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倩
淺析禪宗中的美學思想
劉倩
禪宗作為佛教的一個流派,它以不立文字,見性成佛為宗旨,傳到中國后就成為中國文化式的佛教,充分體現了中國古代的思想智慧。在禪宗思想里有著美學的思維,見性成佛,人人都可以成為佛,只要自見本性就可。它是在尊重人的生命基礎上的精神的超越,達到宇宙與自我的同一,實現超越于動物的人的自我價值的實現,這不僅是人做為人的自我認同,更是中國大智慧的濃縮。
禪宗;見性成佛;超越;生命
禪宗思想是一個超越的美學,是在尊重個體的基礎上的精神超越。人的價值不僅在這里體現,人心靈的自由的美在這里得到歸宿。求佛并不是禪宗的本意,而是借求佛來升華作為人和整個人類的價值,佛只是一個方式方法,是實現自性的途徑,在這條路上,美學離我們不再遙遠。
求佛是禪宗所致力追求的境界,但是,禪宗中的佛祖并不是鏡中月水中花,似乎求佛的人與他總是熟悉的陌生人。對于佛祖來說萬事萬物都是平等的,成佛沒有高低、上下之分。“汝是嶺南人,又是獠,若為甚作佛?”“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1]5這是《壇經》中六祖慧能初見弘忍大師時的對話。人人皆可成佛,佛并不是遙不可及的、高高在上的,佛也是平常人,是和普通人平等的人,“見性成佛”、“即心即佛”。成佛其實很簡單,就是看到自己的本性,按照自己的本性順其自然。大珠慧海為求佛法參見馬祖時,馬祖答曰:“我這里一物也無,求甚么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做么!”自己本自擁有成佛的能力還要求于外力,不知心的本性就是成佛的關鍵。《傳心法要》說:“即心是佛,上至諸佛,下至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同一心體。所以達摩從西天來,唯傳一法,直指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識取自心,見自本性,更莫別求。”[2]156
可見,本性人人都有只是取決于個人是否能夠意識到。書中又說:“此靈覺性,無始以來,與虛空同壽,未曾生,未曾滅,未曾有,未曾無,未曾穢,未曾凈,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未曾老。無方所,無內外,無數量,無相色,無音聲。不可尋覓,不可求。不可以智慧識,不可以言語取,不可以境物會,不可以功用到。諸佛菩薩與一切蠢動含靈,太同此大涅槃行。性即使心,心即使佛。”[2]153
本性并不是人的本來欲望,這種與動物毫無分別的欲求既不是人的本質,也不是禪宗要追求的境界,這是一種“靈覺性”。所以,目不識丁的慧能竟能說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一本性之語,學佛法多年的神秀卻入門未得,不見自性。佛就是對自我本性的審視,所謂“一念覺即佛”。佛祖本身的神秘面紗只是世俗之人加上去,借以敬而遠之,給自己找理由和安慰的借口。其實,佛并不遙遠,遙遠的是人的心。《祖堂集》卷三《司空山本凈和尚》記載:中使楊光庭想馬祖道一參問佛法,馬祖月:“若求作佛,即心是佛;若欲問道,無心是道。”又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佛自心得,若悟無心,佛亦無佛;若欲會道,無心是道。”中使深受教誨說:“京誠大德皆令布施、持戒、忍辱、苦行等求佛,今和和尚曰: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本來清凈,不假修行,故知前虛用功耳。”(馬祖禪法三境界論二)《大般涅盤經》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煩惱覆故,不能得見。”“譬如初月,雖不可見,不得言無。佛性亦而,一切凡夫雖不得見,亦不得言無佛性也。”“一切眾生不見佛性,是故常為煩惱系縛,流轉生死。見佛性故,諸結煩惱所不能系,解脫生死,得大涅槃。”(《大般涅盤》經卷二七說師子吼品之六)
佛與眾生同在,不僅同在而且存在于每人的本性之中,這就是禪宗對人個體生命的尊重和肯定。他不是在否定個體鮮活生命的基礎上去成仙成佛,而是在日常的生活中,行、住、坐、臥不離參禪就能見佛理成佛果。慧能也說過:“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1]63“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有一個故事,是說大將軍曹翰部曲渡江入寺,禪者驚走,師淡坐如平日。翰至,不起不揖,翰怒喝曰:“長老不聞殺人不眨眼將軍乎?”師熟視曰:“汝安知有不懼生死和尚邪?”翰大奇,增敬而已。面對死的恐懼,無視物質或精神的追求,看透了人生所有的因果,達到了一種超越生命的空的境界,面對死亡毫不畏懼的大智慧。
禪宗美學是一種不否定生命本體卻又超越生命本體的美學。正如皮朝綱教授在《禪宗美學史稿》中談到,禪宗美學就其性質而論,是一種生命美學,也是一種體驗美學。禪是生命之美的最集中體現,是宇宙的法性,萬物的根源,追求般若的智慧。
