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所有制結構及其內在矛盾

吳 波

（中國社會科學院 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北京 100732）

論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所有制結構及其內在矛盾

吳 波

（中國社會科學院 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北京 100732）

構建與初級形態的社會主義相適應的所有制結構，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黨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過程中所努力解答的一個重要課題。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黨探索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問題所取得的理論成果。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正確認識和處理公有制經濟和私有制經濟的關系，是堅持和鞏固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加快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重大課題。

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有制結構；公有制；內在矛盾

將公有制作為共產主義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具有決定意義的差別，不僅揭示了所有制因素是馬克思主義創始人辨別不同社會形態的關鍵性工具，而且也昭示了無產階級革命的根本目標。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黨探索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問題所取得的理論成果。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正確認識和處理公有制經濟和私有制經濟的關系，是堅持和鞏固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加快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重大課題。

一、公有制與社會主義：理論與歷史

1、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社會即聯合起來的個人占有全部生產資料，是未來社會具有起始意義的特征。這個特征構成馬克思恩格斯從邏輯上預測未來社會其他特征的起點。①換言之，如果沒有這個特征，其他特征就無從談起。共產主義社會就是馬克思恩格斯根據這個特征而命名的。他們認為，這個特征是共產主義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具有決定意義的差別”。恩格斯在1890年致奧·伯尼克的信中明確指出：未來社會“同現存制度的具有決定意義的差別當然在于，在實行全部生產資料公有制（先是單個國家實行）的基礎上組織生產。”②在《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中，恩格斯具體描述了共產主義社會各個特征之間的邏輯關聯，從中可以更為確切地判定所有制因素在這一邏輯鏈條中的起始性地位。他說，“無產階級將取得公共權力，并且利用這個權力把脫離資產階級掌握的社會生產資料變為公共財產。通過這個行動，無產階級使生產資料擺脫了它們迄今具有的資本屬性，使它們的社會性有充分的自由得以實現。從此按照預定計劃進行的社會生產就成為可能的了。生產的發展使不同社會階級的繼續存在成為時代的錯誤。隨著社會生產的無政府狀態的消失，國家的政治權威也將消失。人終于成為自己的社會結合的主人，從而也就成為自然界的主人，成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③馬克思恩格斯所言的共產主義公有制，與歷史上存在的各種形式的公有制有著根本不同，有兩個顯著特點：一是整個社會占有全部的生產資料；二是這個社會由聯合起來的個人組成。正確認識和把握共產主義公有制在未來社會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一方面，將公有制作為共產主義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具有決定意義的差別，不僅揭示了所有制因素是馬克思恩格斯辨別不同社會形態的關鍵性工具，而且也昭示了無產階級革命的根本目標：消滅私有制。另一方面，這種決定意義的差別，也為今天在關于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以及社會主義與民主社會主義等種種所謂的社會主義相比較的問題上，確立了辨析和區別的根本原則。

對于像列寧和毛澤東這樣的20世紀社會主義實踐者來說，所有制問題之所以成為建設社會主義首先考慮的問題，與他們對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公有制與未來社會關系的認識密不可分。

2、在社會主義實踐的初步嘗試中，列寧經歷了從戰時共產主義政策到新經濟政策的戰略性迂回。列寧明確指出：“只要還存在著市場經濟，只要還保持著貨幣權力和資本力量，世界上任何法律都無法消滅不平等和剝削。只有建立起大規模的社會化的計劃經濟，一切土地、工廠、工具都轉歸工人階級所有，才可能消滅剝削。”④這是列寧從理論上對馬克思的呼應。雖然戰時共產主義政策的推行具有很強的被動性，但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認為，這是列寧在實踐中對于馬克思設想的一次直接呼應。新經濟政策則是列寧在直接呼應的嘗試受挫后所作出的間接呼應的戰略性調整，其要義在于先為全面推行馬克思的設想創造前提和條件，再行馬克思設想的直接呼應。列寧在解釋了這一調整的理由時指出：“我們要懂得，這是一種我們可以而且應當容許其存在、我們可以而且應當將之納入一定范圍的資本主義，因為這種資本主義是廣大農民和私人資本所需要的，而私人資本做買賣應能滿足農民的需要。必須讓資本主義經濟和資本主義流轉能夠像通常那樣運行，因為這是人民所需要的，少了它就不能生活。”⑤

