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漢語公示語英譯問題的再分類

李伶俐

（湖南城市學院外語系，湖南益陽，413000）

在國內，20世紀的公示語翻譯研究更多的是圍繞城市公示語翻譯的英譯失誤和錯誤分類而展開的。進入21世紀后，公示語翻譯研究的中心雖然有轉移至為公示語翻譯尋求理論指導的傾向，但結合某個具體城市的公示語英譯展開研究，歷數其英譯錯誤類型者仍不乏其人。但是，經大量查閱相關文獻，在公示語翻譯研究領域對漢語公示語英譯錯誤的分類長期以來呈現比較混亂的局面，即使在同一篇文章中的不同類型的公示語英譯錯誤之間存在嚴重交叉即標準不統一的現象。以前人所做的關于當前漢語公示語英譯問題或錯誤的不同分類為基礎，也受前人相關分類標準的啟發，筆者對漢語公示語英譯錯誤的分類進行系統研究，嘗試引入狹義的“語言錯誤”觀、同時采取將語言一分為三（即形式、意義和使用）的方式看公示語英譯問題和占到語言之外審視公示語英譯問題的做法對當前漢語公示語英譯問題進行分類，以期將當前漢語公示語英譯問題分類得更科學，讓分類涵蓋得更全面。

通過對就近在所在城市收集到的所有漢語公示語英譯實例進行分析和歸納，筆者將漢語公示語英譯問題分為以下四大類。

一、譯名不統一

這個問題多出現在中國專有地名、道路名及街道名標牌的英譯中，具體表現在即使是同一個城市的不同道路名及街道名也有的直接用漢語拼音，有的卻被譯成了英語。究其原因，主要是地方政府沒有設立相關職能部門對道路名及街道名的翻譯加以嚴格管理。關于道路名及街道名的翻譯，在我國，自1977年第三屆聯合國地名標準化會議決定采用漢語拼音拼寫中國地名作為國際標準以來，已有20多年了［1］。在此其間先后有多家不同的機構發布的不同相關通知、規定或標準也都明確了中國地名、道路名及街道名標識（包括城市英文版地圖中路名的標識，唯有作為通訊地址時除外）只能用漢語拼音字母轉寫。但因沒有專門機構監督翻譯者嚴格依照有關規定對道路名及街道名進行翻譯，出現了“有法不依”的局面，因而就出現了公示語翻譯中道路名及街道名的翻譯這一塊普遍存在名不統一的問題。譬如，“西湖大道”不應譯成“WestLakeAvenue”，也不能譯成“XihuAvenue”，而應統一拼寫為“XihuDadao”或“Xihu Dadao”。

二、書寫不規范

基于中國專有地名、道路名及街道名標識只能用漢語拼音轉寫的規定，漢語道路名及街道名標識英譯的書寫自然要遵循漢語拼音方案中以詞為拼寫單位的原則，同時不能把專名和通名混寫。另外，英譯公示語的書寫還存在一個字母大小寫和詞間間隔的問題，也需要有關政府職能部門制定標準來予以規范。譬如，把“益陽市第五醫院”英譯成“YI YANG DIWUHOSPITAL”就明顯不對了。首先，“益陽”是漢語中的一個專有地名，應視為一詞，不宜分寫；其次，有專有名詞和普通名詞構成的合成名詞中普通名詞通常英譯的做法，“第五”應該英譯成“No.5”或“THE FIFTH”，因而整個地名硬背譯成“YIYANG No.5 HOSPITAL”或“THE FIFTH HOSPITAL OF YIYANG”。當然也可以將其譯成“Yiyang No.5 Hospital”或“TheFifth Hospitalof Yiyang”。由此可以看出，字母間的間隔由詞的劃分決定；而字母的大小寫有兩種可行處理方法：或者全部大小寫，或者只大寫每個詞的首字母。為了規范書寫全市乃至全國公示語的英譯，有必要擇其一者而從之。

三、語言錯誤

由于譯者的語言功底不扎實，既不熟諳漢語，也不精通英語，更是不清楚英漢兩種語言的區別，翻譯時就難免會出這樣或那樣的語言錯誤。詞匯錯誤無非包括單詞拼寫、詞形變化、詞性使用以及詞義不當三方面。由于其中單詞拼寫、詞形變化、詞性使用又屬于詞法范疇，而詞法和句法共同組成了語法，所以本文將詞形變化、詞性使用兩方面的錯誤歸入語法錯誤，與拼寫錯誤平行，都是一種外在的顯性的錯誤，共同構成本文中所說的“語言錯誤”（狹義）。至于詞義不當是指不區別語境錯誤使用英語單詞造成詞不達意的一種詞匯錯誤，這里的語境小至上下文、大至文化，加之它比起單詞拼寫、詞形變化、詞性使用方面的錯誤是內在而隱性的，為稍有英語語言知識的譯者所不能察覺和克服，所以本文將其歸入下文語用失誤中的語用語言失誤。

