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霖
在中國,田園詩幾乎是最早產生的詩歌品種。《詩經》中就有相當一部分是以農村、農業生產為背景或題材的作品。如《十畝之間》、《無羊》、《七月》等等。有唐以來,田園詩更是得以充分發展,并逐步形成了田園樂、田園苦、田園美三大創作主題。并且,這三大主題的田園詩一直綿延至今。
不能否認,在近、現代的田園詩中,也有一些佳作。如“老巷新樓門對門,油鹽柴米總難分。東家有酒西家醉,一樹桃花兩院春。”(沈云《鄰居》)“暖日忽來汗染襟,門前看柳哪成陰。卻詢挖菜歸來女,入土春風幾許深?”(劉慶文《問春》)然而,像這樣讓人賞心悅目的作品并不多見。不客氣地說,許多田園詩是有其名而無其實的。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是模仿意識強,雷同作品較多。我們來看下面兩首詩:“雨里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梔子花。”(唐·王健《雨過山村》)“泥壁茅蓬四五家,山茶初茁兩三芽。天晴男女忙農去,閑煞門前一樹花。”(近代·郁達夫《臨安道上即景》)郁達夫的詩不但與王健的詩在題材、結構、語言、選景上有太多的相似,而且連時代氣息也割舍不開,這顯然是一首有意模仿之作。當代雷同之作就更多了。例如拿“燕子找不到舊巢”來說農村變化的作品就比比皆是。
二是不深入生活,滿足于一般的表現。例如:“塑料大棚連百家,向陽坡上放光華。菜蔬嫩綠迷人眼,冬日能嘗夏日瓜。”(孫鳳洲《冬韻》選自《古今絕句精品類編》)這種遠距離地“遙瞰”農村景象的詩,在當下也逐漸增多。詩人的筆一直停留在遠鏡頭、粗線條的層面上,沒有沉下去。
三是情感不真實。有的詩人任意夸大農村的變化和生活,甚至有造假的現象。例如:“一犁破土散泥香,操舵紅衣播綠秧。機響阿哥傳短訊,外商預款萬噸糧。”(某作者《種糧女》)“駕機農女舞香泥,萬點碧星微笑畦。鬧響諳音夫萬里,手機一打大洋西。”(某作者《插秧女》)不難看出,作者在贊美農村的現代化生活。但是,這種贊美是建立在情感不真的基礎上的。這位作者寫農村題材的《××女》,一寫就是60首。這其實就是在“造詩”。詩人一旦開始“造詩”,情感就會不真實;情感不真實,詩的表現就像參了水的酒,讓人覺得沒有多少味道了。
四是意象陳舊,時代感不強。如:“桃花嬌艷李花稠,彩蝶翩翩樂自由。芳草萋萋楊柳岸,玩童放牧倒騎牛。”(蔣德芝《家鄉二月》,選自《難老泉聲》2011年一期)這首詩將鮮花、彩蝶、芳草、楊柳、牧童、歸牛幾種意象疊加,確實營造了一個悠閑而美麗的鄉村黃昏場景。但這種意象卻缺少一種現代氣息。
田園詩,說到底主要還是寫給農人看的。不具體,不新穎,尤其是不真實的作品,農人是不會喜歡讀的。記得2002年我出版第一本詩集后,一個朋友把書帶到故鄉去讀,他的父親隨手翻了幾頁,當他看到:“覓得芳菲作近鄰,卻依蜂意動遷頻。千箱露冷風衣薄,甜在唇邊是苦人。”(《路邊放蜂人》)就說:“這本書我要了。”因為這位朋友的父親也養了幾箱蜜蜂,他是真正讀懂了這首詩。后來,我又為這位朋友的父親寫了第二首《路邊放蜂人》:“入夜禾間萬籟融,花香濃郁帳邊籠。蟲聲擦亮舊燈盞,提向蜂箱陪老翁。”這位養蜂的農民把它視為最好的“禮物”,著實感動了好長一段時間。這就給我們提出一個問題:中國是一個農業大國,有八億農民,農民也是喜歡詩的。如何能寫出他們能夠讀得懂,喜歡讀的作品?我想,無論是寫田園苦、田園樂、還是寫田園美,只要我們深入生活并用真情去寫,寫出當代貨真價實的田園詩,農人是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