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暗的窗口往外看,光線一點點在一望之外
爬行。從夜的此端到彼端,我聽見一些人
麻木的喘息。欲望、歡悅、疼痛、麻木的麻木
幾點星光偷渡銀河,一段愛情
演繹千百年前的神話,但有些聲音聽起來都是疼的
一個人,僅僅一個人,推窗戶、打哈欠
獨自吟唱。遠遠的鬧市在叫賣喧囂
為了紀念,二十一歲生日后的某一個夜晚
我和我的影子,有過一次舞會,一次傾心且曖昧的交談
現在我必須得承認,這夜晚有一點涼
心有一點慌。都一樣啊
獨自旅行在小小的房間,失落成一種傷
其實,我知道很多事情正在歡樂地發生著
為了潮濕的喘息不被發現,許多人,一群人
可以謀殺聲音。為了暴怒的行走不被察覺
許多人,更多人,可以不要尊嚴
為了夢想的瓷器不被打碎,許多人,更多更多的人
可以學會自私,連深夜也要禁閉心房
不喜歡背影,不喜歡路燈光,所以堅持抵制
從窗外輸送而來的微薄世事。我喜歡
一個人寫詩,哪怕夜深人靜總難以下筆
我喜歡一個人獨坐,哪怕夜也睡去
一切都變得像現在一樣的沉默和隱忍
逃也逃不出的年月,把自己交給一座山,一條河
一棵樹,一朵花。如果可以,交給一個人
一生住在一個地方,直到把時光走完
直到我們的身體深埋故土
一輩子睡在一個人身旁,直到把光陰燒盡
直到彼此塵面微霜,墳?;臎?/p>
一生,就與那些事物緊密聯系,那山,那水
以及那個相伴一生的人
必須向一切認輸。現在我要寫詩懷念
一條河,從落水灣東流到西的河流
真像一大個長長的嘆號
我知道這無情的嘆號,嘆盡了
爺爺奶奶的一生,嘆老了爸爸媽媽的光陰
想起那條河,我就會想到,我這一生
也正在寸寸剝離
“真像在剝一個洋蔥,直到最后,我們淚流滿面。”
這就是一生了!一生,其實是一個我不大敢想的名詞
落水灣,有時候我更愿意當它是一個人名
我夢里的乳名,最好永遠在十七歲的夏季
看山花爛漫了山岡,我們哪里去找尋這樣美好的光陰
那山那水,在很遙遠的夢境里忽泛幽光
一寸一寸,從此到彼,歲月老去
其實成長是一次驚心徹骨的逃亡
陣陣黑暗的糾結,一點點向遠爬去
從夜的一個方向出發,一個白血病人
可以追溯到他最初的病元
微弱的燭火,像曼妙的舞姿
從一個章節到另一個章節
但丁的《神曲》或者抒情的十四行
都可能是一個變故,在大腦中回旋
遠處的人們在叫嚷,關于這個夜晚
突兀的停電的始原
有幾只狗在叫,仗著人勢,相互挑釁
停電以后,很多不曾外露的情緒
都可以肆無忌憚,張燈結彩
無關詩歌,其實借著黑暗
可以想象一場愛情,想象百年以后
那泥土里的堆堆白骨,有一副曾屬于自己
感覺泥土的冰涼與濕潤,不過是
想象中的事情。安穩才是王道
再一次擊碎玻璃,用二十歲年輕的雙眸
描出十米開外的花團錦簇
一筆嫵媚動人,再筆妖嬈萬分
縱使我再那般費盡筆墨
也難寫高墻內那張揚的點點綠意
冷艷且置于內心的梅,在去年冬天
害羞了紅墻內的紅妝
略微地一低頭,滿地盡是
由寒冰里爬出來的寸寸柔腸
驚呆了銅鏡里開朗的眉
一分鐘也不能再沉默。這樣想象
玻璃窗外,若蠟鑄的女子
只是多年前一個夢的封印
而窗內的我,才是如今被封印的人
在多年后,這將成為一個夢境
是啊,再柔軟的意象
也有堅硬的骨頭和滾燙的血液
深藏的發辮間的香味
一點一點地浸透這無形的封印
我算是徹底地留戀上淡淡的憂傷
在這個微涼的黃昏,撕破封印
試著以最悠揚的姿態飄落
給寂寞最狠最驚顫的一吻
我執不起你的詩經卷
一個人走過春天走過夏天
問我該怎樣愛你
親愛,你是《詩經》里的伊人
獨自溯過洛水是我愛你的流浪
傳聞長安門外萬紫千紅
你是不是其中一朵
昨夜宮里笙歌曼舞盛世太平無心問
親愛,你才是我獨登高樓憑欄遙望的月亮
我決定出走,在沒有月的夜晚
一個人獨自策馬馭西風
黃沙漫漫其實不是我的歸宿
我匍匐前行,化水為露化露為霜
親愛,你是我此生抵達不了的遠方
看啊,這年紛繁的戰亂
我早已不是一朝君王,無處問長安
丟失江山與臣民,親愛
你看,落花成溪,水露成霜
親愛,而你此時倚靠的是誰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