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佳彥:比小泉更保守的新首相

陳言

“野田佳彥當選民主黨黨首！”2011年8月29日中午，電視傳來這條新聞時，太多的日本人感到了意外。

8月26日，菅直人辭職之后，日本媒體關注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現任經濟產業大臣海江田萬里，另一個是強調日美同盟，對日本周邊國家實行強硬外交的原外務大臣前原誠司。而較早宣布參加民主黨黨首競選的財務大臣野田佳彥，似乎沒人在意。“泡沫候選人野田出局”成了不少周刊雜志的封面題目。

“新上任的首相不能保證政治穩定，日本政治的動蕩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慶應大學教授井村喜代子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自2006年9月，安倍晉三當選為內閣首相后，在過去的5年里，日本走馬燈般地一年一換首相，到菅直人已經換了5屆。8月30日，新的民主黨黨首野田被眾議院選舉成新首相。

表面上看，政治上的不穩定似乎并沒有影響日本普通民眾的生活，企業、學校在有條不紊地運行著，社會也沒有出現英國那樣的動蕩。但在經濟方面，“失落的10年”“失落的20年”從只言片語，到現在已經成了日本社會的共識，而且沒有從中擺脫出來的任何方法。一些少壯政治家外強中干，開始采用與日本周邊國家搞外交摩擦的方式來吸引國內眼球。

野田佳彥的任期到2012年9月。在此次選舉中失利的海江田萬里、前原誠司，會在今后一年內重新聚集力量，在黨內選舉中努力東山再起。

派系政治走到盡頭

在民主黨正式選舉前，日本主要報紙對民主黨398名有投票權的議員做了調查，只有海江田萬里的支持者達到了3位數。

海江田萬里的中文老師本江思帆非常期待她的學生能成為民主黨黨首、內閣首相。“他學習中文非常熱心，對唐詩宋詞有著很高的造詣。”本江思帆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我一生下來就和中國連在一起了。”海江田萬里有時會這樣表明他與中國的聯系。他的父親在中國做過記者，看到萬里長城，特意給自己的兒子起名為“萬里”。海江田萬里長大后曾師從政治家野末陳平，在政治、漢學等方面受到了很大影響。2006年，海江田萬里編輯過自己喜歡的漢詩詩集，在日本廣泛推廣漢詩知識。

不過，更多的日本人希望海江田萬里用他在內閣處理核電站事故等方面的經驗，讓日本經濟迅速從低迷的狀態掙脫出來。

為了能在選舉中獲勝，海江田萬里選擇了黨內最大派系小澤派（130人）及鳩山派（40人）作為自己的主要支持力量。此次選舉有投票權的議員398名，誰能爭取到200張以上的選票，誰就能當選為新黨首。

“海江田萬里能拿到（過半數）選票嗎？”精通于選舉事務的小澤一郎一直持懷疑態度。海江田萬里為了對小澤一郎示好，將主要政策調整到與后者的政治構想基本保持一致。

“小澤一郎一直放心不下，一刻不肯離開電話，一分鐘不停地給其他派系的議員打電話，很多時候直接召見其他派系的議員，勸他們投海江田一票。”有大量記者在前線采訪的日本商務新聞網總裁、原《朝日時代》主編蜷川真夫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但就是這樣，很多議員依然態度不明。”

“最重要的是日本民眾、輿論非常討厭小澤一郎。”蜷川真夫分析說。小澤繼承了自民黨金錢政治、派系政治，這些是日本民眾深惡痛絕的，兩年前民眾已經讓自民黨下了臺。

海江田萬里選舉失利，說明小澤一郎牽頭的金錢政治、派系政治在現在的民主黨內已經走到了盡頭。

媒體寵兒的失敗

8月23日，前外務大臣前原誠司一宣布參加民主黨黨首競選，基本上所有日本媒體瞬間把焦點對準了前原，認為此時唯一能和黨內最大派系一爭高低的，非前原莫屬了。

前原誠司49歲，帥氣，口齒伶俐。3月，日本發生地震前，前原誠司因從外國人那里收取了5萬日元的政治捐款，主動辭去了外務大臣職務。后來發生了大地震，日本民眾普遍認為民主黨處理不當，效率低下，但這已經與辭職的前原無關。

