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理論辨析
——基于生態維度下

宋艷，朱莉

萊斯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理論辨析
——基于生態維度下

宋艷，朱莉

控制自然觀念有著內在矛盾，從古代到近代探尋了其根源和演變，控制自然的內在矛盾在“控制”和“自然”層面充分展現。萊斯對控制自然觀念做出了新的解釋，對其內在矛盾進行了克服。對萊斯控制自然觀念之內在矛盾的思想要給予客觀評價，它堅定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印證了馬克思自然觀的生態價值，對實現人與自然和諧、構建和諧社會和實現可持續發展既具有借鑒意義，但也有局限性。

萊斯；控制自然；內在矛盾；自然的解放

隨著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和進步，人類控制自然環境的能力也不斷增強，但這一能力若運用不當或運用過度時必將導致嚴重后果，威脅到人的生存和發展。萊斯在《自然的控制》中指出：“控制自然這一觀念是自相矛盾的，它既是其進步性也是其退步性的根源。”［1］6它不僅是一個展露的概念，而且也是一個遮蔽的概念，有著內在矛盾。

一、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的溯源

作為一個歷史概念的控制自然觀念，它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萊斯指出，為揭示這一內在矛盾，就要深入歷史，探尋其歷史根源和演變歷程。

（一）古代控制自然觀念的內在矛盾

首先，神話中控制自然觀念的內在矛盾。杰出工匠代達羅斯受到米諾斯王的寵愛，后失寵被囚禁，與兒子伊卡洛斯逃跑途中，其子墜海身亡?？梢娂妓囉袃擅嫘?，應用得好使人獲利；反之，則引發危害，導致毀滅。再如畸形兒用機器人征服世界，自封為王。機器人包攬所有的活，創造出有繁殖能力的怪物，甚至造出太陽，最后被生命之樹和大地之神消滅。這個故事說明人們對工具有著渴求與恐懼并存的矛盾心理：一方面感受工具的強大力量，產生優越感；另一方面又為其可能成為“魔鬼”的工具而恐懼萬分。于是，人們為減少惶恐、安撫情緒，采礦冶金時舉行典禮，在儀式中人們和自然合作，用人的創造取代自然過程，征服自然逐漸代替敬畏自然。人們漸漸接受了技術帶來的創造性成果，但也擔心這只是潘多拉魔盒，會爆發無法控制的邪惡，帶來無盡的災難。

其次，宗教中控制自然觀念的內在矛盾?；浇陶J為“精神”和自然是分離的，要從其外部去統治，地球上的萬物只有人擁有精神，有時人也有和神一樣對自然的優越性，可以盡情開發自然，地球是為服務于人而設計的。神賜福于人，讓他們治理土地、管理飛鳥游魚，宣布人對地球有派生統治權，是僅次于上帝的地球的主人。宗教教義還認為，自然環境除了提供給人們物質條件外，它們還是神圣的，有著自身意義的，“自然則表現為上帝恩賜的可見證據，從其價值的觀點來看，它應當視為一種理解神的意圖的輔助手段?！保?］30基督教企圖從思想上遏制人們，以防他們產生更大的野心，擁有更高的權力。

最后，巫術中控制自然觀念的內在矛盾。馬斯洛·菲西諾認為，巫術中的實踐能夠證實人的力量的作用，自然的巫術師憑借精神凈化來改善個人命運，通過揭示自然事物獲得益處，也就是所謂 “語詞的力量”。阿格利帕·馮·耐蒂西姆主張，自然的巫術注視著自然萬物，探究它們潛藏和隱秘的力量，巫術師們只是預期了自然行為的結果，并協助了這一過程。帕拉塞爾蘇斯認為煉金術士是協助自然發展，并最大限度生產出人類需要的產品的人，如同伊麗莎白的部長希望點金術變出黃金籌建艦隊。榮格認為，煉金術士依據物質及其結構原理的瑣碎的知識去操作，一旦發現操作訣竅，便可完全控制自然，即重復上帝創作的本領。萊斯指出巫術故意用神秘語言和玄妙符號隱藏真正目的，對他們來說，控制自然的目的和自我完善的目的已融為一體。

（二）近代控制自然觀念的內在矛盾

首先，培根的控制自然觀念。培根把控制自然觀念中危險的一面與煉金術士的玄妙幻想分離開，與基督教相結合。他認為：“人類在一墮落時就同時失去他們的天真狀態和對于自然萬物的統治權。但是這兩宗損失就是在此生中也是能夠得到某種部分的補救的：前者要靠宗教和信仰，后者則靠技術和科學?！保?］326培根強調科學工作是 “清白的”，征服自然是最有價值的，技藝和科學的發現是同上帝做游戲的結果。日益增長的需求由科學技術去達成，而它的破壞性由文化去監督，技藝和知識成了人類控制自然的工具。培根認為科學必將戰勝自然，但又強調以服從自然來支配自然。萊斯認為這個論述自相矛盾，應闡釋為：人類使自己順應事物內在的必然性，這正是人類科技的智慧和機敏。培根以類似宗教的方式為科學發展進行辯護，讓人們接受新的控制自然觀念，而同時，他又不由自主地讓控制自然觀念去宗教化了。培根辯護的宗教框架隨之坍塌，人類成了真正的主人。

