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云劑”疑云難消

張田勘

臺灣不法商家用化工原料塑化劑替代用于食品加工的起云劑，以減少成本，提高食品的感觀效果，而這種化學物質的毒性比三聚氰胺高20倍。在面對“色香味形”都超級完美的食品時，人們對現代食品工業背后致命的誘惑，應該倍加警惕

為降低成本，臺灣最大的起云劑供貨商昱伸香料有限公司，違法添加塑化劑鄰苯二甲酸二酯（DEHP），致使悅氏等多家知名運動飲料及果汁、酵素飲品受到污染。近日，中國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公布了臺灣受塑化劑污染的問題企業及產品的最新名單，數量猛增至812種，涉及245家企業。

這個愈演愈烈的食品安全危機的本質是，生產廠家把不該用于食品加工的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用來替代食品添加劑——起云劑，從而造成大量食品被污染。

起云劑看起來很美

根據目前情況，受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污染的食品非常廣泛，甚至連幼兒使用的感冒糖漿，及美容化妝品都傳出含此類有毒物質。要了解塑化劑，就要先知道起云劑。

“起云劑”是臺灣的叫法，在中國大陸它被稱為“乳化劑”。乳化劑是一大類表面活性劑，可以使乳濁液穩定。原因是，乳化劑可以分散在油水兩種物質相面，形成薄膜或雙電層，阻止分散相的小液滴互相凝結，使形成的乳濁液比較穩定。常用的乳化劑有肥皂、阿拉伯膠、烷基苯磺酸鈉等。

然而，一些乳化劑也可用作食品添加劑，主要用于互不相溶的油（疏水性物質）和水（親水性物質）類食品中，讓油、水兩相表面張力降低，形成保護膜，從而讓油類物質能均勻地穩定在水中，同時，讓水性物質均勻地穩定在油中。所以，飲料（運動飲料、果汁及果凍）、乳制品、糕點、面食等都可以添加乳化劑，從而讓食品看起來蓬松、發軟、發泡，對食品有濕潤、柔滑和保質作用，也讓液態食物外觀看起來溶液均勻，并控制溶液的結晶、沉淀等變化，改變食品的質量、味道和口感。

以面包為例，常用的改善面包品質的乳化劑有硬脂酰乳酸鈉、硬脂酰乳酸鈣、雙乙酰酒石酸單甘油酯、蔗糖脂肪酯、蒸餾單甘酯等。在面包制作的過程中添加這些乳化劑可使烘烤出來的面包更筋道（有韌性）、蓬松和體積增大，同時也能讓面包較長時間保持新鮮，并提高面包的柔軟度和酥脆性。人們在家中做饅頭等面食時，也可以使用乳化劑，可以使饅頭和面團體積增大，蓬松柔軟。

所以，如果不添加乳化劑，許多食品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也就失去了誘人的色、香、味、形和良好的口感。經過衛生和食品監管部門批準使用的食品乳化劑是常用的一類食品添加劑，它們原本對健康無害。

塑化劑陰影籠罩

“塑化劑”是臺灣的叫法，它在大陸被稱為“增塑劑”。無論被稱為什么，它的學名都是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此次“肇事”的DEHP是這類化合物中的一種。塑化劑廣泛用于工業，尤其是在塑料制品中，加入塑化劑后，可使其柔韌性增強，容易加工。

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有毒，是無色、無味的液體，添加后可讓微粒分子更均勻散布，能增加產品的延展性、彈性及柔軟度，常作為沙發、汽車座椅、橡膠管、化妝品及玩具的原料。塑化劑產品種類有100多種，但使用得最普遍的就是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

DEHP是一種環境激素，盡管有大量的研究表明它對人和生物有害，但是對人體的毒害機理還不太明確。一些國家和地區已經把DEHP列為第2B類致癌物（這類致癌物的標準是：致癌或有危害存在，但致癌和危害是如何發生的仍有待研究）和第四類毒性化學物質。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對人和生物的毒性有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影響生殖力。對小鼠的實驗表明，服食了塑化劑的老鼠生下的后代以雌性為主，并會影響其正常的排卵；即使產下雄性，其生殖器官較正常的小三分之二。塑化劑對雄性動物生殖腺有一定損害,可引起睪丸萎縮,精子減少,生殖細胞超微結構改變,睪丸組織酶活力與鋅含量改變。因此，如果簡單推論，長期攝食塑化劑對男性生殖力的影響較大，女性次之；可能造成小孩性別錯亂，包括生殖器變短小、性別特征不明顯。

第二，致癌和導致其他疾病。盡管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的致癌作用大小還處于爭論之中，但是，已有的研究提示，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最有可能導致肝癌、乳腺癌。此外，鄰苯二甲酸酯類化合物對心血管系統、消化系統和泌尿系統也有很大傷害，而且其毒害作用還會通過基因遺傳給后代。

