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相關問題探析＊

張硯哲

(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081)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相關問題探析＊

張硯哲

(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081)

關于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性質、類型和效力，學界和司法實務界主要形成三種觀點:“身份關系協議”、“混合民事合同”、“附條件民事協議”。而對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性質理解存在的分歧，導致了司法實踐中裁判結果的巨大差異。這不僅嚴重影響了司法裁判的權威性，同時也影響了婚姻的和諧和社會的穩定。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附條件民事協議;和諧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就是一種關于財產的協議合同，只不過它是存在于婚姻家庭關系中，而它的實現要以離婚法律事實出現為條件。在中國當前司法實踐中，離婚財產分割協議通常出現在兩種場合:第一種場合中，夫妻雙方自愿離婚，并簽訂了離婚協議，但其后夫妻一方反悔，拒絕履行離婚協議，由此產生爭議。這種情況的處理在我國婚姻法律規范中已有答案(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8條和第9條規定)。第二種場合中，夫妻雙方一方手持簽訂好的財產分割協議至法院起訴離婚，請求法院按此協議合同處理財產，另一方不同意，由此產生爭議。這種情況在我婚姻法律規范中尚無明確規定。實踐中如果想公平公正地處理此問題，必須對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類型、性質及法律效力有清楚的認識。

一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類型

從法律程序上區分，離婚分兩種類型，即行政程序離婚和訴訟程序離婚，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正是因為處在不同的離婚程序中才具有了不同的意義。行政程序離婚，因此種離婚方式中以行政機關確認為條件，又可稱為行政確認離婚。行政程序離婚要求婚姻登記機關依法審查，符合法律規定條件的，才能由婚姻登記機關準予離婚。該種程序中，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是前提，法律明確規定，協議離婚前夫妻雙方必須達成同意離婚的意思表示，達成關于子女撫養的一致協議，達成財產分割的合意。《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三十一條規定:“男女雙方自愿離婚的，準予離婚。雙方必須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離婚。婚姻登記機關查明雙方確實是自愿并對子女和財產問題已有適當處理時，發給離婚證。”《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登記條例》第十一條規定:“辦理離婚登記的內地居民應當出具下列證件和證明材料……(三)雙方共同簽署的離婚協議書……離婚協議書應當載明雙方當事人自愿離婚的意思表示。”通過法律規定，可以明確協議離婚中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在婚姻登記機關審查并行政確認后生效。訴訟程序離婚是夫妻一方向法院提起訴訟，而他方持對立態度時發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三十二條規定:“男女一方要求離婚的，可由有關部門進行調解或直接向人民法院提出離婚訴訟。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應當進行調解，如感情確已破裂，調解無效，應準予離婚。”法律規定該種離婚要經過調節程序，若當事人能夠在法院的調解下達成離婚協議，由法院制作離婚調解書解除婚姻關系，若當事人不能達成離婚協議，法院依法給與感情確已破裂的當事人離婚判決。離婚調解書于雙方當事人簽收后發生法律效力，如果一方在取得離婚調解書之前反悔，法院應繼續審理離婚案件，可以依據但不囿于調解協議判決。訴訟程序離婚中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分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夫妻一方或雙方訴至法院，啟動離婚訴訟，夫妻雙方在法院調解下達成離婚協議，法院根據達成的離婚協議制作離婚調解書，夫妻關系隨之解除。第二種情形是離婚訴訟前雙方已經就財產分割問題達成合意，但離婚訴訟中一方反悔，不同意按先前的約定處理財產，這種情況下，已簽好的財產分割協議能否作為人們法院判決的依據是當前司法實踐中面臨的重要問題。

二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性質

(一)學界關于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探討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性質如何，學界和司法實務界主要形成三種觀點:“身份關系協議”、“混合民事合同”、“附條件民事協議”。由于對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性質理解的分歧，導致司法實踐中裁判結果的巨大差異。這不僅影響了司法裁判的權威性，也影響了婚姻的和諧和社會的穩定。

1.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就是身份關系協議。有學者認為，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包含在離婚協議當中，其本質就是離婚協議，離婚協議性質是單一的涉及身份關系的協議合同，協議訂立的目的在于表明離婚意向。所以持該種觀點的學者認為，離婚協議只要沒經過相關行政機關(婚姻登記機關)備案，法律應賦予夫妻雙方反悔協議的權利，換句話說，人民法院處理離婚案件，不應將離婚財產分割協議作為定案的依據，除非當事人在法庭上對先前的協議予以追認。此種認識符合協議離婚的場合，但未對訴訟程序離婚方式下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性質給與不同的界定。

2.離婚協議是一種混合型民事合同。孫瑞璽先生認為，離婚協議是綜合書面約定，該約定集人身關系、財產關系、撫養關系于一身。首先看離婚協議的內容，離婚協議約定的事項包括自愿離婚、子女撫養、財產及債務處理等。因此，孫瑞璽先生提出，離婚協議是一種混合型民事合同，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是離婚協議的一種形式，是其中的一部分，離婚協議中有關自愿離婚和子女撫養關系的內容屬于人身關系的性質，財產及債務處理則屬于財產關系的性質。離婚協議中的人身關系在法律性質上屬于平等主體之間的關系的約定，經婚姻登記機關確認后發生效力，而離婚協議中關于財產及債務處理的約定則是一般的民事合同性質，該約定應自雙方達成合意時就具有法律效力。此種觀點將離婚協議的內容進行了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的劃分，試圖使其能夠適用不同的法律。此觀點的缺陷在于，如若夫妻雙方最后決定不離婚，那么財產自不用分割，此時稱其夫妻雙方違約自然不合適。