3、毛澤東從中國的具體國情出發，在新中國成立前和新中國成立初期并沒有明確的直接呼應的實踐。他在1945年黨的七大上所作的《論聯合政府》的報告中指出：“中國一切政黨的政策及其實踐在中國人民中所表現的作用的好壞、大小，歸根到底，看它對中國人民的生產力的發展是否有幫助及幫助之大小，看它是束縛生產力的，還是解放生產力的。”⑥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特別強調：“在革命勝利以后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還需要盡可能地利用城鄉私人資本主義的積極性，以利于國民經濟的向前發展”。⑦社會主義改造的發動，標志毛澤東的直接呼應拉開了序幕。但事實上，即使到了黨的八大，毛澤東在認識上仍然對于直接呼應有所保留。這一點在毛澤東對陳云的關于“主體——補充”的結構認同和贊賞上可以得到驗證。陳云在黨的八大上提出：“我們的社會主義經濟的情況將是這樣：在工商業經營方面，國家經營和集體經營是工商業的主體，但是附有一定數量的個體經營。這種個體經營是國家經營和集體經營的補充。至于生產計劃方面，全國工農業產品的主要部分是按照計劃生產的，但是同時有一部分產品是按照市場變化而在國家計劃許可范圍內自由生產的。計劃生產是工農業生產的主體，按照市場變化而在國家計劃許可范圍內的自由生產是計劃生產的補充。因此，我國的市場，絕不會是資本主義的自由市場，而是社會主義的統一市場。”⑧這一思想在第二個五年計劃的報告也得到了反映。但是，不久后發生的人民公社化運動，表明毛澤東已經全面而深入地著手于直接呼應的實踐。這一實踐，不僅集中表達了以毛澤東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期望以生產關系的迅速提升達致生產力快速增長的主觀愿望，也集中反映了他們當時在社會主義問題上的認知水平。就后者而言，既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他們對于馬克思關于未來社會設想的前提和條件的忽略，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們對于解放生產力與發展生產力關系的片面理解。拋開了當時的生產力條件的客觀要求，片面強調“一大二公三純”的公有制一統天下，在所有制結構上追求單一的公有化，忽視了其他經濟成分在當時生產力條件下存在和發展的合理性，“解放”就會轉化為“破壞”，其結果只能是“欲速而不達”。正如有學者所分析的那樣，“如果不急于消滅個體工商業經濟和民族資本主義經濟，只消滅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經濟，我國的經濟發展會更快更好一些。”⑨

4、列寧和毛澤東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和實踐，既有一致性又有差異性。其一致性在于，從理論認識的呼應上，列寧和毛澤東都始終遵循了馬克思關于公有制和社會主義一致性的基本思想。其差異性在于，列寧和毛澤東的實踐軌跡恰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世界上兩個社會主義大國20世紀社會主義探索歷程的經驗總結，是21世紀社會主義走向復興需要深入思考的重大課題。這里，問題的關鍵在于對差異性的解讀。兩者的實踐軌跡從正反兩個方面說明了這樣一個道理，即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后的國家建設社會主義，受國內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制約等因素的影響，私有制的消滅，絕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經歷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進而言之，社會主義的實踐者既要清醒地認識到所有制問題的解決是關涉社會主義實踐的起始性問題，也要清醒地認識到這一問題的解決必須與實際的生產力水平相聯系，密切關注生產關系變革的生產力承受程度，以求正確地把握好解放生產力與發展生產力的辯證關系，促進生產關系與生產力的協調發展。

