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曄
孟子的“民貴君輕”與“被民貴”思想
魏 曄
孟子是戰國時期偉大的思想家,是儒家學派的重要代表之一,儒家學者尊之為“亞圣”。“民貴君輕”思想是孟子思想的重要方面之一,但從其出發點分析,論其實質,“民貴君輕”是各方相互妥協的產物,其包含很大的被動性,其實質可以稱之為“被民貴”。
孟子;被民貴;淵源;原因;借鑒
《孟子》是對孟子思想的總結,其“民貴君輕”思想是孟子思想的一大主題。在《孟子》中,我們可以看到孟子要求統治者親民、愛民、實行仁政,并提出“民貴君輕”說。但是通過對《孟子》的閱讀,通過對其語言的分析,我們不難發現,孟子所謂親民、愛民、實行仁政,只是一種手段、途徑,其目的還是為統治者出謀劃策,幫助統治者“一統天下”。所以孟子的“民貴”思想具有很大的不實性,這種思想實質是“被民貴”的思想。這種思想是統治階級不得已而實行的“民貴”,是孟子不得已而改變的與自己內心不一致的“民貴”,是下層平民階級與統治階級相互妥協的“民貴”。
孟子師承子思,子思又是孔子的弟子。所以在儒家學派中,“民貴”思想最早起源于孔子。與孟子“民貴”思想相對應的是孔子的“仁政”思想。孔子的“仁政”思想也具有較大的不實性和被動性,只是在孟子時,這種被動性更加復雜。筆者在此稍加討論,來明確孟子“被民貴”思想的師承淵源。
孔子處于一個新舊交替、動蕩不安的時代。社會階層分為奴隸主階層、新興地主階層、平民階層和奴隸階層。孔子代表的是統治階級的利益,也就是奴隸主階級的利益。所以,對于他提出“仁政”的目的,侯外廬先生說:“孔子是春秋時期的大思想家,他的思想基本上是代表奴隸主貴族的利益,企圖挽救貴族統治的沒落,這種立場決定了他的思想的主導方面,但他也注意到平民階級的興起,并主張對平民做一定的讓步。”就是對平民的讓步,從而使孔子提出了折中調和的“仁政”說。不過,他提出的這一主張不僅僅帶有很強的不實性,還具有一定的被動性。《論語·學而》篇中說“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就是要求統治階級在役使老百姓的時候,要避開農忙時間,不能打擾老百姓正常的農事。隨之,通過實行仁政,達到統治者“一統天下”的目的。“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論語》中的這些話,表現出這樣一個思想主題:高高在上的統治者是一切秩序的源頭,他們處于絕對主導地位,平民和奴隸階層只是屬于從屬地位。隨著階級矛盾逐漸尖銳,沖突日趨頻繁。統治者為了緩和階級矛盾而不得不實行仁政。孔子提出了“仁政”概念,并用“禮”來約束,提出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通過禮的約束來使臣子忠實地為天子服務,讓平民老老實實耕種,安于被壓迫的現狀,滿懷感恩之心的接受被剝削。
孔子的“仁政”思想到孟子這里便發展成為了“民貴”思想。《孟子·盡心下》:“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梁惠王章句上》:“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孟子的“民貴”思想是對孔子“仁政”思想的繼承,也是他施政思想的最好體現。但是我們仔細分析《孟子》中的語言,發現其“民貴”思想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統治階級。至于自己所謂的“民貴”說,只是統治者實現自己“王天下”的一種手段。和孔子一樣,是一種各方都迫不得已的“被民貴”思想,只是關系更加復雜罷了。
“民貴”思想最早起源于孔子的“仁愛”思想。孔子的“仁愛”思想到孟子這里便發展成“民貴君輕”思想。把孟子的“民貴君輕”思想定性為“被民貴”,最主要的依據就是其思想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君王、天子,最終的實質是“君貴”。
孟子“民貴”思想最直接體現便是“民貴君輕”的提出。“民貴君輕”的表面含義就是平民最重要,君主次要。我們要了解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就把它回歸原文來分析。這句話出自《孟子·盡心章句下》:“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而為諸侯,得乎諸侯而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楊伯峻所著的《孟子譯注》翻譯為:“百姓最為重要,土谷之神為次,君主為輕。所以得著百姓的歡心便做天子,得著天子的歡心便做諸侯,得著諸侯的歡心便做大夫。諸侯危害國家,那就改立(諸侯),犧牲即已肥壯,祭品又已潔凈,也依一定的時候致祭,但是還遭受旱災水災,那就改立土谷之神。”
從這段話中,我們可以找出六個概念,民、社稷、君、諸侯、大夫、天子。孟子想通過這六個概念來構建一種理想的政治結構:君、臣、民和諧相處。但說到底,這只是孟子的一個幻想,是不可能實現的。而且通過他自己的話,就把自己給否定了。他前面喊著“民貴君輕”的口號,打著只有得著百姓的歡心便作天子的旗幟,但還是只有天子可以變置諸侯、社稷,沒有變置天子,變置君王。所以“民貴君輕”是狹隘的,其實質還是“天子貴”,天子的地位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還是不容侵犯的巨大的。只有君才可以分封諸侯變更社稷,而不是平民。
從邏輯上分析,可把這段話劃分為四個層次:一是“民貴君輕”,二是為天子之道是得到平民的歡心,三是天子、諸侯、大夫之間的君臣關系,四是變更諸侯和社稷的情況。通過邏輯分析,中心思想不是第一層的“民貴君輕”,而是第二層的“得乎丘民而為天子”。第一層是對第二層的一個鋪墊,一個引導。第三,四層是對第二層的一個論證和維護。全段話都在為第二層服務,“民貴君輕”只是一個條件、一個欺騙的說法,通過“民貴君輕”得到百姓的歡心,達到得乎丘民而為天子的目的。所以孟子說“民貴君輕”并不是說君王不重要,而只是相對來說,平民的作用更重要。而民的重要性所體現的地方是對君來說,助其完成“王天下”的作用,“王天下”就必須依靠平民。
