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珍 周鳳山
毛澤東社會主義時期詩詞的美學特征
劉亞珍 周鳳山
毛澤東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創作的詩詞,用舊體詩的形式,記錄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以后國際、國內的大事,表現了一個處于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一代偉人、領導者的思想、氣魄和情懷,給后人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和文化遺產。此期間的創作,較之金戈鐵馬的戰爭年代詩詞創作,無論從思想上還是藝術上都有一定的差異。但畢竟是毛澤東的創作,不缺少的是根深蒂固、一以貫之的昂揚向上的樂觀精神、“親民、為民”群體情結、“環球同此涼熱”的大同理想、以及建立在共同的理想信念之上的親情、愛情和友情,自有其獨特的魅力。探討毛澤東在這一時期詩詞創作的美學特征,對于我們加深對毛澤東詩詞的整體認識、探索其詩詞的核心價值等具有重要的意義。
毛澤東說過:“我是樂觀主義者”。而毛澤東在詩詞中一以貫之的也是昂揚向上的樂觀精神,給人強烈的振奮鼓舞和美的享受。這種精神延續到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創作,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熱情歌頌;一是對困難挫折的極度藐視。
經過“一唱雄雞天下白”的一九四九年,一個嶄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面對這一天翻地覆的變化和欣欣向榮的新中國,一貫以詩詞記錄中國革命歷史進程的毛澤東不能不有所感發。于是,毛澤東對這“萬方樂奏,高峽平湖,春風楊柳”的社會主義建設輝煌樂章予以了熱情的謳歌,其詩詞中蘊含的喜悅與平和,表現出豪情、豪邁和昂揚的樂觀精神。
《浣溪沙·和柳亞子先生》對新生的社會主義給予熱情的謳歌,是太平盛世的一個歷史見證。《浪淘沙·北戴河》高唱“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謳歌的則是祖國日新月異的巨大變化,表達對社會主義祖國的熱愛和美好的憧憬。1956年6月,毛澤東“萬里長江橫渡”,高歌“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的社會主義建設成就,規劃“高峽出平湖”的宏偉藍圖。余江縣消滅了血吸蟲,毛澤東分外高興,“浮想聯翩,夜不能寐……欣然命筆”成詩兩首。“五嶺”、“三河”,“銀鋤落”、“鐵壁搖”是全國勞動人民發揮極大主動性和創造性,開山辟嶺,改天換地,團結奮戰的真實寫照。《七律·到韶山》和《七律·登廬山》,具體、形象、生動地反映了那個極不尋常的時代,謳歌新中國的新面貌和社會主義建設成就,“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欣喜之情流露于筆端;面對武裝起來的中國人民,詩人寫到“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充滿了革命的激情和昂揚向上的樂觀主義精神,豪情萬丈,恢弘大氣。
如果說,對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成就的歌頌表現的是毛澤東的超然的豪氣的話,那么,對國內和國際形勢的“冷眼”,對困難挫折的極度藐視,則凸顯出毛澤東無畏的巨人風范。
這種巨人的風姿,在他的詩詞作品中表現得淋漓盡致。20世紀60年代,中蘇斷交、三年自然災害,使我們一度陷入內外交困的境地。毛澤東在《念奴嬌·鳥兒問答》中借鯤鵬怒斥雀兒的“有仙山瓊閣,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對當時的修正主義者的冷嘲熱諷、嬉笑怒罵表現了毛澤東無所畏懼、居高臨下的巨人風范。在詩人毛澤東的筆下,“高天滾滾寒流急”,“萬花紛謝一時稀”何所懼,那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多大的困難,多大的風浪,毛澤東從“不顧那些共產主義敵人的無知的和卑劣的敵視、污蔑、謾罵和譏笑”,[1]總是保持始終如一的昂揚向上的樂觀精神。在《八連頌》詩中,毛澤東又向全國軍民提出“要自立”和“不怕壓、不怕迫、不怕刀、不怕戟、不怕鬼、不怕魅、不怕帝、不怕賊”的八不怕,[2]對艱苦奮斗、敢于斗爭,敢于勝利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作了新的概括和形象的發揮。正如著名作家冰心說的:毛主席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詩詞,是隨時隨地的思想感情,采用古典詩詞的文學形式的自然傾吐,出口成調,大氣磅礴,豪邁精深。
毛澤東詩詞所表現出來的獨特的親民、為民的“群體情結”,是毛澤東主體人格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群體情結”表現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詩詞創作中,就是謳歌人民大眾,為人民大眾的事業奮斗。[3]
