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映華
辯訴交易視角下的普通程序簡易審
吳映華
普通程序簡易審作為一種過渡性的舉措,貫穿于整個刑事訴訟庭審程序中,在緩解審判壓力、提高訴訟效率和減輕被告人訴累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分析了普通程序簡易審存在的問題及其原因,提出了借鑒美國辯訴交易精神,進一步完善我國普通程序簡易審的對策。
刑事訴訟;庭審程序;普通程序;簡易審
普通程序簡易審,是指在現有刑事訴訟的框架內,對某些適用普通程序的刑事案件,在被告人作有罪答辯的前提下,在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的基礎上,采取簡化部分審理程序,快速審結案件的一種新的法庭審理方式。
普通程序簡易審與美國的刑事審判中辯訴交易有著根本的區別,雖然,我國尚不具備實施辯訴交易的法制環境,但是,由辯訴交易所反映出來的法制理念是可以借鑒的。以辯證的思維看待辯訴交易,對于完善我國普通程序簡易審,提高訴訟效率,深化庭審改革具有重大意義。
目前,我國刑事訴訟法只規定了普通程序和簡易程序兩種,在沒有突破現有法律的大框架下,普通程序簡易審作為一種過渡性的舉措,在緩解審判壓力、提高訴訟效率方面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但是,普通程序簡易審存在的問題不容忽視。
第一,普通程序簡易審中辯護人參與程度低,被告人普遍沒有律師的幫助,認罪自愿性難以充分保障,而且庭審中難以與公訴人就罪名量刑等展開辯論。 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刑事案件出庭辯護率偏低已為普遍現象,刑事案件的被告人往往缺乏必要的法律常識,沒有律師的幫助,將嚴重影響庭審辯護功能的發揮。同時,大多數使用普通程序簡易審的案件中,由于辯護人角色的缺位,不能形成合理的訴訟格局,更使得被告人在庭審中處于不利地位。
《關于適用普通程序審理“被告人認罪案件”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中規定,普通程序簡易審提起的主體是人民檢察院和人民法院,被告人沒有程序的提起權,只有程序的否定權,同時,沒有規定律師幫助權是適用該程序的前提條件,也沒有對普通程序簡易審規定強制辯護。但是,被告人主動認罪是其必要條件,在辯護人缺失的情況下,被告人對于程序的選擇能否完全出于自愿、理智值得關注。在沒有辯護人的幫助下,被告人可能不了解控方指控的罪名的具體含義,也不了解主動認罪的后果,而基于某些主客觀原因主動認罪,這樣,普通程序簡易審中的被告人人權保障勢必會成為人們的話題之爭,從而成為普通程序簡易審的發展與完善的絆腳石。
第二,認罪對價的不明確性,降低了被告人主動認罪的積極性,降低了普通程序簡易審的應用率。《意見》規定“人民法院對自愿認罪的被告人,酌情予以從輕處罰。”而美國辯訴交易中被告人的認罪對價是檢察官減輕指控罪名、減少指控罪數以及提出從輕處罰的量刑建議,雖然法庭沒有義務最終一定要接受雙方所作的承諾,但是在一般情況下,法院會接受檢察官關于定罪量刑的建議。當然,這不是說被告人認罪是從輕處罰的交易品,但是,要求從輕處罰的權利是保障普通程序簡易審程序進行和順利開展的關鍵性因素之一。
