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原
第一次見到海晨,是在“海上青花”的新品發布會上,她穿著素色絲緞旗袍在眾人之中游走,巧笑倩兮卓然獨立。她的店坐落在福州路外灘口,那天晚上燈火通明,海晨手執酒杯周轉于眾賓客間,談笑風生熱鬧非凡。第二次見面依然在“海上青花”的總店,平日的海晨不涂脂抹粉,麻質粗糙背心配上波西米亞大長裙,即是全身的搭配。采訪途中,有兩位年輕的日本姑娘來店里,毫不吝嗇地發出一連串“卡哇伊”,渾然讓人忘了是身處瓷器店鋪。沒有一個詞能完整概括海晨和她的“海上青花”,她們已然成了一種調律,家飾裝潢的調律,人與泥土的調律,藝術與商業的調律。
高中畢業那年,海晨發現了泥土的魅力,她選擇了全國僅兩家有陶瓷專業的學校之一——中央工藝美院,打算系統地研究陶瓷藝術。當時的海晨完全沒有想過將來開創什么品牌,她就像大部分勤勤懇懇攻讀藝術院校的學生一樣,心眼里還是有那么點執拗的純藝術情結,偶爾會瞧不起商業性質的設計。而事實上,她也的確一門心思撲進陶瓷藝術中,對于那時海晨,吸引她的,純粹是泥土工藝的魅力。
2002年,海晨開始陸續參與陶瓷藝術活動,也正是那時,中國陶瓷藝術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熱潮。海晨也是這時回到上海,在自家院子里開辦了一家小小的陶藝沙龍,定期邀請業界大師舉行相關講座,而海晨也常被邀請做陶瓷藝術相關的策展。
中國是個陶藝大國,瓷器遍布全國,即使如此,也很難讓人們將它作為一個藝術品來認真對待。稍微了解藝術圈的人即可知道,中國幾乎就沒有以個人名義在國際上知曉的陶瓷藝術家。而那些真正的老陶藝家,他們守著古往今來老藝人一貫的 “做藝術不搞商業”的準則,從而使那些真正具有藝術品高度的作品只能深藏于某個不容尋覓的角落。在海晨親身經歷了中國當代陶瓷藝術界的現狀之后,她萌生了自己做設計的想法。
“海上青花”應運而生。
海晨的開店過程并不順利,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當年找到了一個好的鋪位。那時的外灘還不如現在這般人流涌動,但也至少是個稱得上地標的絕佳地帶。正因為如此,海晨保守打算,除了在外灘租了個十五平米左右的店面外,先后在自忠路和泰康路也開了兩家店。最終,后兩家由于各種原因關閉了。說到自忠路的店面,海晨笑稱“那個環境做生意不開心,風水不好?!彼廊皇悄菢与S性的語氣,看似好像缺失了作為商人的周全和深思熟慮。
即使這樣的海晨也無法免俗地度過一段守店期。來回奔波于景德鎮和上海已經成了常事,那時候的海晨還所有事都親力親為,常常是在景德鎮燒出成品,快遞去上海,自己又馬不停蹄趕去上海接貨。令人欣慰的是,“海上青花”的第一年已經稍有有盈利。
海晨還記得開店后迎來的的前兩位客人,一對十分興奮的德國夫婦,他們挨個把玩著店里的每樣瓷器,愛不釋手。據海晨說,那天,幫這對德國老夫婦運了東西之后“店瞬間全空了?!笨梢哉f,這相當于三年間店鋪情況的一個典型寫照,來消費瓷器的客戶多半是外國人,即使有中國人,也是給自己的外國老板買的,當被問到為什么自己不買來用,他們都基本眨眨眼睛:“容易打壞啊?!边@時候海晨就覺得,離自己心里期望的狀態還是有些遠。
三年的時間,“海上青花”的名字從各地藝術家到各界商人,再到在追求高品質住宅的客戶間口口相傳,漸漸的,開始有國人自愿踏進“海上青花”。
值得高興的是,近幾年來,我國的新銳設計師紛紛開辦了自己的品牌,而海晨的名字也不僅僅出現在陶藝沙龍和藝術展覽等場地,她和她的品牌“海上青花”一起守護著中國陶瓷文化這塊值得驕傲的土地。進入設計圈子越久,海晨也或多或少地更加現實,蛻化最初追求藝術時不食人間煙火的心。她依然堅持將藝術融于生活的理念,不再一味追求品相好看且工藝復雜的作品,她從藝術家轉變成設計師,多了幾分與人相處的柔情,也深知要時刻催促自己不斷出新以維護版權,畢竟設計師的版權問題依然是個瓶頸。
“海上青花”的誕生,可謂趕著時機之巧,毫無準備不斷摸索出來的。海晨曾經有找職業經理人的想法,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要同時照顧店里、燒制瓷器和家庭實在有難度。她始終在“堅持陶瓷藝術設計的傳承”還是“讓職業經理人去打理市場迎合顧客”之間猶豫不決,不過最終,她選擇了前者。海晨常說“我的店養人,不僅養我自己,也養顧客?!币粋€“養”字用得極妙,從一個研習藝術的品牌創始者口中說出來,瞬間有種韜光養晦、天長地久的感覺。“海上青花”的顧客給予海晨很大的自由空間,這使得她不用非常在意市場營銷方面的策略,她只是想淡淡地、專注地把一單一單任務做成。養藝術品,其實和養人一個道理,切不可急于求成,而重在修養。
“海上青花”的LOGO是海晨父親親手刻的篆體印章。海晨出生在上海,這個處于華夏大地之東,充滿歷史感的繁榮城市,于是,她給自己的店起了個英文名字“Blue Shanghai White”。
海晨說:“我要做能使用的瓷器,我覺得這才是讓人和陶瓷的關系更加接近的方式?!庇袝r候,藝術就是這么簡單,它并非高不可攀只可束之高閣,它只是靜靜等著,等著你去發現。有人說它平凡,那是因為他沒有去體驗和尋找,或許真有那一天,手中的器物活了起來,你會發現它是記錄你人生的觀者,直入泥土,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