這一切,在他的詩詞中都有鮮明的體現,“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這是描寫工農群眾大規模建設社會主義的宏偉場面,毛澤東贊美他們是“遍地英雄”,表現了他們改天換地的英雄氣概、非凡的勞動熱情和聰明才智。再進一步,這種群體英雄觀又擴展到全世界,“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則是把全世界的人民群眾概括到一起,看成一個無比龐大的群體英雄。這樣的群體英雄觀,只有最偉大的、能融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為一體的無產階級革命領袖才能擁有,而一般人是難以企及的,充分體現了毛澤東“群眾是真正的英雄”的思想和獨特的“群體情結”。
這種群體情結,形成了毛澤東超凡獨特的群體價值,他把為這大多數人謀福利看作是自己奮斗的最高理想,一生都奉獻給了最底層、最廣大的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他上下求索,日理萬機,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要改變“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的荒涼景象。他“風物長”,“放眼量”,“敢叫日月換新天”,要“截斷巫山云雨”,讓“芙蓉國里盡朝暉”;要“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讓“高峽出平湖”。不僅改造大自然,同時,他把斗爭中的挫折看作是一種天降大任之前的鍛煉,他“冷眼向洋”,以巨人的身姿“背負青天朝下看”,面對“小小環球”中幾個碰壁的蒼蠅,他“橫掃千軍如席卷”,要“掃除一切害人蟲”,讓“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表達的都是毛澤東根深蒂固的群體情結。
公木先生曾說:“毛澤東不同于從而超越歷史上一切偉大詩人之處,就在于他不止于求索,不限于抱負,不只是發出‘安得廣廈千萬間’的浩歌,更不會興起‘旌旗未卷頭先白’的慨嘆,他輝煌的詩篇都根植于他更偉大的實踐。”[4]中國歷史上,詩人最崇高的理想,也不過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詩圣杜甫一生念念不忘的就是“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純”。“人民詩人”白居易說:“故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發明之則為詩。謂之‘諷諭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故覽仆詩,知仆之道焉。”(《與元九書》)浪漫主義詩人李白最高的理想就是輔佐君王,建功立業。他們給自己的定位,是帝王的助手,他們寫詩的目的是“補察時政,泄導人情”。而帝王詩人的理想無非是江山永固,家天下永存。他們給自己的定位是真龍天子,是主子。只有毛澤東,他的理想是領導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建設社會主義,實現共產主義,為群體謀福利,時刻不忘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表現的是一以貫之的群體情結。
大同意識作為一種理想在中國可謂源遠流長。這一理想展示了數千年來廣大人民對未來社會的美好追求和善良愿望。毛澤東從青年時期就確立了大同理想,提出:“大同者,吾人之鵠也。”[5]1949年6月30日,毛澤東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中提出了:中國要“到達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到達階級的消滅和世界的大同”的一個“平等、平均、公平、公正、完美”的社會主義發展模式。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進一步弘揚光大了這種大同意識,祈盼人與自然的和諧,希冀“環球同此涼熱”。
毛澤東祈盼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共處: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洞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到處鶯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云端。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風檣動,龜蛇靜,起宏圖;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更立西江石璧,截斷巫山云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陶令不知何處去,桃花源里可耕田;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描繪了一幅春風化雨、地靈人杰的和諧圖畫。