自古以來死生就是人們最難解決的問題,生命是有限的,對物質的追求也是徒勞的,于是人們寄托于人的精神財富,試圖達到生命的無限,在精神上戰勝死亡的恐懼和生命的短暫,得到一時的幸福。禪師們說:“何謂參禪是向上要緊大事?蓋為要明心見性了生脫死。生死未明,謂之大事。祖師道,參禪只為了生死,生死不了成徒勞。”[3]40此刻人就可以“于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了悟人生如夢,擺脫塵世的牽絆,達到無我的虛空境界。在這個空中“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4]89這個就是空的生命境界,在這個境界里包容一切萬事萬物,生死不過在于一呼一吸之間,死亡也只是短暫存在的一個句號而已。
參禪做佛就是逃離現存的世界,似乎就是尋找一個個人的佛學境界。其實,禪宗思想并不是出世的,逃避現實的表現,借以逃避生命的短暫。實際上是一種對人生哲學和人自身修養完善的思索。“長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須彌到;去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除,魚龍絕。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光明,外照六門清凈,能破六欲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銷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1]64“邪心”、“煩惱”、“毒害”是浮在本性之上的塵埃,而這些都是由于人的欲求產生的。所有的欲望本就是與人的本性相違,撫拭掉塵埃的過程就是對自我本性的重新審視,重新獲得人的價值和人的佛境界。
禪宗做為一種生命美學和人生哲學,是以建構理想人生為目標的,而且為人們提供了一個步入人生最高境界的必由之路。其實,那種自然而然、順其自然的自由境界就是禪宗所追求的人生的最高境界,也是審美境界,這是心靈對外界物質的超越在精神上的升華,呈現的鮮活的人的生命之美的靈光。馬祖說到:“何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舍、無斷常、無凡無圣……只于臥今行往,應機接物,盡是道。”在此可見,平常心乃是排除了一切般若直觀,是對世俗之心和日常生活的接受。法嗣大珠慧海說,日常生活是最為自然的毫無造作的,只要順其自然也就成就了佛的境界了。源律師問慧海說:“和尚修道,還用功否?”慧海說到:“用功。”問:“如何用功?”答曰:“饑來吃飯,困來即眠。”曰:“一切人總如是,同師用功否?”師曰:“不同”“他吃飯時不肯吃飯,百般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所以不同也。”成佛首先是作為一個鮮活的人而存在,是人就要面臨著生存的考驗和生活的艱難,沒有能夠脫離世俗的吃穿住行就能登入佛殿,變得大慈大悲而無欲無求的。佛祖餓了也要吃飯,困了也要睡覺,只是順應這個自然的規律,領悟到這個道而已。“一念覺即佛”,在滿足了基本的物質需求后的精神超越,這是對世俗的肯定,也是步入澄清境界的必由之路。
如皮朝綱先生所說,禪宗是實現的兩重超越,一層是從物質到精神的生命的超越,另一層是從精神生命的妄心到精神生命的真心的超越,見到自己的本心,進入最高級的審美境界。在這個世界里人充分表達了人之為人的價值,生存并不是最終的目的,精神的探求,達到與宇宙萬物的同一才是歷代人孜孜的追求。從哲學角度來看,這是人思維的超越,是對人自我意識的肯定,是對動物性本能的根本分裂,是人類史上的進步。
如今的世界是一個空虛的世界,空虛的并不是人們的物質生活而是精神生活。在物質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之后,精神上的饑渴正吞噬著人性的心。黑格爾說過,真正的美是人心靈的自由,人在對物質對象化的過程中也是重視自己的過程,人是美的主體。當人被物異化的狀態下又如何實現美,如何得到心的自由?禪門宗師曾說過:“妄想乃貪癡種種惡業之本也”,“貪癡慢,皆以我見而為根本”,“妄見為我執之本”。只有除去一切貪念,才能明真心“忘情者,近道矣。”在這個日益發展的社會中,我們更需要禪來節制自身,了悟本心,體會到禪宗美學中深刻的人生意蘊。其實,禪宗的美學思維和黑格爾哲學是同一的,是追求人的心靈的自由和超越,實現人的價值是一切思想的最終歸宿。
[1]姜子夫.六祖壇經[M].北京:大眾文藝出版社,2005.
[2]正果法師.禪宗大意[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3]皮朝剛.禪宗美學思想的嬗變軌跡[M].成都: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2003.
[4]鳩摩羅什譯慧能述.金剛經·壇經[M].長春:吉林攝影出版,2003.
B948
A
1673-1999(2011)01-0034-02
劉倩(1985-),女,蒙古族,河北豐寧人,新疆大學(新疆烏魯木齊830046)人文學院2008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文藝美學。
2010-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