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勇
(蘇州市職業大學管理工程系,上海市普通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江蘇 蘇州 215104)
吳文化發展與蘇州城市精神的形成
李 勇
(蘇州市職業大學管理工程系,上海市普通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江蘇 蘇州 215104)
吳文化誕生于“水鄉澤國”的漁獵經濟時期,近現代又有新的充實和嬗變。經萬年演進,她的“融合”、“創新”、“務實”和“崇文”的文化特質愈加鮮明。蘇州是吳文化孕育和哺育的城市生命,具有“崇文”、“融合”、“創新”、“致遠”的城市精神,是吳文化資源的高度凝煉和自然結晶,也是蘇州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精神動力。
吳文化發展;蘇州;城市生命;城市精神
吳文化即吳地文化,也稱“太湖文化”,是萬年來太湖流域的民眾創造的一切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是中國“龍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①李勇:《百年中國漁文化研究特點評述》,《甘肅社會科學》2009年第6期。吳文化從產生至今,歷經漁獵經濟、農耕經濟、工商業經濟、近代和太湖時代的發展歷程,具有“融合”、“創新”、“務實”和“崇文”的精神特質,這些精神特質是太湖流域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凝聚力、驅動力、支撐力和拉動力。所以,對于太湖流域而言,吳文化是促進當地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精神力量,是潛在而巨大的“生產力”。
吳文化誕生的地理環境的主要特征是地處太湖水鄉,這里自然環境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區域內江、河、湖、塘、蕩、水庫等河湖縱橫交錯,密如蛛網,是全國最著名的“魚米之鄉”。太湖水鄉是由揚子江——太湖水系所覆蓋的廣闊區域,這一水系包括太湖流域的五大湖群,太湖;陽澄湖湖群;吳江湖群;洮滆湖群;淀泖湖群。南京的固城湖、石臼湖也屬于長江——太湖水系。吳文化區以長江——太湖水系覆蓋的區域為核心,直觀上看,吳文化的最鮮明特色是“以水為本”的水鄉文化,漁業和稻作孕育了吳文化。
吳文化誕生的經濟條件是太湖水鄉的漁獵經濟,而“漁文化”是“吳文化”的源頭,②吳文化是由太湖流域水鄉獨特的地理環境、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共同作用而產生的。太湖漁業經濟賦予吳文化鮮明特色,“吳”即“魚”即“虞”,“扈”即“滬”,是一種捕魚的工具和方法,“滬”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和漁業生產關系密切。據考古發現,太湖流域的馬家浜文化、良渚文化、崧澤文化與黃河流域的文化幾乎同時產生,是兩個并駕齊驅,平行發展的文化系統,太湖流域文化與黃河流域文化的關系是“并列關系”。長江和黃河流域是我國最早的兩個經濟中心,也是我國最早的兩個文化中心。參見裘士京:《試論長江流域在我國古代文化發展中的地位》,《安徽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2年第2期,第69頁。大量的文字和實物考古發現證明,這里的先民最有特色的生產活動第一是“漁獵”,二是“稻作”。①蘇州大學中國近代文哲研究所編:《太湖文脈》,古吳軒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第16頁。