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重九起義二三事

田 建

（云南省昆明市博物館，云南 昆明 650041）

辛亥重九起義二三事

田 建

（云南省昆明市博物館，云南 昆明 650041）

重九起義是辛亥革命的重要環節，也是云南人民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所作的一場重大貢獻。值此辛亥革命100周年之時，作為云南人，更詳細地了解這場革命的細節，可以使人們更好地緬懷先烈，并喚起新的激情，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工程多做一些事。

辛亥革命；重九起義；起義時間；雙方兵力

辛亥重九起義距今已達百年，對起義的歷史背景、準備過程、經過和歷史意義的研究也日漸深入，并取得了多項成果。僅重九之日發生諸事就有不少回憶文章，然各人的回憶不盡相同，所述出入較大，因此，有必要將幾個主要的問題做一個簡要的梳理。

一、起義的開始時間

宣統3年夏天，四川保路運動風潮波及云南，在云南的同盟會員和進步將領開始醞釀革命。農歷8月19日（公元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后，蔡鍔、李鴻祥、沈汪度、殷承瓛、韓鳳樓、雷飚、張開儒、唐繼堯、謝汝翼、黃毓英、劉存厚、黃永社等10余人多次密議，積極籌備起義工作，確定了起義的領導人、時間和作戰計劃。

起義的時間是農歷9月7日在唐繼堯家中的秘密會議上確定的，具體的時間謝汝翼所記為“至初七日，在唐君繼堯處會議，遂決定發難日期于九月初九（十）夜（晨）三鐘。”①劉存厚記載“革命實施時日之決定”為“宣統三年九月初十日午前三時”②兩說所確定的時間為9月10日（公元1911年10月30日）凌晨3點。《云南日報》總編輯孫璞也參與了重九起義，其所撰《重九戰記》被李根源稱為“翔實可考”③，所記為“眾乃決定于初十日午后三句鐘起事”④這里午后應為午前。作為起義領導人之一的李根源在回憶文章中談到“并約定于九月初九日夜間三時起兵。”⑤李鴻祥回憶錄所記為“所有參與部隊，于初九夜十二時同時宣布起義。”⑥此說時間為9月9日晚12點，蔡鍔則籠統地說“決心于9月初9日舉義”⑦。在上述文獻中，劉存厚《云南光復陣中日志》成稿時間為民國2年（1912年）3月1日，距重九起義僅半年。謝汝翼的《光復滇省事略》成稿時間不詳，其所記訂盟時的11人的排序，與《云南光復紀要》第5次秘密會議11人的排序相近，謝汝翼的排序為蔡鍔、李鴻祥、沈汪度、殷承瓛、韓鳳樓、雷飚、張子貞、唐繼堯、謝汝翼、黃毓英、劉云峰、黃永杜。《云南光復紀要》中，張子貞為張開儒，劉云峰為劉存厚，在記載當時參與會議的人物排序時，各人所記不盡相同，似此相近者僅此一例，其中必有關聯。《云南光復紀要》編纂于1913年，《光復滇省事略》成稿時間或與此接近。而李鴻祥回憶錄成稿時間為1962年，恐年久記憶有誤，故當以劉、謝所記為準。

按照起義計劃，參與起義部隊為蔡鍔任協統的陸軍第37協所屬步兵第73標和第74標、炮兵第19標、機關槍第19營以及講武堂師生。由于第73標在北校場，第74標和炮兵第19標在城南的巫家壩，所以議定以大東門和小西門為分界線，蔡鍔率第74標、炮標、機關槍營占領分界線以南地區，李根源率第73標占領分界線以北地區，講武堂師生作為內應，打開城門接應起義部隊。各部隊“均于夜半開始行動，同時攻城，于揭曉前將全城四周城垣及城內之圓通山占領確實，俟天明時進攻。”⑧