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對于“坦白從寬”政策的兌現一直存在著不足,甚至出現了“坦白從寬,牢底坐穿”的現象[1]75。既然,被告人懷著從輕處罰的目的選擇了普通程序簡易審,那么,對于在普通程序簡易審中認罪態度良好的被告人,在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前提下,在其放棄了獲得無罪審判以及與證人質證的權利后,給予明確的認罪對價,賦予其要求減輕刑罰的權利,不但有利于被告人的人權保護,更有利于鼓勵被告人積極認罪,充分發揮普通程序簡易審的作用。當然,這并不代表無限制地承諾大幅度減刑,承諾減刑的幅度必須以不損害社會及他人利益為前提。
第三,程序定位的不明確性,使司法效益的目的難以實現。我國的普通程序簡易審與美國辯訴交易的程序性后果不同,美國的辯訴交易在被告人自愿認罪后是不進入庭審程序的,而普通程序簡易審不是庭前程序,而是庭審程序的一部分。普通程序簡易審在我國刑事訴訟法中并沒有做出規定,它是司法實踐的創舉,是在刑事訴訟法律框架內的制度創新,根據《關于適用普通程序審理“被告人認罪案件”的若干意見(試行)》可以看出,普通程序簡易審不屬于刑事訴訟中的簡易程序,它只是普通程序的一部分環節,雖然相對于普通程序而言,簡易審程序不受直接言詞原則、證人出庭質證原則等原則的約束,但是,相對于簡易程序而言,其程序依舊顯得復雜。一旦被告人在庭審過程中出現翻供、不自愿認罪等情形,則普通程序簡易審即轉為普通程序,由此而耗費的司法資源和之前所動用的司法力量都是徒勞無功的。可見,決策者把普通程序簡易審當作普通程序來看待,沒有高舉一開始為效益價值而施行的普通程序簡易審的旗幟,導致普通程序簡易審未能在根本上解決訴訟效率的問題,不利于構建我國合理的刑事簡易程序體系,不利于公正和效率的平衡發展。
第四,庭前證據展示制度缺失,簡易審程序順利進行遇障礙。《意見》沒有規定庭前證據展示問題,這樣,不但不利于保障被告人對案件的知悉權,難以保障被告人認罪的自愿性,而且不利于法院掌握控辯雙方的爭議點和無爭議的證據的范圍,也不利于保障庭審程序的順利簡化[2]132。
辯訴交易,是指刑事被告人就較輕的罪名或者數項指控中的一項或幾項作出有罪答辯以換取檢察官的某種讓步,通常是在獲得較輕的判決或者是撤銷其他指控的情況下,檢察官和被告人經過協商達成的協議。
辯訴交易作為一種“舶來品”,不能采取“拿來主義”。而且,在中國尚不具備辯訴交易的制度背景和客觀條件。但是,辯訴交易中折射出的理念,其在保證公平前提下的效率的核心思想,對我國的普通程序簡易審有著重大的借鑒意義。
第一,被告人的辯護權的充分保障。美國的辯訴交易一般是由被告律師與檢察官直接協商,被告人作出有罪答辯之前,享有一系列的權利保障,以保證其答辯時自愿且明智。辯訴交易的參與主體是控辯雙方和檢察官,被告人是在律師的幫助下進行答辯交易的,辯護人對辯訴交易的達成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美國刑事訴訟規則》規定,如果被告人沒有律師代理,被告人有權在訴訟的任何階段由律師代理。如果必要,將為被告人指定一名律師代理[3]96。由此可見,美國的辯訴交易充分保障了被告人的辯護權,使被告人能在經驗較為豐富的辯護人的幫助下,掌握好與檢察官協商的籌碼,對于被告人權利的保障是到位且成熟的。
第二,成熟的證據開示制度。證據是訴訟的核心,是控辯雙方的有力武器。在辯訴交易中,它影響著檢察官與被告是否進行辯訴交易,影響著被告可能獲得的減刑幅度。證據開示制度使得辯訴交易的需要更加現實、具體,控辯雙方通過證據開示分別掌握了對方有可能在庭審中陷己于不利的證據,訴訟的風險意識得到增強。證據的重要性要求它必須公平地向控辯雙方展示,事實上,在美國的辯訴交易中,一方只有向對方公開地展示自己掌握的證據才能達到交易的目的,規范的證據開示制度是控辯雙方預測自己勝訴機會,掂量自己談判優勢的重要途徑[3]87。