因這里水域廣闊而山林少,所以漁獵經濟中,漁業更重要。據太湖流域的考古發現,“史前時期,在環太湖地區,網墜一直是漁獵經濟中最重要的一種工具,不僅數量多,而且類型多樣,適應與不同的水域。”②鄭建明:《環境、適應與社會復雜化-環太湖與寧紹地區史前文化演變》,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12月第1版,第110頁。從太湖流域地區先民崇拜的偶像(cult)看,“天妃”、“大禹”等“水神”在吳文化區信奉面較廣,也可以證明吳文化的起源和漁業經濟活動的關系。天妃據說是女媧的女兒,也是福建沿海的“媽祖”。天妃容貌異常,能飛渡大海,救人于危難。“禹王”就是神話傳說中為民治水的大禹,也有稱他為“水路菩薩”的,是主管太湖的神靈。泰伯作為崇拜的對象(cult)則在公元前11世紀中葉之后的農耕經濟時期。③吳文化誕生于太湖漁業經濟活動中,稻作經濟促進吳文化的初步發展。此后,吳文化與長江流域的楚文化、黃河流域的中原文化先后進行五次比較大規模的雜交,在保留自身文化個性的同時,吳文化不斷發展。大禹治水,中原水利文化傳入太湖流域,吳地水利通暢,經濟發展。泰伯奔吳,將中原先進的制度文化和農業生產工具帶到吳地泰伯、仲雍奔吳,帶來中原先進的“制度”文化和農業生產工具,加速了吳地經濟和社會發展,也是中原文化和江南土著文化在太湖流域的一次大規模的雜交,但發展的決定力量仍然是吳地的本土文化及其與生俱來的“融合”精神。春秋戰國,北方的儒家思想被吳地民眾接受和消化,禮樂制度扎根吳地。秦漢至唐宋,北方的佛教、道教等宗教文化傳入太湖。至元明清,隨著商業的繁盛和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經過幾千年的文化雜交,吳文化空前絢爛和繁榮,獨具特色。吳文化從漁稻經濟活動中誕生,之后歷經五次比較大的飛躍,是吳文化發展的重要歷史坐標。
1985年太湖三山島的考古發現,證明1萬年前的太湖流域地區處于舊石器文化晚期。根據出土的舊石器看,這些石器的特點是個體小、重量輕,非常精致。其中,刮削器數量多,特別是凹刃刮削器是加工骨質魚鉤或木質魚叉的理想工具,由此可以推知太湖三山島的先民漁業經濟比狩獵更重要。因為從三山島出土的石器工具的整體推斷,這里的先民最早的經濟形式是以漁獵為主、采集為輔的;在漁獵經濟活動中,又以漁撈為主,狩獵次之。所以,太湖流域最早的文化“水”的特色非常鮮明,漁業經濟是吳文化的源頭。
新石器時代早期,根據吳縣草鞋山的考古發掘,太湖流域屬于河姆渡文化和馬家浜文化圈,這時開始有了水稻的種植,也是迄今在我國發現的最早的人工栽培水稻之一。并且,在草鞋山遺址下層出土大量碳化谷粒,經科學鑒定已有粳、秈之分,說明吳地先民在水稻選種、生產和儲存等經濟活動環節已經非常精細了,稻作經濟為吳文化發展增添了新的內容。
新石器時代中期,太湖流域地區覆蓋的是崧澤文化,距今約五六千年。吳江梅埝出土的文物中,有骨魚鏢、石制或陶制網墜、魚脊椎骨做成的裝飾品,陶器的飾紋中有魚鱗紋和菱葉、菱花和菱實的花紋,還有制作精致的魚形匕首。此時生產工具雖仍以石器為主,但石器制造的技術水平不斷提高,磨制精致。崧澤文化時期,在鎮江丹徒磨盤墩出土了大量打制的細石器,以石鉆為主,據考古學家推測,這些細石器可能是制作玉器的工具。④文物編輯委員會編:《文物考古工作十年》(1979-1989),文物出版社1990年北京,第104頁。此時,根據出土文物推斷,農業生產已有明顯的發展。
距今約四五千年新石器時代晚期,太湖流域是良渚文化。此時,手工業從農業中分離出來。石器的制造更趨精致,特別是三角形石犁形器的大量出土,說明當時的太湖流域犁耕農業已很普遍。良渚文化的手工制造有泥質黑衣陶、竹和草的編制物、玉器等,特別是玉琮、玉璧等禮器制作精美勝于同一時期的北方手工業。⑤從漁業、稻作、蘇繡等吳地其他手工業的一切經濟活動中可以看出吳文化的“精”、“細”、“巧”等文化個性,比其他區域文化更集中、突出和典型。特別是蘇繡“精細雅潔”無與倫比。吳地的產品生產追求精益求精,產品的品質就是勞動者素質和吳文化的精神體現。