由于意外的原因，起義提前打響。據李鴻祥的回憶錄所記，意外打響第一槍的時間是下午8點半，當時排長黃毓英、王秉鈞、文鴻逵派起義士兵搬運武器被隊官安煥章發現，安煥章用指揮刀亂打士兵，被士兵開槍射殺，隨后隊官唐元良、督隊官薛樹仁也被擊斃。8點40分在第73標3營管帶李鴻祥的指揮下，已經將73標2、3營集中完畢，9點占領北門。就目前所見材料，當事者唯有李鴻祥，恐系聞知時間。

第74標和炮標的行動，是按起義計劃來準備的。首先是起義將領研究和制定詳細的進攻計劃，蔡鍔《滇省光復始末記》所記是“十時，鍔在巫家壩集步、炮兩標重要將領，詳細規定攻擊計劃”。⑨謝汝翼回憶會議時間是在晚上8點借口進行夜間演習分發武器之后，劉存厚則記錄是在下午7點以后，會議地點沒有異議，均為74標本部。會議決定劉存厚的第2營的任務是“撲滅財神廟之巡防第二、四兩營后占領南城，援助唐營攻擊督署。”⑩會議結束后，劉存厚發布命令，分配了所屬各隊和配屬炮隊的任務，命令發布的時間為“九月初九日午后八時于七十四標第二營本部”，?這個紀錄是十分詳細的，應是照錄原件。因此，9日晚上巫家壩起義將領第一次集中的時間當在8點以前，隨后各將領根據計劃對部隊進行了安排。

此后，由于73標提前起義，在得知消息后，蔡鍔“十時三十分更集兩標全體將校，述明舉義宗旨”。?隨后集合全體官兵宣布起義。由于有的部隊彈藥尚需配備，直到12點大部隊才從巫家壩出發，到達大東門的時間為10日凌晨2點。至此，起義計劃中的所有部隊才全部參戰。

二、攻克軍械局和總督署的時間

攻占軍械局的時間：李鴻祥在《昆明辛亥革命回憶錄》中回憶“十日早上十點鐘全部占領軍械局。”隨后是總督署，最后是五華山，“十日正午十二時以前，革命軍完全占領了昆明城。”謝汝翼是最早攻入軍械局的革命軍將領，其所記占領軍械局的時間與孫璞、李鴻祥一致，并回憶“不數分鐘，而五華山敵軍已盡潰走。”?而劉存厚所記則又晚一小時，為上午11點。以上諸說中，謝汝翼為直接參與者，所記時間應較為準確。

大多數回憶攻占總督署是在革命軍得到軍械局的彈藥補充之后，也有少數認為總督署是最早被攻陷的，如朱德的回憶文章中就談到“攻打制臺府我是參加了的。衛隊營和我們曾有秘密的聯系。過去我曾奉命在他們中間進行過一些活動，現在這些衛隊很快就繳了械。李經羲逃跑了。敵軍的最后據點，城內的五華山和軍械庫，在十日晚間將師長鐘麟同擊斃后，都先后被克服了。”?

攻打總督署的是74標唐繼堯的第1營和劉存厚的第2營。劉存厚在《云南光復陣中日志》中記載“十二時頃，存厚即派本營左隊官祿國藩率左隊占領督署。”李經羲致內閣代奏電中說“午正械局失守，鐘麟同陣亡，局毀。叛兵全力攻署，未正督署失守，王振畿遇害，管帶范鐘岳戰死。”?李經羲在此之前已逃離督署，所說未足為憑。李根源在《辛亥前后十年雜憶》中回憶到：“至次日正午，全城大定”，此說與李鴻祥、劉存厚一致，劉存厚的第2營參與了攻占督署的行動，所記時間應較為準確，清軍的最后抵抗是以督署失守而告終的。起義從打響第一槍開始，至此歷經15個半小時。

三、雙方軍隊的人數

重九起義時雙方的主要軍事力量是新軍和巡防營。清代晚期，軍制多變，先是以防軍取代旗營和綠營，甲午之戰后，又將防軍改為巡防營，平時捍衛地方、緝捕盜賊，戰時為陸軍聲援?。而作為維護封建統治的主要軍事力量則由新式陸軍，即“新軍”擔任。

