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配偶告知工作現狀分析

徐 鵬 劉康邁 呂 繁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性病艾滋病預防控制中心 北京 100050

對一個家庭來講，一個艾滋病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 HIV)感染者就是一個災難：巨額醫療負擔和遭人歧視[1]；如果其配偶也被感染，將會造成更大的影響[2]。我國現存的約74萬HIV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中，經配偶間傳播的超過13%[3]，這表明，預防HIV感染者/病人配偶(以下簡稱“感染者配偶”)感染HIV有重要公共衛生意義[4]。感染者及其配偶采取預防措施的前提是知情，因此，欲控制家庭內傳播，必先進行感染者配偶告知。

目前，與配偶告知相關的一些政策存在模糊和沖突之處：《侵權責任法》、《執業醫師法》等要求醫務人員具有為患者保守隱私的責任；《傳染病防治法》、《艾滋病防治條例》等規定感染者配偶享有知情權，以及醫務人員有保護其他人不受傷害的義務。政策不協調導致操作無準則，致使配偶告知工作存在問題。通過調查，本研究分析了感染者配偶告知工作的現狀和存在的問題。

1 資料與方法

1.1 資料來源

資料主要來源于電子郵件調查、現場調查和艾滋病疫情庫分析。首先，對全國各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負責艾滋病防控工作的領導采用電子郵件的方式進行調查，內容包括當地感染者配偶告知政策、工作進展與困難；然后，根據對全國的調查結果，了解到河南、云南、浙江和甘肅等省出臺了感染者配偶告知的政策，并依據政策開展了告知工作，對上述省份的部分縣(市)進行現場調查和疫情庫分析，收集相關信息。

1.2 調查對象和方法

現場調查由當地疾病預防控制機構負責組織和協調；采取定性訪談和定量調查相結合的方法。

定性調查對象包括三類人群：HIV感染者/病人、感染者配偶、艾滋病防治工作人員(防艾辦、衛生行政部門、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定點醫院、鄉鎮衛生院、村衛生室等機構的人員)。共訪談了43名感染者/病人(4名因注射吸毒感染，6名因既往采供血感染，33名經性途徑感染)、43名感染者配偶、48位艾滋病防治工作人員。訪談內容包括：感染者配偶告知政策內容、實際操作程序、工作進展、主要困難、解決思路，以及HIV感染者及其配偶對此的觀點和態度。

抽樣方法：首先，從調查地區的艾滋病疫情庫中，明確符合條件(有配偶、年齡18～49歲等)的感染者/病人總數；其次，根據確診時間(超過6個月)、傳播途徑、性別等選擇調查對象；第三，電話聯系，選擇能夠配合本次調查作為最終的調查對象。調查中的“配偶”指法律意義上的丈夫或者妻子。為避免影響當地工作，被調查的感染者配偶均已經知曉其丈夫/妻子的感染狀況。

1.3 資料整理和分析

定量數據用Epidata3.0錄入并整理，采用SPSS 13.0進行統計分析。將訪談錄音整理成文字，匯總并進行定性分析。

2 結果

2.1 感染者及配偶的一般情況

共調查感染者/病人481名，男性占68.8%(331人)；平均年齡39.3歲；漢族占67.8%(326人)，其他民族占32.2%(155人)；小學及以下文化水平占49.5%(238人)，初中占37.0%(178人)，高中或中專占9.1%(44人)；初婚占91.5%(440人)，再婚占8.5%(41人)；務農占66.1%(318人)，經商占11.4%(55人)，打工占6.4%(31人)，企事業單位職工占4.4%(21人)；因異性性傳播占53.2%(256人)，既往不規范采供血傳播占20.2%(97人)，同性性傳播占5.6%(27人)，注射吸毒感染占18.9%(91人)。

共調查感染者配偶477名，男性占66.9%(319人)；平均年齡38.4歲；漢族占66.9%(319人)，其他民族占33.1%(158人)；小學及以下文化水平占48.6%(232人)，初中占28.3%(135人)，高中或中專占5.2%(25人)；初婚占91.8%(438人)，再婚占8.2%(39人)；務農人員占70.4%(336人)，個體經商占8.4%(40人)，企事業單位職工占8.2%(39人)。