距今約四千年前至階級社會產生,太湖流域的良渚文化趨于衰亡。此后直至夏王朝建立以前,多是因為太湖水患和其他自然災害的肆虐。至大禹治水時期,“三激既入,震澤底定”,⑥《尚書》,慕平譯注,中華書局2009年3月北京第1版,第58頁。在太湖水患被最終平定以前,太湖流域處于“文化斷層期”。
在中原地區的夏商之交,江南太湖流域進入馬橋文化和湖熟文化時期。①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中國考古學﹒夏商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12月第1版,“緒論”,第7頁。從考古出土的文物看,馬橋文化基本上是繼承良渚文化而發展來的,但是出現了新的青銅器文化。湖熟文化雖然還是以石器為主,但青銅器也已經出現,太湖流域的青銅器文化和中原地區幾乎同時產生和平行發展的。再從太湖流域居民早期的宗教信仰看,根據考古發掘,吳地發現過卜甲,用占卜決定戰爭等國家大事,和商代用獸骨和龜甲占卜的習俗很相似。所以,無論從“器物”層面還是“精神”層面,吳文化的產生和發展都和中原地區基本平行的。
公元前11世紀中葉,泰伯奔吳,中原先進的制度和器物文化傳入太湖流域,促成了吳地土著文化和中原文化的一次較大規模的雜交。泰伯重視農耕,使吳地“數年之間,民人殷富”,因此王之。從泰伯(前11世紀)奔吳,后經仲雍、周章、熊遂、壽夢(前585年繼王位)、王僚,公子光(闔閭)刺王僚而奪吳王位,②《左傳》,劉利、紀凌云譯注,中華書局2007年3月北京第1版,第280-281頁。重用伍子胥、孫武子等一批英才,注重發展經濟和軍事,使吳國國力強大,能與越、楚爭霸,吳國強盛,伍子胥“相土償水,象天法地”筑姑蘇城(著名的“水城”,東方的威尼斯),為吳文化發展作出巨大貢獻。但另一方面,闔閭、夫差(前496年-前473年),窮兵黷武,不恤民力,虛耗國家財富,疏于進一步發展實業,違背吳文化的“務實”和“融合”的精神,結果自取滅亡。公元前473年,吳國被越國滅亡。“武王封泰伯與吳,到夫差,計二十六世…”。③張仲清:《越絕書譯注》,人民出版社2009年5月第1版,第25頁。“吳國”作為一個政權,存在于太湖流域約六百余年。④越滅吳后,越在吳地統治一百七十多年。公元前301年,楚滅越,在蘇州設立東郡。七雄爭霸,最終秦統一中國。秦始皇在太湖流域設會稽郡,“吳”為郡治,始稱“吳縣”(即蘇州)。
春秋戰國時期,常熟言子和魯人澹臺子,將北方的儒家思想引入吳地。言子、澹臺子及其眾弟子開辟了吳地向學之風,加速了儒家思想思在吳地的傳播,江南土著文化融匯儒家文化的精髓,又一次比較大的文化雜交,吳地的文化教育等事業大發展,強化了吳文化的“崇文”、“融合”的精神特質。
漢代至六朝時期是吳文化發展的又一上升期。此時,江東地區政治相對穩定,民眾主要集中精力發展經濟。孫吳政權建立以后,以蘇州為中心的江東地區政治穩定,北方大量人口涌入,為吳地經濟發展提供了勞動力、技術等必要條件,推動了吳地的經濟發展;同時,大量人口南遷,也擴大了吳地的“內需”,成為吳地經濟發展的拉動力。東晉南朝二三百年間,以建康(今南京)為中心的吳地吸引北方流民,開墾良田數十萬頃,致使吳地“魚鹽杞梓之利,充仞八方,絲棉布帛之饒,覆衣天下。”⑤(梁)沈約:《宋書﹒列傳第十四﹒孔季恭敬、羊玄保、沈曇慶》,中華書局1974年10月第1版,第1540頁。經濟重心的南移是吳地“務實”精神的歷史發展必然。此時,吳郡“文化士族”群體涌現,他們的“示范效應”使“崇文”終成為吳地民風主流。同時,因為經濟發展,經濟利益關系開始超越傳統的狹隘的血緣氏族關系,吳地民眾更趨“務實”。
唐宋時期,因為經濟繁榮和“崇文”之民風,吳地,特別是蘇州“儒學之規制甲乎天下”。⑥隋開皇九年(589年),廢吳郡,改吳州為蘇州。唐天寶年間,節鎮李棲筠在蘇州創建“學廬”,北宋范仲淹在蘇州首創“府學”,南宋以后,吳地“書院”教育盛行。 無論是“學廬”、“府學”、“書院”、“社學”、“義學”、“私塾”等教育機構都是以吳地雄厚的經濟支撐而有效運作的。從隋唐到清末科舉舉士時期,吳地的狀元、榜眼、探花、進士等等錄取比例在全國首屈一指,人數眾多。唐帝國的大一統為吳文化的發展提供了優越的外部環境,南北文化交流頻仍。吳文化在文學藝術、生產工具、生活方式、宗教信仰等各方面都呈現出“崇文”、“融合”、“務實”和“創新”的特質。