毛澤東是理想主義者,“桃花源里可耕田”、“芙蓉國里盡朝暉”描繪的,是他所一往情深的人民公社烏托邦,“金猴奮起千鈞棒”、“滿街紅綠走旌旗”所欲締造的,是一個紅彤彤的大同世界。《念奴嬌·昆侖》更是一篇大同夢。毛澤東在詞中設想了一把倚天巨劍,要將炎涼不平的世界,砍削為“環球同此涼熱”的平等世界,即要消滅全世界的帝國主義制度,實現共產主義的人類大同,展現了一個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博大胸襟和宏偉氣魄,讓世界人民充分領略了一個大國領袖的偉人風范。
作為一代偉人,集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和詩人于一身的毛澤東,同樣有著常人的感情:親情、愛情、友情。但不同的是,毛澤東的“情”是建立在共同的理想、志向之上的,換言之,是建立在為人民的事業奮斗的基礎之上的。毛澤東素有大志,其詩詞多言風云之志,少緣兒女之情,“我自欲為江海客,更不為昵昵兒女語。”他自己說是:“我的興趣偏于豪放,不廢婉約。”[6]但毛澤東畢竟是血肉之軀,感情是十分豐富的,有著常人的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愛欲憎”,寫下了不少深情厚意、情意綿長的關于親情、愛情、友情的詩詞。可以說,親情、愛情、友情在毛澤東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詩詞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早在戰爭時期,就有“贛水那邊紅一角,偏師借重黃公略”、“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將軍”的文武雙全、光彩照人的豪杰形象。《七律·和周世釗同志》抒發的是思念舊友和故鄉之情,并借以贊揚農業合作化運動,也表達了他對當時國際形勢的觀察。《蝶戀花·答李淑一》是為懷念夫人楊開慧和戰友柳直荀而寫的。《七律·吊羅榮桓同志》雖是一首痛悼亡友之作,“君今不幸離人世,國有疑難可問誰?”讀之令人腸斷。《蝶戀花·答李淑一》是一首“悼亡”詞,詩人使之升華,成為一曲忠魂頌,表現了詩人對親人、戰友的摯愛之情。
毛澤東不僅僅局限于友情、愛情,他的情感屬于他那氣象萬千的事業。因為他的事業感天地而泣鬼神。《七律·答友人》把毛澤東的感情世界表達的淋漓盡致,為諸多論家所贊賞。關于這首詞,毛澤東說過:“人對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故鄉,過去的伴侶,感情總是很深的,很難忘的,到老年就更容易回憶、懷念這些。而‘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就是懷念楊開慧的。楊開慧就是霞姑嘛!可是現在有的解釋卻不是這樣,不符合我的思想。”[7]毛澤東在詩中借“斑竹一枝千滴淚”寄托他對楊開慧的綿綿哀思。這是一種深沉的永恒的相思,而這刻骨銘心的相思,形象地通過斑竹露珠般的淚花漸漸浸透出來。“芙蓉國里盡朝暉”,詩人告慰“淚竹成斑”的“帝子”、“霞姑”,為他那氣象萬千的事業,為他那朝暉普照的芙蓉國和全中國而歡欣鼓舞。
毛澤東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詩詞創作,是毛澤東全部詩作的組成部分,這是毛澤東留給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貴財富,影響是巨大的,功績是不可估量的。毛澤東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照耀在祖國大地上的光芒是依然那樣的耀眼,他的身影是依然那樣清晰的留在人們的心中,我們無法忘懷這個中國歷史航船的偉大舵手,這個偉大的名字早已融入在中華民族浩瀚的血脈中……”(騰訊網紀念專輯)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M].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詩詞集[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
[3]劉亞珍.毛澤東詩詞的人格美[J].時代文學.2008(2):75-78.
[4]公木.繼承·借鑒·創新[M].吉林:長春出版社,2001.
[5]中共中央文獻研究.毛澤東早期文稿[M].長沙:湖南出版社,1990.
[6]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集?讀范仲淹兩首詞的批語(1957年8月1日)[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
[7]蘆荻.在毛主席身邊讀書[N].光明日報,1978-12-29.
劉亞珍(1963— )女,黑龍江伊春人,漢族,江蘇江陰職業技術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毛澤東詩詞、當代女性文學。
周鳳山(1964— )男,黑龍江伊春人,漢族,江蘇江陰職業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教育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