2.2 告知方式

在實際工作中，感染者配偶告知主要包括兩類：感染者本人告知和醫務人員告知。在481名HIV感染者/病人中，440人自報是本人告知了配偶，占91.5%。其中，在異性性傳播HIV的感染者中，94.1%自報是本人將感染情況告知配偶的，同性性傳播中，63.0%自報是本人告知；務農人員中，92.8%自報本人告知配偶，打工者中，83.9%自報本人告知，企事業單位人員中，81.0%自報本人告知配偶(表1)。

但是，對于此問題，感染者配偶的回答或許更具真實性。在477名感染者配偶中，由感染者本人告知的有280人(占58.7%)，由醫務人員告知的有197人(占41.3%)。

表1 不同特征下感染者配偶告知方式情況

2.3 希望由誰來告知

481名感染者/病人中，希望由本人告知其配偶的有371人(占77.1%)，希望由醫務人員告知的有105人(占21.8%)，有5名(占1.0%)感染者不希望告知。應答的在457名感染者配偶中，希望由感染者本人告知的有179人(占39.2%)，希望由醫務人員告知的有277人(占60.6%),有1人不希望被告知。

2.4 夫妻關系現狀及告知對夫妻關系的影響

應答的478名HIV感染者/病人中，自認為目前夫妻關系良好的有267人(占55.5%)，認為關系一般的191人(占39.7%)，認為不好的為20人(占4.2%)。477名感染者配偶中，265人(占55.6%)的自認為夫妻關系良好，204人(占42.8%)的認為關系一般，8人(占1.6%)的認為不好。

在得知感染狀況后，夫妻關系會發生一定的變化。477名感染者配偶中，105人(占22.0%)自認為夫妻關系變差了，352人(占73.8%)認為變化不大，20人(占4.2%，感染者多數是經不規范采供血或者靜脈吸毒傳播)認為變得比以前好了。

2.5 感染者配偶的HIV檢測情況

應答的451名感染者/病人中，36人(占8.0%)報告其配偶未做檢測，382人(占84.7%)的配偶為陰性，33人(占7.3%)的配偶為陽性。應答的463名感染者配偶中，在被告知其丈夫/妻子的感染狀況后，有57名(占12.3%)未做檢測，408名(占87.7%)進行了HIV抗體檢測，其中，33名為陽性。

2.6 對預防知識的知曉情況

應答的479名感染者/病人中，310人(64.7%)認為不采取防護夫妻性生活會傳播艾滋病，113人(23.6%)認為不會傳播，56人(11.7%)不知道會傳播。應答的474名感染者配偶中，381人(70.6%)認為不采取防護夫妻性生活會傳播艾滋病，33人(7.0%)認為不會傳播，60人(12.5%)不知道會傳播。提示：認為夫妻性生活不會傳播HIV或者不知道夫妻性生活能傳播HIV的人數仍不少，這會影響到安全套使用比例的高低。

2.7 安全套使用情況

481名感染者/病人中，最近3個月，321人(66.7%)自報夫妻性行為時每次都使用安全套，有時使用(28人)和多數使用(25人)的占11.0%，配偶間無性行為的占15.8%(76人)，有6.4%(31人)的未使用安全套。從感染者配偶的角度看，72.4%自報每次夫妻性行為都會使用安全套，有時使用和多數時候使用的占11.6%(表2)。這提示安全套的使用比例仍需提高。

進一步詢問感染者/病人不使用安全套的原因(多選)，包括：忘記使用(14人)，不知道要使用(10人)，沒必要使用(9人)，感染者不愿意使用(10人)，感染者配偶不愿意使用(9人)，沒有安全套(6人)，為了要小孩(17人)，雙方均陽性(5人)。

表2 調查對象近3個月的安全套使用情況

2.8 感染者配偶告知工作的難易程度

本研究對不同途徑感染HIV的感染者/病人、感染者配偶以及各類艾滋病防治工作人員進行了訪談。訪談發現，配偶告知工作因感染者及其配偶的情況不同而難易不同。(1)感染者及其文化素質影響告知工作。一些工作人員認為，文化素質高的感染者/病人的配偶告知工作不好做，文化素質低的容易做，這是因為文化水平低，不會想的太深；(2)配偶告知工作存在性別方面的差異。如果感染者是女性，尤其是經性傳播的，由于擔心家庭破裂，很難告知；(3)告知工作存在傳播途徑上的差異。因經不規范采供血和靜脈注射吸毒感染HIV的容易告知，而經異性性傳播或同性性傳播的難告知；(4)有職業和地域方面的差異。有正當職業和社會地位的感染者告知難；與城市相比，農村的感染者的配偶容易告知；(5)由于流動性強，暗娼和流動人口的配偶很難告知。

