯國家，并在以后漫長的中東談判中扮演著斡旋者的角色。穆巴拉克多次調停以色列和阿拉伯世界的矛盾，避免了把國家卷入戰爭。在石油問題上，他總是小心翼翼地維護歐佩克的利益，但又總能找到辦法不得罪西方大國，以至于歐洲強國領袖和歷屆美國總統對他既無可奈何又尊敬有加。

這樣的穆巴拉克，實在是埃及百年不出一人的英雄人物。但與權力相伴的往往是腐敗，穆巴拉克也逃不出這樣的定數。即使穆巴拉克有心清廉，但卻不能保證身邊的人個個干凈，他的軟肋，就是他的夫人蘇珊。

1956年，尚在埃及空軍學院擔任教官的穆巴拉克邂逅了芳齡17歲的少女蘇珊。擁有一半英國血統的蘇珊長得清秀脫俗，站在人群中宛若高貴的天鵝，一下擊中了穆巴拉克的心。他一心要找個在各方面都能與自己匹配的絕代佳人。蘇珊正好符合這些條件！

蘇珊的確是賢內助，婚后，她不僅悉心培養幼子、把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能在交際場合為丈夫加分。蘇珊的母親是英國威爾士人，她從小就接觸西方文明，與大多數埃及傳統婦女不同，她在公眾場合表現得深思熟慮，大方得體，在上流社會里很有人緣。

然而女人，大多數都難以脫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身為埃及高級軍官的穆巴拉克因主張效仿西方進行民主改革，被國內極端民族主義者所仇恨，針對他的暗殺行動屢次發生。在穆巴拉克又一次因為暗殺受傷后，蘇珊向穆巴拉克哭訴，憑他那點薪水，家里根本存不下錢，她無法想象失去丈夫后孤兒寡母該怎么活。妻子的哭聲如利刃一樣戳在穆巴拉克心頭，作為有著鋼鐵般意志的軍人，穆巴拉克可以承受很多苦難，但是嬌弱的妻兒是無辜的，他們不該承受這些壓力。所以，當穆巴拉克發現妻子半推半就地收受部下的賄賂時，他一般都當沒看見，不予追究。

然而，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隨著穆巴拉克官位越升越高，蘇珊接受禮物的檔次也明顯提高。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無所不用其極地巴結蘇珊，希望她能在掌握了軍隊人事大權的穆巴拉克面前說幾句好話。蘇珊最大的特點就是既有埃及傳統女人的溫順又有西方女性的主見，這足以讓穆巴拉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長期的朝夕相對，蘇珊深知丈夫強硬不妥協的性格，她善于見機行事，從來不會直接告訴穆巴拉克該提拔誰誰誰，而是在恰當的時機向丈夫進言。

久而久之，蘇珊的能力在上流社會秘密流傳，人們爭相巴結這個年輕的司令夫人。雖然穆巴拉克有所覺察，但他太愛這個小他十一歲的嬌妻了，他只能無數次地口頭警告蘇珊，時間長了，只要蘇珊不妨礙大局，也就由著她去了。

穆巴拉克的防線從夫人處開始突破，并逐漸崩潰。當上總統后，穆巴拉克的權力達到頂峰。沒有約束的權力很容易滋生腐敗，剛開始的時候，穆巴拉克還能在自己賺錢的同時兼顧國家利益，使埃及政治廉潔，民眾生活水平提高。但到了后來，局面就失控了，特別是他的兩個兒子阿萊和賈邁勒長大后，以太子的身份投入了經商大軍，護犢情深的穆巴拉克放任著兒子們壟斷了埃及傳媒、運輸、航空、鋼鐵等重要行業。穆巴拉克一家一舉成為了埃及最富有的家庭。

進入新千年后，隨著埃及國內通貨膨脹和高失業率，民眾對總統不滿日益增加。然而，常年掌握著絕對權力的穆巴拉克已經完成了從民主斗士到隱身法老的心理蛻變，舍我其誰的他一心想要維持自己的統治，讓整個國家變成他的家產。對于民眾的訴求，穆巴拉克裝聾作啞，甚至不惜以欺騙公眾的方式來尋求連任。2005年，當反對派領袖質疑他操縱選舉時，向來以民主標榜自己的穆巴拉克直接把對手投入了監獄。在穆巴拉克的鐵腕統治下，整個國家似乎都成了他的后花園，穆巴拉克像古代埃及法老一樣，享受著特權給自己帶來的奢華生活。

法老家族，奢靡生活

為了積攢更多財富，穆巴拉克想盡了辦法。他打著保護民族工業的旗號制定法令，外國公司只能以成立合資公司的方式在埃及做生意。一些大的外資財團不得不和穆巴拉克家族旗下的公司開展合作，每年上供數額不等的“股利”。