云南的巡防營是從1906年開始改編的。開始時每營294人，隨后按陸軍部奏定的巡防隊營制，改為每營301人。“云南防營，除巡防六路而外，尚有保衛隊及保衛零隊的組織，是比較特別的。更有雜項巡防隊伍，包各鎮親兵及護勇，今列出之。此總數中，蠻河水師保育營及河口緝私水勇一百三十名不計焉。巡防隊六十九營分開邊、南防、普防、西防、江防、鐵路等，一萬八千八百零七名；保衛隊十二營分南路之南防、普防及西路各防，三千八百二十三名；保衛零隊八隊，八百七十一名；巡防雜項隊伍七百八十六名；督轅衛隊一百五十五名。總數二萬四千四百四十二名”?。

1909年，云南新軍在原來的基礎上編練成一鎮，按當時全國陸軍編列的序號，定為陸軍第19鎮。“新軍第十九鎮，轄三十七協、三十八協（等于旅），協轄兩標（等于團），一標三營，每營分前左右后四個隊（等于連，稱隊官也稱哨長），每隊步兵一百二十六名，隊以下是排（稱哨官），棚（等于班，稱棚長），有正兵副兵，正副棚長，也稱‘什長’或‘伍長’。”?此外還有炮兵一標、馬兵一標、工程兵一營、輜重兵一營、機關槍一營、憲兵一隊、軍樂一部。總數為一萬零九百七十七名。?

重九起義時，參與起義的部隊主要是新軍73標、74標、炮標、機關槍營和云南陸軍講武堂的師生。清軍的部隊主要是督署衛隊、鎮署衛兵、軍械局守衛隊、憲兵、消防隊、機關槍營2隊和新軍輜重營；持中立立場的有新軍馬標、工程營，巡防第2營、第4營和地方巡警。

73標是打響第一槍的部隊，73標實際情況是“雖然名為三營，實則不過兩營的人數。”?第3營由于有李鴻祥任管帶加之黃毓英平時在底下所做工作，情況比較好，即便如此，該營4個北洋系的隊官依然反對革命。起義開始后，第1營管帶成維錚將所屬4個隊中的3個隊拉到了虹山，第2營管帶齊世杰逃跑，由隊官馬為麟帶領參加起義。故73標只有2個營參加起義，新軍步隊每個營滿編為659人，戰斗人員在500人左右，因此，實際參加戰斗的不足1000人。

74標和炮標由于有蔡鍔坐鎮，加之標統羅佩金，74標1營管帶唐繼堯、2營管帶劉存厚、3營管帶雷飚，炮標1營管帶庾恩旸、2營管帶劉云峰、3營管帶謝汝翼都參與了起義的策劃，所以起義比較順利。根據時任74標第2營下級軍官的朱德回憶，并不是全部官兵都參加了起義，“我的隊官是個帝制派，他帶著兩棚人，黑燈下火地拉隊逃跑。我指揮另一個棚隨后緊追，我們包圍了他們，追回了大部分士兵，只有隊官帶著一些人逃跑了。”?參加起義的炮隊每個營戰斗人員在400名左右，以最好的情況計算，74標和炮標的人數應在2700名左右，考慮到除去留守駐地的部隊和逃跑的人員，可參戰人員應在2000名左右。

機關槍營原為起義軍所掌握的部隊，但在起義前被鎮統鐘麟同臨時調走2隊，其余的2隊在管帶李鳳樓的率領下參加了起義。此外，還有云南陸軍講武堂的師生和部分云南陸軍小學堂的學員也參加了起義。這部分人數不多，應在500人以內。