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有制結構的探索

1、改革開放以來包括所有制結構在內的重大變化，都是在我們黨的主動安排下實現的。改革是一場我們黨主動發動的革命。1984年12月召開的中共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指出：“我們改革經濟體制，是在堅持社會主義制度的前提下，改革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中不適應生產力發展的一系列相互聯系的環節和方面。這種改革，是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有計劃、有步驟、有秩序地進行的，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鄧小平指出：“過去行之有效的東西，我們必須堅持，特別是根本制度，社會主義制度，社會主義公有制，那是不能動搖的。”⑩他反復強調，“一個公有制占主體，一個共同富裕，這是我們所必須堅持的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我們就是要堅決執行和實現這些社會主義的原則。從長遠說，最終是過渡到共產主義。”?這可以看作鄧小平在對社會主義認識上的繼承性。在他看來，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是實現共同富裕和避免兩極分化的制度保障。他說，“社會主義的目的就是要全國人民共同富裕，不是兩極分化。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失敗了；如果產生了什么新的資產階級，那我們就真是走了邪路了。”?但是，“只要我國經濟中公有制占主體地位，就可以避免兩極分化。”?私營經濟的發展是為了加強公有制經濟，服務于社會主義，是他主張恢復和發展私有經濟的初衷。他指出，“有計劃地利用外資，發展一部分個體經濟，都是服從于發展社會主義經濟這個總要求的。”?“我們吸收外資，允許個體經濟發展，不會影響以公有制經濟為主體這一基本點。相反地，吸收外資也好，允許個體經濟的存在和發展也好，歸根到底，是要更有力地發展生產力，加強公有制經濟。”?可見，在鄧小平看來，恢復和發展私有經濟只具有手段的意義。

2、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是我們黨探索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問題所取得的理論成果。1993年11月，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指出：為實現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個目標，“必須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經濟成分共同發展的方針。”?黨的十六大指出，要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堅持國有經濟的主導地位，毫不動搖地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和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使兩者在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中相互促進，共同發展。在作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決定的十年之后，2003年10月，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指出：要“進一步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鼓勵、支持和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2007年10月25日，胡錦濤同志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指出：“堅持和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毫不動搖地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形成各種所有制經濟平等競爭、相互促進新格局。”?黨的十七屆五中全會再次重申：“要堅持和完善基本經濟制度”。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所有制結構中，公有制的主體地位是這一經濟結構的核心內容和特殊性所在；公有制與私有制并存競爭，共同發展，則反映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有制結構的一般性特征。有的學者使用“混合所有權制度”或“復合型所有權制度”?一詞，所揭示的只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一般性特征，應該說只是一種表象的理解，并沒有揭示出兩者之間主輔關系這一內在的特殊性。然而，改革開放以來公有制經濟和私有制經濟之間事實上蘊涵著一種此消彼長的軌跡。經過30多年的調整，改革前單一公有制的所有制結構業已轉變為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并存的所有制結構。根據國家統計局測算，從1978年到2007年，我國公有制經濟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由94.7%下降到60%左右，非公有制經濟比重由5.3%上升到40%左右。?

3、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一個較長的歷史階段，深化對公有制與社會主義一致性的認識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有制結構的深刻變化以及相應帶來的經濟的快速增長，使得一些人產生了這樣的誤解：即所有制問題似乎無關緊要。形成這種認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長期以來，對于公有制，我們的宣傳往往只停留在一般的抽象的認識上，其解釋力和說服力未免就有些蒼白，人們在實際生活中難以獲得正確的感性認知。在所有制問題上的模糊認識，不僅沒有正確把握公有制之于社會主義的經濟意義，也嚴重忽略了公有制之于社會主義的政治和文化意義。經濟意義意味著分配的公平，政治和文化意義意味著黨的執政基礎的鞏固以及主人翁的社會心理的維護。一方面，歷史和實踐已經證明，需要將未來社會所有制的成熟狀態作為經濟文化相對落后的社會主義中國的長遠目標，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中國應該探尋與這一特殊的歷史階段相適應的所有制結構。顯然，容留和發展私有制經濟有利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的鞏固和發展。另一方面，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所有制結構安排的現實合理性與未來合理性一致化，削弱公有制之于社會主義的特殊意義，進而否定馬克思關于未來社會設想的科學性，就可能喪失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的自覺性和堅定性。

三、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有制結構的內在矛盾

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經濟結構的制度安排，使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之間的矛盾關系必然性地反映出來。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正確認識和處理公有制經濟和私有制經濟的關系，是堅持和鞏固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加快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重大課題。換言之，正確認識和處理兩個“毫不動搖”之間的關系，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鞏固和完善社會主義的重大課題。