由于能從與外資的合作上取得高額利潤，穆巴拉克根本不去發展本國工業。埃及人口有八千萬之眾，由于制造業基礎薄弱，民眾就業困難。一些人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跑到國外當苦力。埃及的教育基礎也非常落后，全國有超過1

3的人是文盲，穆巴拉克認為這樣更方便操縱他們，于是教育部成了埃及最清貧的部門。

穆巴拉克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但他覺得這樣遠遠不夠。他一方面利用國家機器塑造自己清廉愛民的社會形象，一面暗地里賣官大發其財。一些人花了大價錢買官后，上任就瘋狂斂財，導致民眾怨聲載道。

源源不斷的金錢匯集到穆巴拉克家族手中，這些金錢讓第一夫人蘇珊過著令人瞠目結舌的豪華生活。蘇珊給自己立了一條規矩，同一套衣服和飾品，絕對不會在公眾場合穿戴兩次。幾乎每個月，巴黎的頂級服裝設計師都會乘坐專機飛往開羅，為蘇珊定做價值數萬美元的高級成衣。蘇珊酷愛愛馬仕鉑金包，一個包包標價上萬美元，但只要她看中了，會把同款所有顏色全部買下，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為了保存妻子的服飾和鞋品，穆巴拉克不得不把總統官邸二樓一個近300平方米的房間改造成衣帽間。

長期的奢侈生活，讓蘇珊完全脫離了勞苦大眾。一次，蘇珊帶著一群官太太巡視孤兒院，當年正值大旱，國家撥款有限，孤兒院食物短缺。當院長以無比痛心的語氣告訴蘇珊，因為缺乏糧食和藥品，已經有五個孤兒死去時，蘇珊居然問院長：“面粉不夠，你們怎么不給他們喂牛奶呢！”

消息傳開，舉國嘩然，國內的批評聲不絕于耳。一些年輕人開始在互聯網上制作嘲笑穆巴拉克夫婦的漫畫和視頻，民眾不滿的情緒慢慢在發酵。

通過操縱國家機器而控制國民經濟命脈，是穆巴拉克家族斂財慣用的伎倆。2004年，穆巴拉克的大兒子阿萊的英國合伙人購進了大批汽車安全帶，由于質量不符合歐盟標準，無法在歐洲銷售。阿萊利用父親的政治資源，讓埃及交通部頒布法令，國內所有的車輛都必須限期更換安全帶，方便他從中高額牟利。果真，安全帶一運抵埃及，就被批發商們一搶而空。

除了“正當”經商，阿萊還在父親的默許下販賣起了軍火。從常規武器到重型武器，從步槍到坦克，甚至導彈，阿萊都能通過自己在歐美的上線成功弄來。于是，埃及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一邊老子穆巴拉克在臺前高聲呼吁巴以雙方保持克制避免流血沖突，一邊兒子阿萊卻在背后分別向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提供了大量的武器彈藥，牟取暴利。

比起大兒子，小兒子賈邁勒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繼承了蘇珊俊秀的面容，深受母親的溺愛。身高1.8米的賈邁勒是個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他的緋聞經常出現在外國媒體的報道中。埃及不少女明星都與之有染，彼此爭風吃醋。賈邁勒出手大方，與他有床笫之歡的女人都會收到貴重禮物，對于價值數萬美元的名牌物品，他隨手贈與他人，根本不會肉痛。

與老婆孩子的奢侈相比，穆巴拉克的興趣是收集古董槍支和名畫。他的地下室里收藏了很多19世紀名家制作的槍支。在收藏名畫方面，穆巴拉克的眼光頗高，他看上的作品基本都是魯本斯、畢加索、凡?高等大師的作品。2008年，倫勃朗的代表作《雙手叉腰男子的半身像》在英國以2020萬英鎊的天價成交，幕后神秘買家正是穆巴拉克。

除了穆巴拉克的家人過著離譜的豪華生活，他的親戚們也大發其財。穆巴拉克的一個弟弟在稅收部門擁有實權，另一個弟弟成了曼努菲亞省的省長，他的妻舅們，也分別在軍隊、電信、財政等部門擔任要職。

穆巴拉克在埃及一手遮天，家族成員個個囂張跋扈，自稱是埃及的法老家族，一言一行都站到了人民的對立面。21世紀的埃及人已充分接觸了西方文明，民主觀念深入人心，穆巴拉克家族成員的做法激起了民眾的反感，一些政治領袖試圖在公開場合抨擊穆氏政權，特別是當穆巴拉克因為身體原因入院后，要求他隱退的呼聲更高了。

