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寧
生態倫理及其啟示
王 寧
介紹了生態倫理學的發展情況和生態倫理學的基本觀點。認為人類的真正文明是生態文明。人類應該以謙恭的姿態處理與自然的關系。只有當人類對自然的控制與對它的對話相互滲透的時候,人類的存在才能顯示出高貴,人類才能進入一個真正文明的時代。
生態學;生態倫理;生態文明
生態學不僅從生物學中完全脫離出來,而且演變為生態經濟學、生態政治學,甚至可以對它冠以各種前綴,如文化生態學、城市生態學、人類生態學、藝術生態學等。不同學科和不同價值觀的學者從不同的角度探討著生態學,不僅使生態學變成了一門有著許多分支的學科,而且使它成了一種極不和諧的混合體。對于生態價值的不斷變化,沃斯特堅信:“通過對不斷變化的過去的認識,即對一個人類和自然總是相互聯系為一個整體的歷史的認識,我們能夠在并不十全十美的人類理性的幫助下,發現我們珍惜和正在保衛的一切。”[1]生態倫理就是在這樣的生態學產生的背景下而出現的。生態學本身就是一門倫理科學。例如愛默生就堅持認為,“自然產生商品、美、智慧與紀律”。伊恩·L·麥克哈格主張“我們必須認識到:自然包含了一個內在的價值體系”。
生態倫理是繼工業文明倫理之后的一個走向,是在人類的生存面臨危機,人們對這種危機進行反思,進而批判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倫理觀的基礎上形成的。生態倫理把和諧性、整體性和全面性原則作為人們實踐活動的基本價值原則。它要求走出人類中心主義,開拓人與自然協同進化的生態倫理。生態倫理是指人自身、人與人、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然的關系達到一種理性和諧狀態,也就是人的理性生存樣態,是人類發展的“應該之應該”。
生態倫理學斷言,自然資源的循環利用不僅是維護人類子孫后代利益的道德要求,也是人們按生態原則生活所必須遵循的準則。因為人類是整個環境結構的一部分,必須依靠環境才能生存。環境規范人類行為及其活動界限,剝奪必將導致毀滅。因此,環境倫理不只是關于環境的倫理,而是環境為我們所制定的倫理[2]。
對自然的重新評價是生態倫理的核心。人既不能狂妄自大,也不能無所作為。在處理人、自然與社會關系方面,人要找準自己的位置,一個平衡的位置。無論科技怎樣的發達,怎樣的有所作為,人類都得對自然規律——無論是萬有引力規律,身體健康的規律,還是生態系統的穩態規律,沒有例外的都得遵循。但由于人類在各種生物中獨具思考和預測的能力,他們在對自然必要的服從中應有所選擇。但這并不是說生態系統不存在了,不僅存在而且在這個系統中人類生命是有價值的。人類要蔑視這種規范,就會害了自己。人類盡管可以構造價值,但卻必須是在服從生態系統規律的前提下進行構建,這不僅體現為一種精明,更多的是一種人類應有的理性。
(一)早期的發展
18世紀常常被稱作“理性的時代”,現在社會的很多東西都是從那時開始的,生態科學也是如此。在300年前,人們就已經把我們現在還不能忘卻的生態學概念匯集到了一起,諸如“自然的豐饒”“食物鏈”以及“平衡概念”等等。生態學的兩大傳統就出現在這個時期。第一種傳統是以賽爾波恩的牧師、自然博物館學者吉爾伯特·懷特為代表的對待自然的 “阿卡狄亞式的態度”,它是一種田園主義的觀點,倡導人們過一種簡單和諧的生活,目的在于使人類恢復到一種與其他有機體和諧的狀態。第二種是“帝國”傳統,人們一般認為卡羅勒斯·林奈以及林奈派最有代表性,他們的愿望是要通過理性的實踐和艱苦的勞動建立人對自然的統治[1]。
保羅·西爾斯說,“生態學是一門具有顛覆性的學科”。19世紀以梭羅為代表的浪漫主義生態倫理學者是近代第一批偉大的顛覆者,他們反對由科學所形成的既定概念、不斷膨脹的資本主義價值和結構、西方宗教反自然的傳統偏見等。浪漫派看待自然的方式基本上是生態學的,考慮的是依賴和整體性質。在華茲華斯、謝林、歌德和梭羅這樣的浪漫主義者的倡導下,重新確認自然和人在宇宙中的地位。他們認為,整個自然都是有思想的,強調整體性和萬物有靈的看法,但認為并不存在一個重要的思想。這也正是浪漫主義自然觀的核心之處。梭羅反對人生來就有權利去根據自己的利益改造世界和只為了自己利益而去攫取供大家所需的資源。他的這個觀點也代表了浪漫主義的一個方面,即在鼓吹重新調整人和自然關系的運動中,浪漫主義基本上是生物中心論,認為整個自然都是有生命的,凡生命的東西就有要求人類道德情感的權利。以浪漫主義的觀點看問題,“那種敵對二元論便轉而朝向融合論了,而那種以人類為中心的對待自然的冷漠態度,便轉為一種對整個現有秩序的熱愛和對自然的親族關系的感知。”[1]