元、明、清時代,吳文化發展進入絢爛期,吳文化精神特質更為突出。園林藝術、戲曲藝術、絲綢文化、工商業文化、城市建設等領域都進入一個絢爛的繁榮期,吳文化的亮點也更鮮明。商品經濟的發展、社會結構的變化、市民階層的出現、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萌芽、外來軍事和文化的入侵等等,使吳文化在某些方面發生嬗變,但她的“融合”、“創新”、“務實”、“崇文”等文化精神是吳文化的血脈和靈魂,至近現代乃至當代仍獨具特色,是太湖流域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最珍貴財富。
吳文化具有“融合”、“創新”、“務實”、“崇文”等文化特質,蘇州是太湖山水和太湖文化孕育的城市生命,具有“崇文”、“融合”、“創新”、“致遠”的城市精神,與吳文化的特質天然同一。“崇文”、“融合”、“創新”分別是促進蘇州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拉動力、凝聚力、驅動力。“崇文”拉動了“融合”,善于融合其他文化的精華才會有靈感和“創新”。“致遠”是指蘇州的城市生命力,是吳文化“務實”的結果和發展方向。蘇州城市精神是在吳文化的發展歷程中逐漸形成的,是吳文化精神的高度概括和濃縮。
太湖流域的吳、蘇、魚、虞幾乎同音同意,泰伯建立的政權“吳”,“吳,虞也,封太佰于此,以虞其智也。”①吳文化研究促進會編輯:《句吳史集》,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5月第1版,第160頁。“吳”開始作為一個政權而被正史傳載,狹義的“吳文化”即是指自泰伯奔吳到夫差失國之間的“吳國”的歷史文化。秦統一后,秦始皇在太湖流域設會稽郡,“吳”為郡治,始稱“吳縣”(即后來的蘇州)。雖歷經行政區劃的變遷,“吳郡”、“吳縣”、“吳州”、“東吳”、“平江”、“姑蘇”、“吳門”、“吳中”、“蘇州”等,“吳”作為一個文化的符號一直延續至今。“蘇”字象“魚”字,而“吳”字即“魚”字。因為甲骨文上的“吳”字,金文上的“蘇”字均象魚形。②衛聚賢:《吳越釋名》,《江蘇研究》第3卷第5、6期合刊,第1頁。“蘇”、“魚”、“吳”字相同。“蘇”在金文作魚作禾,“禾”字古讀為馬為余,所以“蘇”字讀為“馀”(虞)。 “吳”與“虞”相通。③中國歷史大辭典歷史地理卷編纂委員會編:《中國歷史大辭典o歷史地理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6年8月第1版,第412頁。所以,“吳文化”即“蘇州文化”,蘇州是太湖山水和太湖文化孕育的城市生命,是吳文化的寵兒。
“崇文”精神是指吳地民眾崇尚科學、遵重知識、善于學習,是吳文化的最深層的精神特質,是吳地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牽引力及核心精神力量,是吳文化與生俱來的文化基因。④吳地“尚武”之風是先民為了戰勝自然災害和饑寒,以求得自身的生存和發展的所使用的必要手段,尚武也是人類處于蒙昧時期各民族、部落的共同本能,而非吳地特有。
據《太湖備考》記載,唐虞之際,鯀負堯命治水,三年未成,被處死羽山。后鯀之子禹治洪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治八年,最后疏通三江定震澤,太湖水害因此根除。太湖先民為紀念禹王治水的功績,在太湖東南西北四個被稱為“昂”的小島上建造了禹王廟。⑤金友理:《太湖備考》,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第264頁。大禹治水,采用在黃河流域的“疏導”的科學方法,為吳地先民治理水患。此后,吳地圩田墾殖,吸收大禹治水經驗,最終將水患變為水利。“崇文”和崇尚科學的文化精神給吳地發展帶來新的開始,“崇文”將吳地變為旱澇保收、水運便捷的“魚米之鄉”和“人間天堂”。