3.附條件民事協議。最高人民法院《婚姻法解釋(二)》第8條的規定適用于協議離婚的場合，傾向于將離婚協議認定為一個附條件的民事協議。離婚協約中的財產分割內容無論是單獨成協議，還是與表示離婚意愿的合意處在一個離婚協議中，在書面表達中常會有這樣的表述:“夫妻自愿離婚或一方提起離婚訴訟，則按以下方式處理財產”，此種表述說明離婚協議性質上應當是一個附生效條件的協議，是一個在約定條件成就時生效的合約。夫妻協議離婚時，離婚協議生效的時間即是雙方當事人到婚姻登記機關辦理登記，領取離婚證的時間。

(二)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性質探析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十九條規定，夫妻可以約定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所得財產以及婚前財產歸各自所有、共同所有或部分各自所有、部分共同所有。同時規定夫妻對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所得財產以及婚前財產的約定，對雙方具有約束力。我國婚姻法律規范允許夫妻對婚內的各種財產進行約定，應該說將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性質定義為財產約定是有其法律基礎的。換句話說，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內容與我國夫妻財產約定制度是相一致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可以是夫妻雙方在離婚之前或離婚過程中達成。約定的內容是關于離婚后或一方提起離婚訴訟時財產的歸屬和處置問題。該種協議是夫妻約定財產制的一種形式，只是附加了一個條件，在現實中該條件或表述為“離婚后”，或表述為“若一方提起離婚”。關于其生效的時間因其處在不同的離婚程序中而不同，行政程序離婚中，作為離婚協議一部分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是法定的必備條件之一，沒有此條件婚姻登記機關不能受理離婚登記。而一旦離婚登記手續完畢，雙方取得了離婚證，此時，離婚財產分割協議不能單方反悔。因為協議離婚中一個必須具備的生效條件就是離婚事實的發生不僅需離婚雙方當事人的合意，而且須經婚姻登記機關的離婚確認。訴訟程序離婚中，夫妻雙方在訴訟前達成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是一種附條件的民事行為或民事合同或夫妻約定財產契約。所以，在訴訟離婚場合，只要一方起訴離婚，法院就應將該協議作為審判案件的事實依據，因為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在夫妻雙方簽訂時就已經成立并生效，所以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在夫妻雙方領取離婚證時發生效力，或夫妻一方向法院起訴離婚，法院依法判決離婚時即發生法律效力。所以離婚訴訟中，只要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存在，并且不存在無效或者撤銷的情形，法官就應當依據此協議進行判決。

三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無效與撤銷情形

根據以上關于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分析，作者認為離婚財產分割協議是一種附條件的民事協議，其發生法律效力的時間是離婚事實的發生。但是夫妻雙方訂立的離婚協議并不一定是無瑕疵的，若訴訟離婚，法院應承擔起審查的職責。法院審查該種協議的依據是合同法的基本原理和我國法律關于合同的相關法律規定。

(一)無效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

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的性質既然是民事合同，對它的審查就應適用《合同法》的有關規定。如若該財產分割協議存在《合同法》第52條規定的情形，也就是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訂立合同，損害國家利益;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那么該協議應認定為無效。例如:夫妻雙方訂立的財產分割協議分割的不是其雙方共有財產，而是別人的，或其協議內容侵犯國家、集體和第三人的利益，自是違法。對此或許還會引起有關利害關系人提起的侵權訴訟。又如離婚財產分割協議約定分割根本不存在的財產，該條款也是無效的。協議中約定分割的財產不能是含糊不清的，如若含糊不清夫妻雙方應重新協商，協商不成時由法院判決。

(二)可撤銷的離婚財產分割協議

《婚姻法解釋(二)》第9條規定:男女雙方協議離婚后一年內就財產分割問題反悔，請求變更或者撤銷財產分割協議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人民法院審理后，未發現訂立財產分割協議時存在欺詐、脅迫等情形的，應當依法駁回當事人的訴訟請求。該條明文規定離婚協議撤銷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訂立離婚協議時存在欺詐、脅迫情節。所以法院審查離婚財產分割協議，只有發現符合婚姻法解釋中規定的特定情形，才可以撤銷該離婚協議。

［1］梁慧星.民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6.

［2］姚輝.民法的精神［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3］陳麗華.婚姻·家庭·繼承［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

［4］楊大文.親屬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7.

［5］曾憲義.中國民法案例與學理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

［6］高言，鄭愚.婚姻家庭法理解與案例評析［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1996.

D923.9

A

1008－4681(2011)03－0058－02

2011－03－16

張硯哲(1988－)，男，山東濟寧人，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碩士生。研究方向:婚姻法。

(責任編校: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