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拘禁中的暴力致死

孫書強Sun Shuqiang

（蘭州大學法學院，蘭州 730000）

（Lanzhou University Law School，Lanzhou 730000，China）

非法拘禁中的暴力致死

孫書強Sun Shuqiang

（蘭州大學法學院，蘭州 730000）

（Lanzhou University Law School，Lanzhou 730000，China）

在一起因索債而致受害人死亡的刑事案件中，有人認為被告構(gòu)成綁架罪，有人認為屬于非法拘禁，還有人認為應(yīng)按故意殺人懲處。到底該如何認定呢？

索債；非法拘禁；綁架；故意殺人

1 問題的引出

刑法第238條第2款后半段規(guī)定：“（犯非法拘禁罪）使用暴力致人傷殘、死亡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四條（即故意傷害罪）、第二百三十二條（即故意殺人罪）的規(guī)定定罪處罰。”所以有人認為，只要行為人在非法拘禁中使用暴力致人死亡，即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我們來看一個案例。

張二成沒有按時歸還借王學明的5萬元錢，王學明因此誤了一筆生意，并損失定金5萬元。王學明多次向張二成討要借款及口頭約定的損失賠償共計10萬元，可張二成就是賴著不還。氣憤不過的王學明與妹妹王玉麗、妹夫李剛經(jīng)過商議，于2009年8月25日下午，把張二成從其家中叫出，打的來到李剛家。一進門，三人就把張二成結(jié)結(jié)實實地反綁了起來，嘴里也塞上了毛巾。然后，王學明吩咐妹妹、妹夫看護張二成，自己到外面去給張的妻子打電話要錢。

王玉麗坐了一會兒就進臥室上網(wǎng)去了。蹲著的張二成趁站在面前的李剛不注意，突然用頭猛撞李剛的小腹，正好撞在李剛的襠部。毫無防備的李剛被撞著了陰莖及睪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痛難忍的他惱羞成怒，順手抄起手邊的一根拖把棒朝張二成身上掄去。張二成一閃，拖把棒“當”的一聲打中了張二成的左太陽穴。張二成“嗚哇”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疼得滿頭大汗的李剛順勢躺在地上，雙手捂著襠部，渾身戰(zhàn)栗。過了一會兒，待稍稍緩過勁兒，李剛扭頭一看，張二成一動不動，感覺情形不對，急忙爬起來，只見張二成側(cè)著身子，兩眼圓睜，一副痛苦異常的表情。把手伸到他的鼻孔下一探，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李剛急忙喊出了王玉麗，兩人七手八腳給張二成解開了繩子，千呼萬喚，可是張二成已經(jīng)沒有回應(yīng)了……接到妹妹電話的王學明來不及細問，急忙撥打120叫救護車，然后又撥打了110，向公安機關(guān)自首。但張二成終究沒能搶救過來……

王學明等三人到案后，如實向公安機關(guān)供述了作案的經(jīng)過。但對該案定性時，出現(xiàn)了不同的意見：①三被告索債的數(shù)額已經(jīng)超出了合法債務(wù)（5萬元）的范圍，三被告應(yīng)以綁架罪懲處。②三被告索債的數(shù)額超出合法債務(wù)的部分（5萬元），屬于非法債務(wù)。三被告以索債為目的，應(yīng)以非法拘禁論處。③三被告在索債的過程中，使用暴力致被害人死亡。案件性質(zhì)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應(yīng)以故意殺人罪論處。④三被告的行為可以分為兩部分。為追討正常的5萬元債務(wù)的行為，按非法拘禁罪處理；向受害人家屬索取另外5萬元的行為，按綁架罪論處。應(yīng)對三被告數(shù)罪并罰。

綜合上述意見，可以歸納出兩個焦點：第一，三被告索取超出合法債務(wù)的部分的行為應(yīng)如何看待？第二，李剛致張二成死亡的情節(jié)如何定性？

2 案情分析

關(guān)于焦點一，雖然《最高人民法院關(guān)于對為索取法律不予保護的債務(wù)，非法拘禁他人行為如何定罪問題的解釋》規(guī)定：“行為人為索取高利貸、賭債等不受法律保護的債務(wù)，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條（即非法拘禁罪）的規(guī)定定罪處罰。”但近年來有學者認為，行為人以“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方式索取債務(wù)（包括合法債務(wù)與非法債務(wù)）的，不能根據(jù)刑法第38條第3款及上述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一概以非法拘禁論處。辨別該類行為屬于綁架罪還是非法拘禁罪，“不能僅以行為人與被害人之間是否存在債務(wù)為唯一標準，更應(yīng)考慮行為本身對人身自由的剝奪程度、對人身安全的威脅程度”。①行為人為索取不受法律保護的或單方面主張的債務(wù)，以實力支配、控制被害人后，對被害人使用了超出“非法扣押、拘禁”程度的行為，或以殺害、傷害被害人相威脅的，宜認定為綁架罪。