其次，17世紀以后的控制自然觀念。人們深信自然隱藏著無數秘密，找到秘密的洞穴，便可像上帝那樣有無上權力，統治萬事萬物。約瑟夫·哥蘭維爾認為新自然哲學的意旨是“認識自然，使其被控制、管理和運用來為人類生活服務?！保?］71人們覺察出只有觀察實驗室的工作才能認識自然。于是，科學研究與控制自然的愿望融為一體，使統治地球變為現實，科學成為控制自然的穩固不變的現代形式。笛卡兒的新科學與實踐哲學有著密切關系，他認為實踐哲學的概念會引發許多科學發明創造，而這將讓我們順暢地享用地球上的成果。圣西門認為，在現代工業的背景下，“開發地球、開發外部自然從此成為人的物理行為的唯一目標?！保?］73于是，通過現代科學技術控制自然便成了當時的主要特點。

最后，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控制自然觀念。馬克思認識歷史的關鍵所在是勞動形成的人與自然的關系，“為了在對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質，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頭和手運動起來。當他通過這種運動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變自然時，也就同時改變他自身的自然?！保?］208馬克思概括出了人與自然關系的辯證法，自然是人類的活動場所，是社會勞動的基礎，人在勞動中改變了自然，同時自身也隨之變化。隨著工業的迅速發展，馬克思認為機器將取代勞動力，作為生產基石的是人對自然的認識和通過人作為社會體的存在對自然的控制。實現自由依靠勞動者合理地調節與自然的物質交換，把自然置于控制之下。恩格斯補充到：在社會主義條件下，“人們第一次成為自然界的自覺的和真正的主人，因為他們已經成為自身的社會結合的主人了。”［4］300萊斯認為上述觀點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有關社會研究的最好總結，控制自然是勞動過程進化的要素之一，進化到高級階段時，表現為科學和工業的卓有成效的聯合。

二、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的展現

（一）控制自然中“控制”的內在矛盾

舍勒認為，人們為了生存，時刻與自然作斗爭，它的自覺形態是為使自然滿足人的需要而研發的科學技術，即控制學或實證科學。他強調科學來源于一種社會形態，這種社會形態是以對自然的控制作為精神氣質的?？茖W知識排斥掉價值判斷和決定，保持價值中立?！艾F代思想的偉大發現之一是一個內在矛盾式的結論，即：這一首要的價值能夠最好地由把世界看作完全是價值中立的觀點來實現，就是說，事物的全部構成都可能為了人的使用目的而加以改造。”［1］98舍勒認為中世紀和現代控制對象的重點不同，前者是人，后者是物。萊斯認為舍勒僅僅探討整體對強力的追求，缺乏對作為控制動力的內部沖突的分析。萊斯還指出舍勒沒有看到控制自然作為科學和哲學轉變的表現，和控制自然作為與現代時期的社會沖突結構有關的現象。一方面現代科學依據它處理的自然概念越來越表現為“控制”；另一方面，因科學成就滿足人的需求引發新的可能性，形成人類可以實現對自然控制的信念，而且這種日益增強的對自然的控制為社會結構打牢了基石。

（二）控制自然中“自然”的內在矛盾

胡塞爾認為有兩個世界，價值對象和實踐對象世界、自然科學對象世界。據此區分出兩個自然，一個是日常生活經驗的自然，即直觀的自然；一個是物理科學的抽象、普遍、數學化的自然，即科學的自然。繼而指出前者是控制對象，表明了一定的個人或集團排除其他個人或集團在一定范圍內支配現有資源。對后者控制的意義在于，從日常生活層面看，揭開直觀自然“觀念的帷幕”，仿佛它們僅僅是數學—幾何學的對象；從科學層面看，“感覺中所呈現的自然遮蔽了物質的潛在的統一結構，現代科學的控制就在于穿透這種偽裝和識別那種結構的特性?！保?］123胡塞爾認為這兩種意義的控制自然是彼此影響的，是對立因素的辯證統一。依靠科學合理性和它與社會生活之間的關系去進行控制，只有與生活世界中的實踐活動相關聯才可實行。萊斯指出，兩個自然世界之間以及力圖對其控制之間有種前進中的交互作用，控制自然觀念“是一個展露的又是一個遮蔽的的概念”，一方面明確了歷史傾向中的某些重要的相互關系，另一方面卻遮蔽了它們之中的本來就有的變動的因素。