泰伯奔吳立國后,中原文化、楚文化傳入吳地,進一步激活了吳人“崇文”的文化基因,此后吳地逐漸重視教化,結果人才輩出,自古有“江南出才子”、“江左文人藪”之說。江南才子不僅為吳文化發展作出杰出貢獻,而且對后人形成“示范效應”,“崇文”之風造就一代又一代優秀人才,如狀元宰相、科學巨匠、藝術家、改革家、政治家等,是“崇文”的結果。
春秋戰國戰亂頻仍的時代,吳地學習諸子百家。常熟人言子是第一個將儒家思想引入吳地的先賢,言子注重儒家的禮樂教化,吳人聞風向學,尊之為“南方夫子”,結果“從之游者以千計”。魯人澹臺子,受言子的感召到吳地講學。言子、澹臺子及其眾弟子在吳地的教育活動,進一步強化了“崇文”的文化特質。
漢代至六朝時期是吳文化發展的另一個上升的歷史時期。因為北方戰亂,大量人口南遷,北方的文化也隨南遷人口而與吳文化大規模交融,促進吳文化的發展。
唐宋以后,因為吳地經濟繁榮和“崇文”之風日盛,蘇州“儒學之規制甲乎天下”。唐宋至明清,蘇州在興辦教育、藏書、科舉、文學藝術等方面“崇文”特色更鮮明,常熟素有“藏書之鄉”和“方志之鄉”的美譽,毛晉的汲古閣被稱為“海內藏書第一家”。據統計,隋唐科考至明清,蘇州狀元人數之多,其他地區罕有其匹。
“融合”,包括傳統和現代的融合、人地和諧、城市生命和自然環境的高度統一等多方面內容,因“崇文”才會“融合”。吳文化是雜交文化的一個典型,是中華文化寶庫中的優質文化資源。從誕生之日起,她不斷吸收楚文化、中原文化、儒家文化、徽州文化、佛教文化、基督教文化、伊斯蘭教等文化營養,揚長避短,獨具魅力。汲取人類各種優秀文化的有機營養和發展基因,生物學中的雜交優勢的法則在文化領域中也會起作用。①(美)斯塔夫里阿諾斯:《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吳象嬰、梁赤民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908頁。
從歷史發展的時間順序考察,“融合”是吳文化另一先天性特質。
從最初的漁業文化、稻作文化,發展到良渚文化,再到青銅文化。之后,太湖流域雖然進入了“文化斷層期”,但長期的“文化真空”積累了更大的“文化需求”。
大禹太湖治水,“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大禹把北方的先進生產工具和科學治理水患的方法等北方的“水利文化”帶到太湖流域了,南北文化的一次融合。
泰伯奔吳,中原先進的制度文化和生產工具被吳人接受和有效應用。春秋戰國時,伍子胥、孫武的“兵家文化”傳到吳國,在吳地被發揚光大。
六朝時期,北方大量人口南遷,中原文化又一次大規模地在太湖流域被融合。
秦漢至唐宋,中原地區先進的制度、生產工具、道教、佛教等宗教文化以及文學、藝術融入吳地,創造出既有被融合的文化的共性,又彰顯吳文化個性的吳地“塔文化”。“園林文化”,園林是“城市山林”,融合了道教、太湖山水、水鄉民風等,是人、地、文化的高度融合,也是太湖山水和“小橋、流水、人家”的藝術微縮。還有蘇州的園藝盆景藝術、“吳門畫派”等文化形式都體現了“融合”的精神。元明清時期,吳文化擴大和加深了融合的廣度和深度,“融合”使吳文化走向絢麗期,并向中國各地和海外傳播。
進入近代,受西學的影響,蘇州人王韜、馮桂芬等有識之士大力倡導改革,在他們的影響下,誕生一大批近代企業和近代文化機構,與西學的融合,使蘇州成為我國近代工業和近代文明的一個重要中心。