埃及法老，被逼下野

為了維系家族在埃及的統治地位，2007年，身體狀況欠佳的穆巴拉克開始安排小兒子賈邁勒當他的接班人。

穆巴拉克首先要把兒子塑造成政治明星，在他的授意下，賈邁勒加入埃及執政黨民族民主黨，以一個提倡開放變革的年輕政治家形象示人。在2010年8月閉幕的民族民主黨第八次代表大會上，賈邁勒被任命為副總書記兼政策委員會主席，成為執掌黨內大權的重要人物。

可是，穆巴拉克的政治布局趕不上形勢的變化。2010年下半年，有心人在互聯網上曝光了穆巴拉克家族在全世界各地的豪宅位置：英國倫敦肯辛頓王宮花園街區、法國巴黎蒙田大道、瑞士圣莫里茨的維亞蘇雷塔、美國紐約第五大道和好萊塢貝弗利山、澳大利亞悉尼沃爾斯利大道……全是世界上最名貴的街區，總價值超過了20億美元。互聯網還透露，穆巴拉克在擔任總統的30年里，其家族成員斂財數額超過了700億美元。很多因為長期失業處于溫飽不繼的年輕人通過谷歌搜索發現了這些信息，憤怒很快蔓延開去。

2011年1月，眼見突尼斯人民通過游行示威成功讓腐敗總統本?阿里流亡國外，埃及人的怒氣終于爆發了。1月25日、26日，為了抗議穆巴拉克政府腐敗，埃及各大城市舉行了抗議集會。穆巴拉克采取了錯誤的做法，他放任警察抓人，宣布全國進入宵禁，并關閉了互聯網。蓄積已久的憤怒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更大范圍的游行示威出現了，并引發了騷亂。

眼見局勢不妙，穆巴拉克趕緊讓大兒子阿萊帶著家眷和母親先去英國避難，當蘇珊一行乘專機抵達英國時，英國搬運工數了數竟發現他們帶的行李居然有170件之多。

面對如滔滔洪水的民憤，穆巴拉克不得不穩定民心，他先是把責任推到了總理納齊夫的身上，見民眾不買賬，他又把親信里沒有負面新聞的蘇萊曼拉出來當副總統，許諾為公務員增加薪水。民眾已對穆巴拉克這種“陽奉陰違”的做法厭惡至極，見他賴著不肯下臺，31日，埃及民眾舉行了百萬人大罷工，很多地方的騷亂更加嚴重。

警察已無力控制局面了，穆巴拉克于是下令軍隊進駐城市，但是普通士兵卻拒絕了上層要求抓捕游行群眾的要求，相反，他們與游行者擁抱示好。軍方在大勢之下立即“反水”，向媒體表示，軍隊不會介入政治，只負責維持秩序。

進入2月，埃及局勢未見好轉，示威者甚至焚燒了執政黨民族民主黨的辦公大樓。叱咤風云幾十年的穆巴拉克不甘心就這樣被逼下臺，在與幕僚們緊急磋商后，穆巴拉克宣布他不會謀求連任，但未否認賈邁勒競選總統的可能。

人民已經不想再看穆巴拉克翻云覆雨的政治手法了，反對派警告他，如果再不辭職就會成為民族的罪人，而他的政治宿敵、前國際原子能機構主席巴拉迪也從國外趕回，領導埃及人和穆巴拉克抗爭。

眼見穆巴拉克大勢已去，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的歐美各國立刻翻臉不認人，奧巴馬甚至公開發表講話，建議穆巴拉克順應民意，辭去總統職務。經過了數日的折騰，在與奧巴馬和卡梅倫通話后，2月11日，穆巴拉克黯然宣布：辭去總統職務。此后，穆巴拉克和小兒子賈邁勒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不知所蹤。

針對穆巴拉克的聲討并沒有隨著他的下野而結束。瑞士外交部宣布，鑒于穆巴拉克的財產涉及不當得利，瑞士政府已下令凍結穆巴拉克家族存在瑞士銀行40億美元的存款。埃及前副外長尤素里和20名律師聯合請愿，要求埃及檢方對穆巴拉克及其家人提出侵吞國家財富的指控并進行徹底調查。

埃及檢方迅速作出反應，于2月17日拘留了穆巴拉克利益集團的3個核心成員：內政部長愛得利、旅游部長賈拉納和住房部長馬格拉比，展開對他們洗錢等罪的司法調查。為了防止穆巴拉克利益集團其他貪官逃亡國外，躲避司法審判，暫時掌控埃及政權的埃及軍事委員會宣布，不論是前任政府還是現任政府的高級官員，都不能擅自離開埃及。

一代梟雄最終因貪腐被趕下臺，穆巴拉克堪稱晚景凄涼。但這一切又怪誰呢？英國思想史學家阿克頓有句名言：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也許在穆巴拉克宣誓就任埃及總統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他30年后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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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嗉?季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