三、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的克服

（一）自然的反抗

伴隨控制自然環境的新技術的進步，對人性的控制也逐漸增強，這必然遭到抗爭。正是在此情景下，霍克海默爾提出了“自然的反抗”。“自然的反抗意味著人性的反抗”［1］142，這種反抗的程度與時下的控制的程度正相關，壓制越強，反抗就越猛。這說明，控制增強的過程有其固有的界限。萊斯認為，全世界的生態平衡遭遇威脅，有些地方已被嚴重損害，甚至是永遠的、不可恢復的毀滅，生物滅絕、生態失衡等等，不堪忍受的自然必然反抗。這足以說明，內在的界限也存在于對外部自然的不當開發中。

（二）自然的解放

萊斯指出：“控制自然的觀念必須以這樣一種方式重新解釋，即它的主旨在于倫理的或道德的發展，而不是科學和技術的革新?！保?］168控制自然的進步因素也可看作是解放自然的進步因素，它們同為存在于人類思想中的先進的觀念。不再把科技當成控制自然的主力軍，去除掉控制自然觀念中破壞性、退步性的因素，發展負責任地使用現代技術提高生活的能力。萊斯作出總結：“我們不應該把人類技術的本質看作統治自然的能力。相反，他認為我們應該把它看作對自然和人類之間關系的控制?！保?］172而且，這樣做可以使控制自然的最初目的中的進步方面得以完成。由此可見，萊斯是要對現有的控制自然的觀念和方式實行倫理轉換，從而克服控制自然的內在矛盾，把人的欲望的非理性和破壞性置于控制之下，實現自然的解放；人類擺脫與自然的對立，在自然中生存，暢享成果，實現人性的解放。

四、對萊斯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理論的評析

萊斯掙脫意識形態的枷鎖，叩響了自然解放的大門。他的思想給我們許多感觸和啟示，需運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對其進行客觀評價。

（一）萊斯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理論的貢獻

第一，表明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萊斯指出控制自然觀念掩蓋了控制自然和控制人的本質關系，應該將其重新定義為“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控制”［1］172。他把“戡天”和“役人”緊緊相連，在社會關系中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堅定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萊斯沒有完全排斥科學技術，主張不要再把科學技術當作控制自然的工具，不要肆意妄為地不負責任地亂用科技。馬克思主義生態學也只是反對破壞性的亂開發、無節制的濫使用。從這個角度看，他們的理論有共同之處，不會因為重視生態，就走到了反面去完全抹殺科技，徹底否定生產力，這再次表明了萊斯的馬克思主義立場。

第二，印證了馬克思自然觀的生態價值。萊斯提倡通過倫理道德的熏陶和潛移默化解決生態問題，而不是暴風驟雨般的革命激進方式，這與馬克思的包容性和開放性特征相一致。馬克思的實踐包容性非常強，方式多樣，如在對自然的生存依賴中實現人化自然、采用生產實踐的方式去達到人化自然的目的、生態倫理的方式也是人化自然的有效措施等［5］123。馬克思實踐方式開放性主要指時間意義上的開放性，實踐與人類并存，只要人類存在，實踐就永不停止，就越來越接近自由的一天。萊斯的思想受到馬克思自然觀的積極影響，這說明了開放的馬克思主義有著頑強的生命力，也印證了馬克思的自然觀有著非常重要的生態價值。

第三，對實現人與自然和諧、構建和諧社會、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借鑒意義。人與自然的關系因時代的變遷、人類實踐方式的轉變而有所變化。起初，自然為人類提供物質資源，人類加入自然的循環過程獲取所需。機器大工業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原始和諧，成片土地被開墾，無數森林被砍伐，致使生態失衡。人口數量激增，需求加劇，從自然中獲取的資源勢必增多。這些都要求我們去除掠奪式開發和浪費性生產，以負責任的態度，采取合理的方式進行實踐活動，促進人與自然的合理發展、和諧發展。保護好環境，自然資源才不枯竭，可持續發展才可實現，從而整個社會才能真正發展。可見，萊斯控制自然的思想對實現人與自然和諧、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實現經濟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有著極大的借鑒意義。

（二）萊斯控制自然觀念內在矛盾理論的局限

萊斯夸大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人與自然的關系，以生態危機代替經濟危機，把人與自然的矛盾上升為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明確表示，社會的主要矛盾是由社會的根本性質決定的，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是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制與生產的社會化之間的矛盾。萊斯的論斷違背了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不符合馬克思的社會主要矛盾的觀點。

[1]威廉·萊斯.自然的控制[M].岳長玲，李建華，譯.重慶出版社，1993.

[2]培根.新工具[M].許寶骙，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3]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解保軍.馬克思自然觀的生態哲學意蘊：“紅”與“綠”結合的理論先聲[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

B712.59

A

1673-1999（2011）13-0038-03

宋艷（1978-），女，徐州師范大學（江蘇徐州221116）法政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生態與可持續發展。

2011-04-13

2010年度徐州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課題立項項目（2010YWB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