就本案而言，因張二成已死，沒有證據(jù)證明張二成曾答應(yīng)“若不及時還款，就賠償王學明的損失”，但王學明要求張二成賠償5萬元損失之債務(wù)并非完全虛構(gòu)。所以，王學明多要的5萬元錢屬于單方面主張的“不受法律保護的債務(wù)”。另外，三被告以索債為目的，并未對被害人使用超出“非法扣押、拘禁”程度的行為，也未以殺害、傷害被害人相威脅。因此，三被告索取超出合法債務(wù)的部分的行為仍屬于非法拘禁。

對于焦點二，分歧在于對刑法第238條第2款后半段規(guī)定的不同理解。學者們的觀點主要有：①該規(guī)定“屬于法律擬制，而非注意性規(guī)定，即只要非法拘禁的行為人使用暴力致人死亡的，即使沒有殺人的故意，也應(yīng)認定為故意殺人罪”。②②該規(guī)定的情形“屬于轉(zhuǎn)化犯。因為行為人客觀上采用了暴力方法，主觀上對傷亡結(jié)果是有認識的、存在故意的心態(tài)，所以符合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的構(gòu)成要件，從而轉(zhuǎn)化為該罪，行為性質(zhì)也發(fā)生變化。”③③該規(guī)定指的是“非法拘禁（行為人）使用超出非法拘禁行為所必須的范圍的暴力致人死亡，而沒有殺人故意的……認定為故意殺人罪。”④④這里的“致人傷殘、死亡，是指行為人故意使用暴力將他人致殘或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情形。”⑤⑤“如果行為人使用暴力的目的是要傷害受害人甚至是追求或者放任被害人死亡結(jié)果的發(fā)生，已經(jīng)超越了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目的，就是故意傷害或故意殺人罪。”⑥⑥“這里規(guī)定的是非法拘禁的轉(zhuǎn)化犯，要求行為人對被害人的傷害與死亡結(jié)果具有故意心理。”⑦⑦“如果行為人故意致人重傷，或者故意殺害被害人的，則已超出了非法拘禁罪的構(gòu)成要件，對行為人應(yīng)直接以故意傷害罪或者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⑧

可以看出，對非法拘禁行為人因使用暴力致人傷殘、死亡而按照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的規(guī)定，多數(shù)學者認為行為人應(yīng)有致被害人傷殘或殺害被害人的故意。而且，多數(shù)學者認為，該暴力是超出非法拘禁所必須的范圍的行為，通常是行為人出于索債未果而惱羞成怒、逞威風、逼取口供、發(fā)泄前怨等原因而對已被控制的受害人以近似隨意的毆打。

本案中，初看起來，李剛致張二成死亡的行為，屬于超出非法拘禁所必須的范圍的暴力行為。但是，細研本案案情，可以看出：第一，李剛用拖把棒擊打張二成的行為，不是控制張二成后的隨意毆打行為，而是在襠部遭到張二成的突然撞擊、疼痛難忍的情況下，下意識地拿起手邊的拖把棒進行還擊。第二，李剛下意識地用拖把棒擊打張二成，只是想擊打張二成的身體，并沒有想致其于死地。只是由于彎著腰的張二成的躲閃，才擊中了他的太陽穴部位。因此，李剛的行為，僅有傷害的想法，而無殺人的故意。另外，李剛傷害張二成的行為，已經(jīng)超出了三人共同犯罪的范圍，是李剛一個人的行為，應(yīng)由李剛對此承擔責任。

3 結(jié)論及啟示

本案三被告拘禁張二成索債的行為，構(gòu)成非法拘禁罪的共犯；李剛擊打張二成致其死亡的行為，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對李剛，應(yīng)實行數(shù)罪并罰。

通過本案，我們可以得到如下啟示：犯非法拘禁罪，并使用暴力致人死亡的情形是多種多樣的。是否對行為人按故意殺人罪的規(guī)定定罪處罰，還要結(jié)合個案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注釋：

①張明楷.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667.

②同①：665.

③袁登明.2009年國家司法考試專題講座系列②刑法48講（第七版）[Z].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9：244.

④劉風科.2010年指南針司考系統(tǒng)強化班講義—刑法[Z].www.zhinanzhen.net第100頁.

⑤陳建清，王學沛.刑法分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8：149.

⑥賈宇.刑法學[M].西安：西安交通大學出版社，2005：390.

⑦屈學武.刑法各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267.

⑧王作富.刑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372.

Discussion on the Violent Death in Illegal Detention

In a criminal case,the victim was died because of demanding payment of a debt.Some people think the defendants committed kidnapping,some say they were guilty of illegal detention,and still others suggest they should be considered intentional homicide.Then how to identify it in the end?

dun；illegal detention；kidnap；intentional homicide

DF792

A

1006-4311（2011）07-0322-02

孫書強（1967-），男，河南洛陽人，蘭州大學法學院2008級法律碩士，研究方向為刑法學與刑事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