（一）拼寫錯誤

由于譯者粗心，沒有認真校對，或者是由于標牌制作者不懂英語，漢語公示語英譯尤其是中小城市的漢語公示語英譯中拼寫錯誤時有發現，或者增添一個字母、或者漏泄一個字母、或者把相鄰的兩個字母對換位置。殊不知，這樣一來原英語單詞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僅以字母之差的單詞，甚至成了一個英語中根本不存在的錯詞，遠遠不只是一別詞。例如，在“吸煙室”的英譯中，有人把“smoking”寫成“smorking”，因而“吸煙室”也就成了“Smorking Room”；又如，有人把公示語“請保持公共場所清潔衛生!”譯成“Please keep pubic place clean and tidy!”其中，“pubic”應為“public”；再如，有人把廁所“Toilet”寫成了“Toliet”。 顯然這里的“Smorking”、“pubic”和“Toliet”都是錯詞，是英語中根本不存在的單詞。

（二）語法錯誤

語法錯誤主要是指詞的形態變化、詞性的選擇、功能詞的使用、語序等方面出現的錯誤。此類錯誤對外籍人員理解公示語的影響雖不嚴重，他們大多可以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作為一個翻譯人員在翻譯過程中應該做到精益求精，盡量避免錯誤的出現。譬如，“男鞋”“men shoes”應改成“men’s shoes”才合乎英語語法。又譬如，有人把“小心碰頭”譯成“Attention Your Head”。先不說這里“attention”的選詞是否恰當，單從其詞性來看就已經構成了一個語法錯誤，因為名詞是不能跟名詞作賓語的，所以改成“Mind Your Head”才合乎英語語法。

四、語用失誤

在跨文化翻譯過程中，文化差異會對交際造成影響，出現信息誤導、信息錯誤或信息障礙，這就是所謂語用失誤［2］，即語用不等效。語言學家Jenny Thomas在《跨文化語用失誤》（Cross-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一文中把語用失誤現象分為兩種：一種是語用語言失誤；另一種是社交語用失誤［3］。前面講到，語法錯誤對外籍人員理解公示語的影響雖不嚴重，他們大多可以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語用失誤（包括語法的語用失誤）產生的不良影響比語法錯誤產生的不良影響就要嚴重多了，因為“語法錯誤只表明使用語言不夠熟練，而語用失誤卻說明說話人的品質。［4］”

（一）語用語言失誤

語用—語言失誤和社交—語用失誤。語用—語言失誤指學習者將本族語對某一詞語或結構的語用意義套用在外語上造成的語用失誤［5］。它的反面就是語用語言等效。何自然指出過，所謂語用語言等效，指的是理解原作的語言信息（包括字、詞、句等層次傳達的信息）的明示意義和暗示意義的基礎上，將它們完全復制到譯作中［6］。可見，語用語言失誤是忽略英漢語言差異而造成的引起交際障礙或失敗的語用失誤，即語義不等值。

1.詞匯的語用失誤

由于把英語單詞和它的某個義項所指和所表達的概念簡單對應，漢語公示語英譯中經常出現用詞不當的錯誤，進而引起譯文與原文在詞義上就不等值，有篡改信息的嫌疑，根本談不上準確傳遞原文信息，更談不上語用等效。具體而言，詞匯語用失誤在漢語公示語英譯中有以下幾種情形：

一是由選詞不當引起的詞匯語用失誤。在大家文章中引用最多的要數公示語“小心路滑”或“小心滑倒”的英譯了。有人把它譯成“Be Careful of Slippery Road”。其實，這里“小心”是“警示：beware of”，不是特別“細心：be careful”的意思。為此，涉及漢語“小心”的英譯，可以有三種譯法。如“小心路滑”就可以譯成“Beware of Slippery Road”或“Caution：Slippery Road”或“Mind/Watch（留心或當心）Your Step”。同樣的道理，“小心碰頭”既不可以譯成“Be careful of your head”，也不可以譯成“Take care of your head”，而應該是“Mind your head”。

詞語是表達意思的基本單位。在進行公示語翻譯時，要透過文字表面，結合表達環境中的閱讀對象，確切把握詞義的內涵，進而準確選詞，才能如實傳達原文的信息。

二是由缺詞短義引起的詞匯語用失誤。由于中西方語言文化差異，有些情況下在譯文中需要補充出原文隱含的意思，譯者如果忽略了這一點就會使譯文的意思表達不完整，造成缺詞短義的現象。例如，“戒煙門診”被譯成“Smoking Clinic”，意思就明顯變成了“可以吸煙的診所”，與原意相距甚遠，甚至背道而馳。

三是由過度翻譯引起的詞匯語用失誤。由于受漢語言思維方式的影響，將原文中某部分意義重復譯出，造成英文譯文中某部分詞義重復，譯文累贅即過度翻譯；或者是將那些按照英語思維方式沒有必要譯出的詞義翻譯出來，也造成了贅譯。譬如，若把“新華大廈”譯成“Xinhua Large Building”或把“水池”譯成“Water Pond”，就肯定算不上是地道的英語表達，會讓外籍游客感到有幾分別扭。