3 討論

3.1 開展HIV感染者/病人配偶告知工作是必要的和可行的

從公共衛生、法律、倫理學的角度看，必須對感染者配偶進行告知，否則，會侵害配偶的知情權和健康權[5]，造成家庭內傳播，導致疫情上升。雖然醫務人員有為感染者/病人保守隱私的義務，但是，也有避免其他人(如感染者配偶)不受傷害的責任，當這兩者發生沖突時，通過利害權衡，保護感染者配偶健康的責任就比保密義務更重要，因此，當感染者本人拒絕告知其配偶時，醫務人員就有權利也有責任對感染者配偶進行告知。而且，《艾滋病防治條例》等法規也規定感染者/病人本人應將感染的事實告知其配偶。所以，當感染者/病人本人不愿意告知其配偶時，醫務人員是有權利和責任對感染者配偶進行告知的。

3.2 從工作實踐看，我國已有省份實施了配偶告知政策，對工作起到了支持作用

既往的一些政策關注到了配偶告知工作，但內容比較粗泛，對不告知應承擔的責任和如何保障配偶的知情權并沒有明確規定，可操作性不強。實際上，是否進行配偶告知主要取決于感染者/病人本人的意愿，一些感染者就隱瞞了其感染HIV的事實，造成了配偶被傳染的嚴重后果。[6-7]鑒于此種情況，近年我國一些地區出臺了配偶告知政策，規定了感染者本人告知其配偶的時限和不告知要承擔的責任，并提出了強制告知的要求。調查顯示，這些政策對開展配偶告知工作起到了重要的支持作用，提高了HIV感染者/病人本人告知的自覺性，增加了醫務人員的責任感；同時，由于有政策可依，也保護了醫務人員。

3.3 HIV感染者/病人及其配偶堅持使用安全套的比例還需提高

調查顯示，還有23.6%的感染者認為不采取防護，夫妻性生活也不會傳播艾滋病，11.7%的感染者不知道夫妻性生活會傳播，表明預防家庭內傳播艾滋病的知識需要加強，因為知識的缺乏或者對防護知識的不信任會影響安全套的使用，就會增加艾滋病家庭內傳播的風險。[8]在使用安全套方面，最近3個月，感染者/病人中有時使用和多數使用的占11.0%，未使用安全套的占6.4%，表明，夫妻性生活中不能堅持使用安全套的比例較高，需要進一步加強干預。分析不能堅持使用的原因，得不到安全套是其中之一，這提示，安全套的可及性(方便程度、地理位置和數量等)需要提高，可以通過相關機構(如婦聯、計生和疾控、醫院等)的協作，以提高安全套的可獲得性。[9]

3.4 多數地區的配偶檢測工作與配偶告知工作的結合程度不夠緊密

近年實施的《全國艾滋病防治主要措施落實質量考評方案》包含了對感染者配偶HIV抗體檢測的內容，這有助于加強對感染者配偶的HIV檢測，可以發現更多的感染者，以便于管理。但對感染者配偶告知工作則沒有相關考核要求，一些地區采用諸如健康體檢的理由，讓感染者配偶進行HIV抗體檢測，雖然完成了配偶檢測的工作指標，但并沒有對配偶進行告知，也沒有說明檢測原因及檢測內容，這既不利于預防艾滋病，也容易導致法律糾紛。實際上，配偶告知和配偶檢測應該結合進行，不可割裂。在已經找到感染者配偶并讓其進行檢測的基礎上，增加告知工作是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的。[10]但也要看到，二者如果結合，工作難度必然增大，就必須統籌考慮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實際工作能力，相應考核指標的制定必須可行。

此外，還要看到，感染者配偶告知會有一定的負面影響，如夫妻關系變差甚至家庭破裂，因此，對工作人員的告知能力要求較高，需要加強工作方式、內容、態度、程序和各類知識等方面的培訓，提高告知能力，盡量減少配偶告知的負面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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