1、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必須堅持和鞏固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包括國有經濟在內的公有制經濟，既是社會主義經濟運行層面的需要，更是社會主義的制度性內容，它是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基礎，也是整個社會主義制度的經濟基礎。?如果沒有“社會主義經濟制度”這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核心，社會主義就成為奢談。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是現階段中國之所以稱為社會主義國家的核心表征，是維系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前提和條件。因此，始終堅持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就成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堅持社會主義的方向的關鍵。日共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不破哲三認為，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正在走的路是“一條前人未曾走過的路”。在他看來，由于歷史條件的不同，列寧時代和今天的中國進入市場經濟的途徑有很大的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社會主義與外國資本主義的關系。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中國怎樣堅持社會主義方向而不被資本主義所取代，它又應該怎樣使社會主義的核心經濟部分在市場經濟中發揮作用來與資本主義競爭”，是不破哲三著重思考的課題。他認為，如果不在市場經濟中迷失社會主義方向，國家必須牢牢地“占據制高點”，即必須將工業和交通運輸等方面的絕大部分控制在社會主義手中，以便它能確定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方向。

2、在調整生產關系的過程中始終拒絕大規模私有化的改革思路，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快速全面發展和社會總體穩定的一個重要原因。許多國外的研究者們注意到了這一點。喬萬尼·阿里吉認為：“確實，關鍵的改革并非私有化，而是讓國有企業引入競爭機制，相互之間、與外國公司之間、特別是與大量新建的私有、半私有和集體所有制企業之間展開競爭。”同時，“中國政府在促進發展上的作用并未減退。相反，它在發展新產業、建立新出口加工區，擴大和使高等教育現代化以及建設主要基礎設施上投入了巨資，其力度與人均收入水平相當的任何一個國家相比都是空前的。”?丹尼爾·布羅姆利則通過總結前社會主義國家在土地所有權和私有化方面的經驗教訓，論證了如下觀點，即中國經濟之所以在過去幾十年一直保持活力的原因之一就是：“農業土地由集體或村鎮掌握，這為勞動力適應經濟總體發展情況而隨時離開或回到農業生產提供了內部手段”。他認為：“轉型政策不能依靠意識形態來引導，而是要由謹慎分析和對實際發生的情況的具體評估來引導”。?在他看來，在土地所有權問題上拒絕大規模私有化，是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和社會總體穩定的重要保障。伊萬·塞勒尼指出，中國之所以仍然是社會主義形態，最為明顯的一點是，中國仍然是一黨執政，而且以共產主義意識形態作為合法性來源。執政黨在經濟中扮演著關鍵性的角色，執政黨決定著全國、地方和公司層級的政策，并且通過控制某些企業的關鍵崗位的任命來發揮作用；私有產權在中國經濟中的支配位置并不像許多西方評論家所認為的那么明顯。?

目前，從國民經濟的總體來看，公有制經濟仍然保持著主體地位，同時，在關系國計民生的關鍵性行業和支柱產業中，國有經濟也居于支配地位，而且，在一些重要行業，國有經濟以股份制經濟形式通過控股等保持著相當的控制力。但是，也有研究表明，盡管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有資產的絕對量和公有制經濟的增加值都在顯著增加，但其在社會總資產和社會增加值中的相對比重卻在明顯下降。而且，隨著外商直接投資在我國的進一步發展，近年來業已凸顯的外商“獨資化”、外資“控股化”趨勢可能會進一步強化，其并購我國重要行業國有大中型企業的規模也可能會持續擴大。從而使我國國有經濟無論在數量、素質、分布和控制力等方面都將面臨嚴峻的挑戰。?喬萬尼·阿里吉也坦陳，競爭導致了國有企業在就業和生產方面所占比重急劇減少。公有制經濟相對比重之所以呈現下降的趨勢，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在國有企業改制過程中，凝結著幾十年工人階級的心血和汗水的國有資產往往無端地進入了少數人的腰包之中。“化公為私”現象的屢屢發生，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以至于有良心的經濟學家大聲呵斥：“不準再賣”。對于為什么賣，一些經濟學家堅持認為，將國有企業出售給個人，盡管不是最優的，至少也是次優的解決問題的方案。如此振振有詞的言外之意是別無選擇。