不過外務省與前原走得最近的外交官，在8月25日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就表示，以他對前原誠司的了解，認為“前原困難很大，勝算并不是很高”。

不止一位日本記者手里攥著前原誠司接受了非法政治捐款的丑聞，但主流媒體并沒有去追究前原在政治資金上的不干不凈。對于同樣出現過政治獻金丑聞的小澤一郎，日本媒體曾經窮追猛打。

“2006年，民主黨議員永田壽康追究執政的自民黨在進口美國牛肉問題、地震抗震標準上的責任時，用的是偽造的電子信函。當時任國會對策委員長的野田佳彥沒有看出其中的破綻，時任黨首前原誠司更是反復用這個信函追問自民黨的責任。紙包不住火，很快事情敗露。前原誠司辭去民主黨黨首的職位，永田壽康后來自殺。”蜷川真夫回憶說。

如果說2006年前原誠司還涉世不深，但到了2009年民主黨成為執政黨以后，他的所作所為，在日本也多有議論。民主黨一開始執政，當時任國土交通大臣的前原誠司，立即決定讓已經建設了50余年的八場大壩停建。理由很簡單，前原誠司認為，反對八場大壩建設的人很多。他以為這順應了民意，沒想到建大壩已經成為當地經濟的重要支柱，過去反對建大壩的人，現在很多成了支持者。后來此事不了了之。

前原誠司在釣魚島撞船事件的處理上也存在不少問題。“開始時強調用日本國內法處理中方船長，后來見中國態度較硬，又改為馬上釋放，讓日本民眾覺得日本外交太軟弱了。”日本記者上杉隆撰文說。

強硬外交對準中國

在海江田萬里的政治手法廣受質疑，前原誠司虎頭蛇尾的政治能力被看穿以后，任財務大臣的野田佳彥有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中國新聞周刊》接觸的數位日本政府高層，均對野田佳彥贊口不絕。民主黨，特別是菅直人對官僚體系很不信任，但野田佳彥是內閣成員中少有的幾個能和官員維持順暢關系的人。

“民主黨一直沒有搞清楚出租司機與乘客的關系。一說政治主導，便要親自操盤，讓出租司機坐到后面，自己開起了出租車。結果不可能不出交通事故，不可能迅速到達應該去的地方，一切都耽擱了。”日本評論家堺屋太一這樣評論民主黨內閣。但野田佳彥能較好地使用官僚，在日元升值等財政問題的處理上，沒有破綻。

“日本最大的危機是財政危機。”野田佳彥在9月號的月刊《文藝春秋》上寫道。解決財政問題的方法是增稅，而增稅是選民反對的。在其他候選人回避問題的時候，只有野田佳彥一成不變地談增加稅收。“這反而顯得野田佳彥比較實在，說真話。”蜷川真夫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另一方面，在日本民眾對中國崛起很不適應，日本媒體多年來一直炒作中國威脅論的時候，野田佳彥對日本周邊各國擺出了一種比其他日本政治家要更加強硬的姿態。

“甲級戰犯不是戰爭犯。”數年前小泉純一郎參拜靖國神社，招致與日本周邊國家外交出現重大困難的時候，當時身為在野黨議員的野田佳彥明確支持了小泉純一郎。小泉純一郎在甲級戰犯是不是戰爭犯的問題上態度不明朗，而野田佳彥則十分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主張。

“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我現在沒有任何變化。”在戰后第66個戰敗日的2011年8月15日，已經是財務大臣的野田佳彥這樣回答了日本記者的提問。

“中國急速增加的軍事力量與不斷擴大的活動范圍，其戰略意圖是什么，我們還不清楚。這不僅是日本，也是亞洲地區令人擔心的最大問題。我作為內閣中的一員，主張動態性的防衛，今后不僅要提高防衛質量與數量，而且要在運用上更加機動。”野田佳彥最近發表的文章中，明確把中國當成了亞洲地區不穩定的主要原因。

不出意外，日本新內閣將在外交及軍事上加強“牽制”中國的力量。

“野田佳彥想擺脫小澤一郎對民主黨的控制，但小澤派人數的絕對優勢，讓他難有作為。鳩山由紀夫以來民主黨短命內閣的特點，到了野田時代不會有太大的變化。”蜷川真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