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不信在自己的土地上吃不到安全食品

“老土”真名孫煥平，因為總被妻子笑話“老土”，沒承想這竟成了他的綽號，還流傳開了。

老土的手機尾號是“54315”，寓意“我死也要維護‘3·15”。

就是這樣一個人，從2009年開始，開著一輛小卡車跑遍了全國28個省、市、自治區，自掏腰包向人們宣傳食品安全的知識。

親身體驗食品行業“潛規則”

“老土”告訴記者，他曾多次改行，親身“體驗”過不少食品行業的“潛規則”。

1969年，“老土”出生在江蘇省淮安市楚州區閘口村的一個農民家庭。家中兄弟姐妹7人，哥哥早年當電工不幸觸電身亡，“老土”成了家中惟一的兒子。1985年初中剛畢業，“老土”就跟著姐姐們做起了小生意。

那時候，村里家家戶戶都販雞，“老土”家也不例外。“老土”和三姐去鄉下收購完活雞，就拿到市場上去賣。為了能多賣幾兩，市場上的人通常把細沙、水、面粉和成泥，搓成細條，然后扯著雞脖子，掰開嘴往里面塞。姐姐也會這么做。但他過不了自己這關，從來沒親手填過沙。“有一天，有個老太太來買雞，問我‘雞里填了沙沒有，我一聽就慌了，支支吾吾，說‘填了。第二天，市場里的人就來找我了，說我壞了‘行規，把我趕了出去。”

不販雞了，“老土”就和村里的老人學做豆芽，在菜市場擺起了豆芽攤。兩年多下來，他的生意做得還算不錯，但突然有陣子，他發現自己的顧客都去了別家。“后來我才知道，別家都往豆芽里撒 ‘保鮮粉，學名叫二亞硫酸鈉，是專門用來清洗塑料、絲織物等工業原料的，用這種東西泡過的豆芽，白白胖胖、水靈靈的，賣相特好，可實際上那些東西是有毒的。”“老土”覺得自己跟不上“潮流”了，于是決定改行。

“老土”又開始經營豆制品。1994年年底，他去南京考察市場，在一家餐館里，他吃到了一種脆脆的、很有嚼頭的豆腐。“老土”覺得這個東西可以引進，肯定不愁銷路，就找人到處打聽，聯系到了制作這種脆豆腐的廠子，并揣著2000元的學費去學做手藝。“過程很簡單，先把豆腐做成半成品，送給代理商，代理商直接把雙氧水和工業堿水加到豆腐里，就成脆豆腐了。但做的時候一直要戴著手套。”回到淮安不到半個月，“老土”靠賣脆豆腐，很快就把學費賺了回來。但因為做脆豆腐時沒戴手套，他的手脫皮很嚴重。“添加的那些東西都有毒，手都受不了，人吃下去怎么行。”“老土”心里十分不安，決定不再賺這種昧良心的錢。

再后來，“老土”賣過水發產品、辦過小食品加工廠、開過火鍋店……雖然他做的都和“吃”有關，但每次都沒超過3個月。在與食品打交道的過程中，他發現了越來越多的行業黑幕。“幾乎每一行里都摻雜使假。”一次次良心和道德的叩問讓“老土”不停改行，也就在這個過程中，他開始關注起食品安全。

食品安全宣傳的“長征”路

2005年，“蘇丹紅”事件、“大頭娃娃”事件相繼被曝光，“老土”深受觸動，“這些商家為了錢真是什么都做！食品行業要出事了！”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發生后，他再也坐不住了，認為有必要把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老百姓，哪些是“毒食品”，不能吃！

于是，“老土”找到了多種在食品行業被濫用的非正規食品添加劑，并親自動手制作了宣傳展板，在淮安縣城的一個廣場上，掛了條橫幅，擺開攤子，向群眾演示“毒食品”的制作過程。