綜合以上幾個部分，起義軍的人數應在3500人左右。但隨著戰事的推進，陸續還有士兵逃走，在蔡鍔所率領的起義主力74標和炮標到來之前，李根源、李鴻祥所帶領的73標，除董鴻勛、馬為麟帶部分隊伍死守兩級師范學校外，其余士兵“才余二百余”。?此前，73標傷亡最大的是攻軍械局，“死傷將校以下三十人。”?可見傷亡不是部隊減員的主要因素。云貴總督李經羲判斷的“叛軍約二千”?應是實際參與攻打軍械局、五華山和督署的起義軍人數，而不是全部人數。

清軍制定緊急準備計劃第一條所列的警備隊伍有“甲、督轅衛隊約二百人；乙、陸軍警察約六十人；丙、軍械局守衛隊約一百人；丁、鎮署衛兵約四十人；戊、地方巡警約二百人。”?起義時地方巡警沒有參與任何一方，據當時任警察代理區官的蘇鏡川回憶，當時的巡警道所做的安排是“警察的責任要保護轄區內洋人生命財產，以免發生意外，還要維持治安。”?起義時新軍輜重營“范管帶鐘岳率所部趕至，分兵幫守五華山及督署。”?輜重營的戰斗人員在500名左右，加上新軍機關槍營的2個隊約200人，“消防隊約百余人”?清軍的人數達到了1200人左右。

中立隊伍的新軍馬標下轄2個營，每個營的戰斗人員在250名左右；工程營可用于戰斗的人員為500多人；巡防第2營和第4營有600人；地方巡警200人。合計有1800余人。

從雙方的兵力來看，起義軍是清軍的3倍，占有絕對優勢。戰事之所以持續十幾個小時，主要原因是：起事倉促，北校場的新軍提前起義，而巫家壩的新軍沒有同步；最早入城的73標兵力弱于守備清軍；清軍已有準備；新軍彈藥不足。在74標和炮標到來之后，軍械局被攻克，各部隊彈藥得到補充，起義軍在人數上的優勢才得以完全發揮，在短時間內壓制住了清軍，最終取得了重九起義的勝利。

①?謝汝翼著：《光復滇省事略》，《云南辛亥革命資料》，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②⑩???劉存厚著：《云南光復陣中日志》，《云南辛亥革命資料，》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③李根源著：《記云南起義》，《雪生年錄》。

④孫璞著：《云南光復軍政府成立記》《云南貴州辛亥革命資料》，科學出版社，1959年版。

⑤李根源著：《辛亥前后十年雜憶》，《辛亥革命回憶錄》，第1集，中華書局，1961年版。

⑥?李鴻祥著：《增補云南辛亥革命回憶錄》，《辛亥革命回憶錄》，第6集，中華書局，1963年版。

⑦⑧⑨??蔡鍔著：《滇省光復始末記》，曾業英編:《蔡松坡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朱德：《辛亥回憶》，《解放日報》，1942 年 10 月 10 日。

???故宮檔案館：《云南起義清方檔案》， 政協昆明市委員會辦公廳編：《昆明重九起義——紀念辛亥昆明重九起義90周年文集》。

?劉錦藻著：《清朝續文獻通考》，商務印書館，1935年版。

??引自《新新纂云南通志》，卷 129，《軍制考》，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3月版。

?楊如軒口述，胡彥整理：《辛亥革命云南“九·九”起義前后》，《云南文史資料選輯15——紀念辛亥革命七十周年》。

?艾格妮絲·史沫特萊著：《偉大的道路——朱德的生平和時代》，三聯書店，1979年4月版。

?楊瓊：《李印泉先生傳》，《云南文史資料選輯17——云南辛亥革命資料選編》。

?蘇鏡川口述，楊維騫記錄：《辛亥云南重九光復親歷記》，《云南文史資料選輯15——紀念辛亥革命七十周年》。

F258.3

A

1671-2994（2011）05-0009-03

2011-07-26

田 建（1963- ），男，云南文山人，云南省昆明市博物館館長。研究方向：歷史與考古。

責任編輯：陳文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