在過去的生態學史上,獨一無二的重要人物就是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還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把生態學的思想發展為一個生氣勃勃的科學學科有著那么多的貢獻,同時也沒有另外一個人對西方人的自然概念有著那樣大的普遍影響。達爾文所建立的根本思想,就是地球上的一切幸存者都是由社會決定的。他密切追隨著18世紀的自然科學家們,但又與傳統的生態觀決裂了。他認識到,沒有一個物種能夠在自然的經濟體系中永遠占據一個特別的位置。這就進入到了他的進化觀,即“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只有競爭使整個經濟體系都在向一個總體上更偉大的效率前進著。達爾文建立了一種經過生態演替而進化的理論,他提出的自然界激烈存在野蠻沖突的問題,還有他的科學觀點帶給生態倫理的那種憂郁,無論是否如此,都給予后人以啟示。
(二)近代的發展
隨著人們的思想和環境的變化,生態學概念從演替發展到頂級狀態,生態倫理也發生著深刻的變化。20世紀30年代的“塵暴”的出現,產生了一種以生態倫理學為基礎的自然保護觀念。
奧爾多·利奧波德的 《大地倫理》提出:“任何事物,只要它趨向于保持生物共同體的完整、穩定與美麗,就是對的;否則,就是錯的。 ”[3]“大地是可愛的而且應受到尊重。道德的規范應當擴大,從調節人與人的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擴大到人與土地的關系,把道德的權利從人擴大到動物、植物、土壤、水域以及其他自然界的實體。這樣以來,人的角色就要轉變,即從征服者變成普通公民。”[4]“大地倫理學改變人類的地位。從他是大地的征服者,轉變為他是其中的普通一員和公民。這意味著人類應當尊重他的生物同伴,而且以同樣的態度尊重大地社會。”[5]
羅爾斯頓在《哲學走向荒野》中提出了“遵循自然”的倫理思想,從7個方面論證了遵循自然的問題:在絕對意義上要遵循自然,在人為意義上要遵循自然,在相對意義上要遵循自然,在動態平衡上要遵循自然,在擬人倫理意義上要遵循自然,在價值論意義上要遵循自然,在師法自然的意義上要遵循自然[6]。他以哲學的視角談論生態倫理。他說:“我們人類也是自然史的一部分。哲學家應該不僅僅是考察城邦、考察文化,而必須把有活力的生命也納入哲學思考的范圍。是這種有活力的生命使他們得以成為一個哲學家的。生命的意義的確部分是在于它的自然性。 ”[6]
蘇格拉底說過,“人是政治的動物”,是能構筑城鎮、棲居于城邦的動物。現在我們的職責是引導文化去正確地評價我們依然棲居于其中的自然。“政治的動物”也得服從生態規律。正如麥茜特所說:“秉承自然與社會之聯結的古代傳統,近些年來的生態運動強調生態平衡的小共同體甚于保守的等級制模式。通過把人們看成是更大的生態系統中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他們試圖克服人類與自然的兩分,挑戰人類相對于自然的獨立性和優越性的觀念。”[2]過去人類正是靠著自己的獨立性、創造性和不斷的進步越來越成為自然的主宰,用自然為自己服務,并根據自己意愿改造環境。但現代社會要求我們要重新審視這種關聯,認識到我們與自然萬物的固有聯系。我們能否不犧牲自己在與自然關系中的適應能力下,重新肯定自己的有機性本質呢?這是一種生存發展的智慧。在人類歷史上,穩態是必須的,但卻只是事實的一面;另一面,是人類在地球上發展了文明,并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增強自己駕馭環境的能力。這二者互為補充,才是事實的全部。“現代文學和科學的典型看法是:現代人雖然有巨大的技術力量,卻發現自己遠離了自然;他的技藝越來越高超,信心卻越來越少;他在世界上顯得非同凡響,非常高大,卻又是漂浮于一個即使不是敵對也可說是冷漠的宇宙之中。人類的世界往好處說是一個巨大的加油站,往壞處說簡直是一座監獄,或者是一片“虛無。”[2]人類把這個世界視為自己所屬的共同體,帶著尊敬來面對它,這才是一個真正的自然文明、人類文明。