以添加了塑化劑的PVC食品保鮮膜為例，這種保鮮膜中的有害物質容易析出，隨食物進入人體后，對人體有致癌作用，特別是干擾人體內分泌，引起婦女乳腺癌、新生兒先天缺陷、男性生殖障礙甚至精神疾病等。

華南農業大學食品學院副教授柳春紅等人的調查表明，受包裝中的塑化劑溶出影響，中國市售方便面和方便米粉存在不同程度的塑化劑污染。研究人員從廣州市各大型超市隨機采購不同品牌和口味的56份方便面和25份方便米粉食品作為樣品進行實驗室檢測，結果顯示，鄰苯二甲酸二丁酯(DBP)和鄰苯二甲酸二酯(DEHP)的檢出率均超過一半。這是方便面類食品塑料包裝中最常用的兩種塑化劑。

英國農漁食品部規定的DBP、DEHP耐受量是每千克體重每天攝入分別不超過0.01毫克和0.05毫克。以此為準，如果一個體重60千克的成年人每天食用中國市場上銷售的兩包方便面(每包含面餅90克和調味料醬包8克)，DBP、DEHP的攝入值就有可能超標。

人們生活的環境中充滿了塑化劑，微量塑化劑并不能造成健康影響。動物實驗發現，猴子體內的微量塑化劑在24小時至48小時內可以排出體外。世界衛生組織對DEHP的規定是，每日耐受攝入量為每公斤0.025毫克。

致命的誘惑

經過批準的乳化劑（起云劑）是食品添加劑，而塑化劑則是化工原料，不僅不能添加到食品中，甚至連使用在食品包裝上都不允許。

然而，臺灣的不法商人卻用塑化劑替代起云劑中的棕櫚油，以降低成本，提高效果。這就如同三聚氰胺并非食品添加劑，卻被不法分子當作食品添加劑添加到牛奶中以增加蛋白含量一樣，只不過，添加塑化劑是為了讓食品的色、香、味、形和口感更好，他們這樣做就是因為，用DEHP代替棕櫚油，能產生和乳化劑相似的增稠效果，同時又能減少成本。而研究人員認為，DEHP的毒性比三聚氰胺高20倍。

商家瘋狂逐利是用塑化劑替代起云劑的重要原因。如果用天然植物油制成起云劑，在用于加工食品和存放一段時間后會出現一股“臭油味”，但是，用DEHP等塑化劑制成起云劑，其保質期比用棕櫚油要長六七個月。而且同樣的劑量，DEHP制成的起云劑可稀釋，以調配用于更多的飲品，這導致許多食品業者都生產和購買這種起云劑，從而讓食品既美觀、味好，又成本低。

另一方面，政府監管不力是造成塑化劑進入食品的另一原因。臺灣發現鄰苯二甲酸二酯類化合物添加到食品中緣于一個偶然的機會：一位在食品藥物管理局服務近26年的楊姓檢驗員在3月中旬抽驗益生菌時，意外發現檢驗儀器出現異常訊號。她本來可以裝作沒看見，但出于對食品安全的格外關注，便認真對比數據，終于發現了不應出現在食品當中的塑化劑。其中臺灣最大的食品添加劑供應商昱伸香料有限公司在食品中添加了大量的DEHP，而另一家供應商賓漢香料化學公司也被曝光非法添加另一種塑化劑——鄰苯二甲酸二異壬酯(DINP)。這一“曝光”的偶然過程，說明臺灣的有關部門一直疏于監管。

昱伸公司負責人賴俊杰稱，20多年前他當學徒時就是用有毒塑化劑來調制起云劑的。而且，賴的師傅最初采用另一種毒性更強的塑化劑鄰苯二甲酸二辛酯(DOP)，后來才改用DEHP。這也意味著，臺灣生產的含有塑化劑的食品已經毒害了人們近30年，直到現在才被發現。

起云劑被塑化劑長期“掉包”的事實，也讓人們反思自己的生活方式。例如，是否外觀美麗、外形漂亮、色澤鮮艷、味道美、口感好的食物才是人們所需要的？其實，現代食品工業在滿足人們的口欲之時，不可避免地加入人們并不需要的添加劑，這既增加了食品安全的風險，也讓食品難以完成它原本的功能——提供能量和適宜的營養。

從臺灣食品“起云劑風波”中，人們應該吸取教訓：少吃加工食品，多吃新鮮、天然、原汁原味的食物。而那些顏色過于鮮艷，味道特別鮮美可口的食品都有可能添加了人工色素、人工調味品，或大量的添加劑，每當你受到這些食品“誘惑”的時候，都要提醒自己，這誘惑的背后是否隱藏著危害健康的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