3、必須警惕在所有制問題上“私有化”和“單一化”的兩種錯誤傾向。“單一化”的錯誤在于，對于私有經濟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兩重性堅持片面的認識，只看到其剝削性的消極的一面，而沒有看到對促進我國生產力發展的積極作用的一面。但比較而言，“私有化”是主要的錯誤傾向。有人已經樂觀地指出，再過三十年，民營經濟肯定要比今天更輝煌，其原因在于“因為它更符合人類本性，符合已經被人類歷史證明了的經濟規律——規律是不可抗拒的”?。姑且不論私有制經濟是不是符合人類本性——這不是本文著重討論的話題，首先要討論的問題在于，與私有經濟的輝煌相伴隨的是公有制經濟的輝煌還是公有制經濟的衰微？私有化主張者的一個重要論調是，把國有經濟籠統地指認為“壟斷行業”、“壟斷企業”，要求國有經濟退出關系國民經濟命脈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其實，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有沒有控制和壟斷，而在于誰來控制和壟斷。一般說來，這些特殊部門和行業，由公有制企業經營要比私有制企業經營能更好地體現國家的戰略利益和社會公眾利益。?如果大規模的私有化，必然導致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的喪失，也必然喪失維系市場經濟社會主義性質的經濟基礎。江澤民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把國有資產大量量化到個人，并最終集中到了少數人手中，那樣，我們的國有資產就有被掏空的危險，我們的社會主義制度就會失去經濟基礎。那時，中國將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局面？我們靠什么來堅持社會主義制度，靠什么來鞏固人民的政權，靠什么來保證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

4、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需要進一步探索國有企業的組織形式和公有產權的實現形式。如何有效發揮公有制經濟的社會主義屬性，恐怕是正確認識和處理兩個“毫不動搖”之間的關系，堅持和鞏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又一個重大課題。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一些地方一些公有制企業在踐行社會主義價值原則方面存在著許多值得深入探討的課題。就其內部管理和經營而言，現代企業制度建立后，社會主義經濟民主發展的狀況如何，工人階級作為企業主人翁地位究竟得到多大程度的體現；就其經濟狀況而言，在不同行業的國有企業之間，收入差別的合理性也值得深度質疑。一些行業之間巨大的收入差別不僅使收入較低的人們往往無法感受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也為一些人詬病公有制經濟制造了充分的借口。因此，必須讓國有企業全面展現其公有制企業的屬性，而不能讓堅持公有制經濟成為毫無實際意義的一句空話，更不能讓公有制企業蛻變為官僚資本主義。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公有制企業不能僅僅從經濟方面衡量它的存在意義，它應該有向全社會展現社會主義價值的基本任務。公有制經濟既然是一種“歸人民所有的社會主義經濟”，那么，圍繞人民性的發揮，需要深入討論以下兩個問題：一是公有制企業內部的經濟民主的問題，也就是工人階級如何在現代企業制度的框架內體現領導階級的地位的問題。二是公有制企業剩余的全社會享有的問題，也就是如何縮小國有企業行業收入差距的問題。

注釋：

①參見李延明著：《馬克思恩格斯的未來世界——科學共產主義原理》，安徽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9頁。

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93頁。

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59—760頁。

④《列寧全集》，第13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24頁。

⑤《列寧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72頁。

⑥《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79頁。

⑦《毛澤東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31頁。

⑧《陳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頁。

⑨?衛興華：《新中國60年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形成與鞏固》，《紅旗文稿》，2009年第17期。

⑩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第399頁。

?? 《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11、110-111頁。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下）， 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 年版，第 1091、1078、1091 頁。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554頁。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六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466頁。

?《中國共產黨第十七大全國代表大會文件匯編》，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5頁。

?鄭永年：《國際發展格局中的中國模式》，《中國社會科學》，2009年第5期。

?魏禮群：《中國經濟體制改革回顧與前瞻》，《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08年第5期。

? （意）喬萬尼·阿里吉：《亞當·斯密在北京：21世紀的譜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第359—360頁。

? DanielW·Brom ley， “Property Rights and Land in ExsocialistStates”，Developmental Dilemmas:Land Reform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in China，edited by PeterHo，London:Routledge，2005.

?參見（美）伊萬·塞勒尼：《在中國想象另一種現代性——比較的視野》，《中國社會科學內部文稿》，2009年第5期。

?參見郭飛：《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經濟的雙重影響與對策》，《馬克思主義研究》，2006年第6期。

?李義平：《民營經濟的中國式進程》，《讀書》，2010年第 5期。

?劉國光：《鞏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中國社會科學報》，2011年1月25日。

責任編輯：劉建文

F014.1

A

1671-2994（2011）02-0039-05

2011-02-26

吳 波（1971- ），男，安徽五河人，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馬克思主義研究》副主編、編審。研究方向：唯物史觀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