2009年2月，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七次會議通過了《食品安全法》草案。“老土”記得其中有一條大意是，國家鼓勵民間組織及個人開展食品安全宣傳活動，這讓“老土”受到了鼓舞，決定采用巡回宣傳的形式向群眾普及食品安全法規。

之后，“老土”花4萬元購置了一輛箱式小貨車，將車子噴成了代表環保的綠色，在車頭貼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將于2009年6月1日起施行”的標語，并制作了20多塊宣傳展板、印制了幾萬份宣傳材料，開始踏上宣傳食品安全的漫漫長路。

途中，“老土”遇到的最大困難就是場地問題。“在廣場上做宣傳，需要當地城管等部門的批準，但他們都說這事不歸自己管。” “老土”只能在每天早晨8點前和傍晚5點后，城管不上班的時間擺攤。“一次觀眾實在多，早上9點還沒收攤，呼啦啦就來了好幾輛車、幾十號人，上來就給我‘扣大帽子，說我煽動群眾，要把我帶去問話……”

一路上，“老土”餓了就用自己帶的鍋煮菜做飯，晚上基本都睡在帳篷里，偶爾住住招待所。他也曾受到過威脅和騷擾。“在一個縣的菜市場前宣傳，有個老頭過來沖我大聲吼：‘還想不想活了？滾遠點！后來我才知道，那人是賣菜的。”更多時候，是接到騷擾電話。“我為了幫老百姓了解‘毒食品，就公開了手機號，這樣一來，有很多人打電話讓我‘以后小心點。不過我曝光的是整個食品行業的黑幕，并非針對某個人。”

讓“老土”欣慰的是，他這一路并不孤單。有3個志愿者一直跟著他做宣傳。每到一地，只要攤子擺開了，都會有很多百姓上來了解情況。“在蘭州，看到我是在宣傳食品安全，有的小區保安又是給我接電源，又是送開水；在重慶，宣傳時突然下起了雨，幾位素不相識的路人幫我收拾東西，衣服全淋濕了；在南昌，有位74歲的老人，一定要給我當志愿者……這些我都記著。”

不信在自己的土地上吃不到安全食品

“老土”跑遍了除海南、新疆、西藏外的中國大陸各省區市。他的名氣也越來越大，還走進了中央電視臺的演播間。但他卻沒能得到妻子的諒解。

“老土”的食品安全巡回宣傳，是瞞著妻子悄悄開始的，為此他借了親友十幾萬塊錢，也沒讓妻子知道。妻子得知后，曾去找他，勸他回家，但沒有成功。2009年7月，正在外地搞宣傳的“老土”與妻子離了婚。“所有財產都歸她，她是想用這個辦法拉我回頭，才設定了這么苛刻的條件。她還是愛我的，之前借的錢她都幫我還了。”“老土”緩緩地嘆了口氣。

有人問，因為做這個事，妻子都和你離婚了，你不后悔嗎？“老土”回答道：“中國應該有人站出來對食品安全做點什么。就像大街上有人被打了，大家都在看熱鬧，這時候如果有一個人站出來了，其他人就能加入進來。我就是想通過自己的行動，引起國家有關部門的重視，喚起更多人的道德、良知和責任。也許有人覺得我的舉動很瘋狂，但那不是瘋狂，是氣憤。‘保鮮粉泡出來的‘毒豆芽，都不會喂給豬吃，卻還拿給人吃！”

老土說他會繼續做，但可能會換種方式。比如，建一個網站，或者開通微博。“畢竟，我一個人力量太薄弱，通過網絡的力量，能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現在，全國各地很多人給我打電話，想做志愿者，讓我很感動。往遠了想，我還希望能去一個村子，帶領村民搞生產。這個村子里生產的一切東西都是無害的——蔬菜不用農藥，養雞不用催長素，豆腐也是土法制作的。我就不信，我們在自己的土地上就吃不到安全的食品！我想靠這個，讓全村人都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