西方人的宗教以《創世紀》中的訓令要求征服地球。希伯萊人把他們周圍的民族的信仰顛倒過來,將人類置于自然之上,而非自然之下。也許是人類的虛榮、欲望的強大,主宰自然的原則就一代一代的被繼承了下來。孔德就說:“嚴格說來,文明的進程一方面在于人的心智的發展,另一方面又在于此心智發展的結果,即人類控制自然的能力不斷加強。”伊曼紐爾·梅瑟尼也擁護人于自然之上的論點,認為在我們的時代,人類已經從粗暴和桀驁不馴的自然的奴役下解放出來,在自然對人類的敵意和冷漠面前不再變得順從。對于西方的這種傳統,林恩·懷特的反駁為:“現代科學技術是自然神學的延伸——現代技術至少部分是由于基督教關于人類意志的方式實現了。一個多世紀以前,科學和技術結合在一起,這種力量已經失控。如果這樣的話,基督教是犯下了一個重大的罪。”這種反反復復的爭論中,自然既是荒野又是樂園,但在生態學出現之前,悲觀地說,“人就是作為自然中的一個孤兒獨自存在著,迷失于一個與他敵對的世界之中”[6]。
在整個環境中,我們的人性并非在我們自身內部,而是在于我們與世界的對話中。我們的完整性是體現在自然萬物的和諧之中,是有賴于環境的完整性。因為人性扎根于自然,受惠于自然,我們能否與自然達成綜合,體現著人的卓越的能力,也是人類的一種創造性的斗爭。只有當我們對自然的控制與對它的對話相互滲透的時候,人類的存在才能顯示出高貴,人類才能進入一個真正文明的時代,一個終極的文明的時代。歷史告訴我們,我們對自然的操縱越純熟和有效,我們就越需要尊重我們管轄的這個“帝國”的價值。如果我們褻瀆了自然,也就褻瀆了我們自己。因此,“我們應該將自己所統治的世界看作一個共和國,要促進它的所有成員的完整性,我們應該以愛來管理這個共和國”[6]。
在這個可貴的世界里,這個人類能夠評價的世界的價值,不僅僅是出自人類視野的評價中,它們本性中就含有價值,或者說是它產生了價值,而這種價值沒有什么比它更接近終極存在。在這種價值下產生的社會,沒有什么比它更具有完整性。在這種價值下產生的文化,沒有什么比它更接近終極文明。
不管我們是否選擇向過去學習,我們再也不會把自然界定位成某種通過完全公正的科學研究可變得易于理解的永恒完善狀態,也不會有新的發現和權威性典籍加以依靠。只有通過認識經常變化的過去——人類與自然總是一個統一整體的過去,我們才能在并不完善的人類理性幫助下,發現哪些是我們認為有價值的而哪些又是我們該防備的[1]。
征服者往往禍及自身。人類應該以謙恭的姿態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看待萬物生靈。這個我們生活的世界,不論是強者、弱者,勝者或敗者,都共存于這個世界之中。勝者的喜悅往往建立在敗者的悲哀之中,但人類不應為勝利而狂妄自喜,而要體味在悲哀之后存在的某種比情感更為深沉的東西。那樣的時代,是一種客觀性的時代。生態倫理學的到來,就是在預示這樣的時代產生,人類的文明將在它這里得到體現。
[1]唐納德·沃斯特.自然的經濟體系:生態思想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2]卡洛琳·麥茜特.自然之死:婦女、生態和科學革命[M].吳國盛,等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1999.
[3]奧爾多·利奧波德.大地倫理[M].候文蕙,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2000.
[4]李慶臻,等.現代科技倫理學[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3:138.
[5]余謀昌.生態倫理學[M].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39.
[6]霍爾姆斯·羅爾斯頓.哲學走向荒野[M].劉耳,葉平,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
B82-05
A
1673-1999(2011)15-0022-03
王寧(1985-),河南開封人,北京師范大學(北京100875)哲學與社會學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科學技術與社會。
2011-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