2.語法的語用失誤

語法的語用失誤不同于語法錯誤，是指在一定語境中錯誤地使用符合語法的句子造成語言交際失敗的現象。譬如，“嚴禁吸煙!”等禁止類的公示語就不應按照漢語的思維方式和表達習慣譯成“Don’t+verb”或“Doing+is forbidden”的結構，而應按照英語的表達習慣譯成“No+doing/noun”的結構。同樣，類似地，“游人免入”或“閑人免入”等也應套用英語而譯成“Staff Only”，即簡潔又地道。

（二）社會或社交語用失誤

社會或社交語用失誤指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而犯的語用錯誤，牽涉哪些該講，哪些不該講，人際關系的遠近，人們的權利和義務等，與人們的價值觀念相關［4］。社交語用失誤源于文化沖突，又可視為文化的語用失誤［7］。

1.由于忽略英漢語用原則的差異造成的語用失誤

漢語公示語中，有關“禁止……”之類的命令式祈使句隨處可見。從漢民族的思維習慣出發，作為社會指令信息，我們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然而，一旦將它們譯為英語，我們則需要考慮是否具有對等的接受程度。根據英語國家（強調消極面子）的語用原則，得體性往往產生于間接、含蓄，過于直露的、強加性的禁止用語不是很受歡迎。正因為如此，我們經常看到被動句式、無人稱主語句式和名詞短語在英語告示語中大量使用。所以“嚴禁吸煙”不應譯成“Don’t smoke”，而應該譯成“No smoking”。

2.由于不懂某些文化附著詞在英漢語言中不同的聯想意義造成的語用失誤

由于文化習俗、價值觀念、認知環境等各異，英漢民族對同一事物的聯想與推理不盡一致。譬如，對于“白象山”這一處旅游景點，如果把它英譯成“White elephant mountain”，勢必會造成語用失誤，因為“a white elephant”在英語本族語人看來是指“無用而累贅的東西”。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社會語用失誤，我們可以靈活地把它改譯成“Elephant Mountain”或“Baixiang Mountain”。

3.由于不熟悉英漢民族的禁忌差異造成的語用失誤

筆者所在城市的某路公共汽車上有一告示“老年人優先候車、優先上車”被英譯成“Old People Waiting and Getting on First”，其實應該譯成“Senior Citizens First”，這樣既符合公示語語言簡潔的特點，更重要的是，能有效避免語用失誤。因為在中國我們常說“請為老、弱、病、殘和孕婦讓座”，然而在西方老年人往往忌諱說一個人老，也不愿別人用帶“老”字的稱呼來稱呼自己，在他們看來，人老了就沒有能力了，就失去驕傲的資本了。

4.由于不了解英漢民族不同的社會背景造成的語用失誤

由于未能區別英漢民族的不同社會背景，漢語公示語英譯中很多具有中國本土意義因而只需對內的漢語宣傳標語也被譯成英語。一方面由于譯得不地道給外籍游客的理解造成困難，另一方面由于語用失誤又給外賓留下不好的印象，損害民族和國家的形象。譬如，有一條宣傳標語“向文明市民致敬”硬是被活生生譯成“Salute to Civilized Citizens”。外國人讀了，還不知道會不會誤以為譯者、標語制作者把該國市民和游客當做“uncivilized people”呢！其實，這樣的宣傳標語，包括類似的“小心扒手”、“違者罰款”、“嚴禁賭博”、“嚴禁隨地吐痰、大小便”等，都是通過呼吁的方式訴諸市民的社會公德意識和道德覺悟，以規范本國市民的行為，所以實在是沒有對外翻譯的必要［8］。

上述漢語公示語英譯問題在全國各地都有不同程度地存在，因此有必要對城市中的公示語進行全面的整頓，消除城市中各種標志、路牌、標語上的雙語錯誤，凈化語言環境，優化國際交往空間，提高我國的國際形象。公示語的翻譯是一項龐大而繁瑣的工作，它是外宣工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同時，語言和文化有著密切的關系。因此，正如黃友義指出的，做好外宣工作中的中譯外，首先需要翻譯人員有扎實的語言功底和嫻熟的翻譯技巧；其次是嚴格的治學態度和良好的職業道德；此外，還要做到內知國情、外知世界，特別是中國的對外政策和外國人對中國問題的理解能力［9］。翻譯者只有全身心投入，認真探討英語公示語的功能意義和語言風格，才能真正準確發揮英語公示語在我國深化改革、擴大開放、城市國際化進程中的積極作用。

［1］ 郭建中.關于路名標識的拼寫問題［J］.中國翻譯，2003（5）：83-84.

［2］ 何自然.語用學與英語學習［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175.

［3］ Thomas J.Cross-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J］.Applied linguistics，1983（4）：91-112.

［4］ 何自然.語用學概論［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203.

［5］ 胡文仲.文化與交際［M］.北京：外語研究與教育出版社，1994：29.

［6］ 桂詩春，王初明.當代語用學［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203-204.

［7］ 唐紅芳.跨文化語用失誤研究［M］.成都：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07：15-20.

［8］ 張新紅.社會用語英譯中的語用失誤調查與分析［J］.外語教學，2000（3）：14-20.

［9］ 黃友義.從翻譯工作者的權利到外宣翻譯［J］.中國翻譯，2005（5）：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