第三,程序定性準確,提高司法效率效果顯著。美國的辯訴交易“在檢察官對控辯雙方達成的協議進行程序性審查,認可了協議后,即視為對被告人作出了有罪判決該案不再進入正式審判,訴訟即告終止。”[3]38在美國,90%的刑事案件是通過辯訴交易得以解決的,節省了審判程序中的司法資源的耗費,提高了司法效率,確保了美國刑事司法制度的正常運轉。
從以上分析可知,針對普通程序簡易審存在的不足,如何在美國辯訴交易折射出的法治理念下完善我國的普通程序簡易審是值得考慮的問題。
第一,明確普通程序簡易審的性質,限制普通程序簡易審的適用范圍,充分發揮普通程序簡易審應有的司法效益。明確規定普通程序簡易審的性質,把普通程序簡易審單獨列為一種特別程序,從立法上區分開簡易程序、普通程序以及普通程序簡易審,重構刑事訴訟簡易程序體系,在保障公正的前提下,以提高訴訟效率為目標出發,不斷完善普通程序簡易審的各項制度和配套措施。在正確定性普通程序簡易審的性質后,還必須嚴格限制其適用范圍。有學者提出,普通程序簡易審的范圍需要適當放寬,這樣才能發揮簡易審的作用,提高訴訟效率,節約訴訟資源。筆者認為,簡易審程序的適用范圍應該有嚴格的限制,但這并不是說在當前普通程序簡易審的適用范圍下再縮小,而是不盲目擴大簡易審的適用范圍。
美國辯訴交易的適用范圍是沒有限制的,而且,在節約訴訟司法資源,提高司法效率方面收到了顯著效果。擴大簡易審程序的適用范圍,在表面看來,似乎可以加快訴訟進程,使被告人盡快擺脫訴累,減輕了審判機關的壓力,但是,在目前中國的司法背景以及司法人員素質不是很高的情況下,盲目擴大簡易審程序的適用范圍,即使有訴訟效率的提升也是以犧牲被告人的利益為代價之嫌疑。
第二,完善辯護制度,充分保障被告人的辯護權。律師相對于被告人而言,具有較豐富的法律知識和訴訟經驗,能夠幫助被告人更好地分析案情,保障被告人認罪的自愿性。在美國的辯訴交易中,被告人是在辯護人的幫助下完成與檢察官的辯訴交易(自行辯護除外),而我國的普通程序簡易審,辯護率極低,被告人基于主客觀原因,認罪自愿性有待考究。完善我國律師辯護制度,充分保障律師在刑事訴訟中應有的權利,以擴大當事人取得律師幫助的權利,是使簡易審程序達到程序正義和訴訟效率有機結合的有效手段之一。
第三,建立證據開示制度,保障控辯雙方的知悉權。被告人及其辯護人訴訟權利的行使有賴于對案件事實的了解和證據的把握,沒有完善的證據開示制度,被告人及其辯護人的權利難以得到有效行使。通過證據開示,被告人可以清楚了解到控方的指控信息,證據開示為被告人在簡易審程序中的選擇提供了重要依據,可以更好地在辯護人的幫助下做出理智的選擇。美國的刑事訴訟案件大約占到90%以上通過辯訴交易解決,被告人之所以會作出“認罪答辯”,除了相當一部分案件本身無可爭議之外,主要是因為在證據開示之后,辯護律師或被告人覺得認罪比不認罪更有利于獲得從輕處理的結果;控訴律師之所以愿意通過交易方式獲得被告人的認罪,也是為了規避持久的正式審判可能帶來的敗訴風險,避免承受人力、物力和時間上的巨大耗費[4]。可見,建立證據開示制度對于完善普通程序簡易審具有深遠意義。
[1]陳衛東.被告人認罪案件簡化審理程序[M].北京:中國檢察院出版社.,2004.
[2]甄貞,汪建成.中國刑事訴訟第一審程序改革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
[3]陳光中.辯訴交易在中國[M].北京:中國檢察院出版社,2003.
[4]孫長永.刑事證據開示制度的價值新探[J].人民檢察,2009(8).
(編輯:文汝)
D920.18
A
1673-1999(2011)07-0047-03
吳映華(1986-),女,廣東廣州人,廣東商學院(廣東廣州510320)法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刑事訴訟研究。
2011-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