如果把這段話割裂,只講“民貴君輕”就判斷孟子的思想,是十分荒唐的。用邏輯思維分析孟子的語言,大多遵循以君“王天下”為目的。只是把“實行仁政(民貴君輕)→得到民心(得乎丘民)→王天下(而為王)”這個過程美化了,美化自己的第一步,避重就輕,掩蓋自己的目的。這種方法在《孟子》中比比皆是。《孟子·梁惠王章句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前半句的說法是多美好呀,但是最后一句卻點明了他的目的是使天下運于掌。另外還有:“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孟子勸誡君王不違農時,要親民、愛民,使民富足,用孝悌之義教化平民,其目的就是讓民富足之后,老實的呆在土地上,滿懷感恩之心地接受統治階級的壓迫、剝削。統治者需要的時候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讓農民拿著棒子上戰場為其廝殺,保衛君的領地或搶占其他諸侯的領地,謀取天下。
首先,統治階級維護統治的需要。孟子生活在戰國時代,關于戰國時期的社會特征,呂思勉先生論述說:“春秋之世,諸侯只想爭霸,即爭得二、三等國的服從,一等國之間,直接的兵爭很少,有之亦不過疆場細故,不甚劇烈。至戰國時則:(1)北方諸侯,亦不復將周天子放在眼里,而先后稱王。(2)二、三等國,已全然無足重輕,日益削弱,而終至夷滅。諸一等國間,遂無復緩沖之國。(3)而其土地又日廣,人民又日多,兵甲亦益盛,戰爭遂更烈。始而要凌駕于諸王之上而稱帝,再進一步,就要徑圖并吞,實現統一的欲望了……天下遂分為齊、楚、秦、燕、趙、魏、韓七國。”戰國時群雄征戰,戰爭需要強大的經濟支持。戰國初期,鐵制生產工具大量生產和廣泛使用,生產技術有了巨大提高,社會生產力有了長足進步,平民階級是先進工具的使用者。平民階層的重要性也就日益提高。他們在土地上生產糧食,他們采礦生產鐵質生產工具、生活用品供統治者使用,制造兵器用來打仗。更重要的是在戰爭頻繁的時期,君主還需要平民階層來保衛自己的領地,需要他們上場殺敵,需要他們侵略其他諸侯國。
平民階層的作用日益突出,統治階層不得不出臺措施來安撫百姓。統治者便選擇了儒家的仁政思想。授民以時,勸課農桑,教化百姓,發展生產。但要清楚的看到,百姓的作用是更加重要了,而他們的地位并沒有提高,他們還是處于被壓迫、剝削、奴役的狀態。統治者為了更好利用平民階層,榨取勞動人民的勞動果實,能最大限度地滿足自己的私欲,才被迫接受“民貴君輕”思想。君為了維護統治,接受“民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其次,孟子自身的矛盾。孟子出身于平民階層,師承子思,一心向孔子學習。其志向:“如欲平治天下,舍我其誰也?”他是儒家的傳人,是“守禮”且“尊天子貶諸侯”的,他是位仁者,他同情下層人民因為諸侯之間互相征伐而流離失所、痛苦不堪的生活。但天下無道,禮崩樂壞,真正掌握政權的是各個地方的諸侯,不再是周天子。所以孟子的游說對象是諸侯。為了迎合諸侯,就要求他的思想、他的話必須為諸侯服務,必須代表諸侯的利益。這也就違背了儒家“尊天子貶諸侯”的原則,同時他不能真正的為民請命,解民于倒懸。所以他所提出的“民貴君輕”是打了折扣的,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是被動的,其“民貴君輕”也是被諸侯王利用的“被民貴”思想。
再者,平民階層的妥協。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逐漸強大起來,形成戰國七雄。在這個過程中,諸侯國之間征伐掠奪,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階級矛盾日益尖銳。諸侯為了維護統治便使用隱蔽的手段來收買民心,如實行“仁政”,給平民階層一定的好處,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加上“民貴君輕”的口號,便麻痹了百姓,使百姓安于現狀。百姓認為自己的社會地位提高了,其實是自己對君“王天下”的作用更大了,君才實行“仁政”,才有“民貴君輕”的口號。
先秦儒學圣人是道德、政治、思想多方的統一,他們在社會秩序構建和社會穩定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有人說現在對儒家“民貴君輕”的實質進行揭露和批判是對前人的不尊重。但是,我們對前人的最大尊重不僅僅是對他們的膜拜,尊重歷史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把他們的為政之術改造之后利用起來才是對他們最大的肯定。對于孟子的思想也是這樣。我們要認清“民貴”的實質是“君貴”,然后在利用的時候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作為我們的根本目的,做到“洋為中用,古為今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改造、弘揚中國古代文化。
[1]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5.
[2]呂思勉.中國通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3]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
[4]李宗桂.中國文化導論[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5.
[5]侯外廬.中國思想史綱要[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社,2008.
[6]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0.
B211
A
1673-1999(2011)12-0012-02
魏曄(1986-),男,河南中牟人,西南大學(重慶400715)文學院碩士研究生。
2011-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