至今,在提升產業層次和發展文化產業方面,因善于融合而博大的吳文化在文化產業發展方面具有明顯的“比較優勢”。②“比較優勢”理論,英國古典經濟學家大衛·李嘉圖(David Ricardo,1772-1823)在其《政治經濟學及其賦稅原理》中提出。李嘉圖認為,一個地區在所有產品上都具有絕對優勢,但相對而言總有一種產品是優勢最大的;另一地區在所有產品上都是絕對劣勢,但比較起來總有一種產品是劣勢最小的。這樣“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弊相權取其輕”,兩地在相對成本差異的基礎上一樣能發生貿易,獲得貿易利益。比較優勢說拓展了貿易的可能性,其基本思想奠定了此后國際貿易理論的基礎。本文移用“比較優勢”一詞,意指吳地社會歷史文化資源具有明顯的“區位優越”,這種獨具特色的歷史文化資源能為發展文化教育產業,優化產業結構,提升產業層次提供最重要的支撐條件。
“創新”是一個民族的靈魂,一種文化的靈魂,一個城市的生命價值。吳文化是以水為本的文化,具有善于融合其他文化的特質。因為能不斷地吸收、融合、沉淀、積累,所以才會不斷地新陳代謝、推陳出新。“創新”是吳文化的精神特質之一,“創新”在吳地社會生產和生活中時時處處都有體現。
自從漁獵經濟時期,吳文化的創新精神已經開始顯現。無論是舊石器、新石器、玉器、青銅器等的制造,其外觀、功能等方面都有明顯的創新。
自古及今,吳地在科技創新能力往往超過北方。青銅器時代,青銅鑄造技術比北方先進,郭沫若認為:“江南吳、越自古為青銅名產地,殷代末年與江淮流域的東南夷時常發生戰事,或者即在當時將冶鑄技術傳入北方。”③郭沫若:《青銅時代》,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2月第1版,第227頁。后來,泰伯奔吳,帶來北方先進的生產技術,但春秋戰國時期,吳地的鐵器冶煉技術超過北方,以干將、莫邪為代表的鐵兵器的鑄造,爐溫高、硬度強,所以郭沫若認為春秋時吳越兵器鑄造,“可能是中國煉鋼史上的第一把火”。這種科技創新具有開拓性的意義。太湖流域許多新的生產工具,如“扈”,約在公元317-420年,吳地先民在古松江口創造的一種新的捕魚工具,“扈”(即滬),也是捕魚方法的創新。①李勇:《蘇南漁業發展中燦爛的漁文化》,《安徽史學》2009年第4期,第126頁。再如唐代的江東犁,就是中原地區曲轅犁到了吳地以后,為適應水田耕作的需要改造的,江東犁操作靈活方便,可以根據耕作的需要靈活地調節犁箭、犁評等部件,進行深耕或淺耕。②(宋)范成大:《吳郡志》(陸振岳校點),江蘇古籍出版社1999年8月第1版,第10頁。
在社會生活其他方面,如蘇繡、昆曲、蘇州評彈、吳門畫派、水鄉田園詩等都有獨具一格的創新。
“致遠”是指蘇州人文精神和城市精神的活力與生命力,是吳地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趨勢。無論從吳文化誕生和賴以發展的地理生態系統、社會文化生態系統、經濟基礎等方面分析,“致遠”是吳文化的“崇文”、“融合”、“務實”、“創新”等精神特質共同作用的精神合力。
吳文化誕生的地理生態系統是長江—太湖水系所覆蓋的地區。揚子江―太湖匯集皖南、蘇南、浙北山區之水,“集江河湖海水文化之大成”。太湖萬年的文化沉淀和積累,寧靜而深沉的太湖賦予吳文化“致遠”的精神特質。奔騰不息的萬里長江匯聚中華文化的精華,隨大江匯集太湖。“博大”成就了“致遠”。
吳文化發展依托的社會文化生態環境是個開放而融合的環境。蘇州城市精神來源于吳文化精神,而吳文化是雜交文化的一個典型,融合中原文化、楚文化、徽州文化、佛教文化、道教文化、基督教文化等,“融通”成就了“博大”。曾經在內憂外患的時代,吳地先賢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改革精神,雖然變革沒能成功,但“致遠”的精神沒有泯滅,后任繼續發揚光大。
吳地經濟和社會的持續高速發展是吳文化發展的基礎,也是“致遠”精神的最基礎支撐力。從遠古時代,漁業、狩獵、稻作等產業孕育并哺育了吳文化,繼而孕育蘇州的城花生命,賦予蘇州的“崇文”、“融合”、“創新”、“致遠”的城市精神。唐宋以后,蘇州的農業經濟、工商業經濟在江南首屈一指。近代和現代,蘇州經濟和社會發展一直走在全國的前列。當代,在改革開放大潮的影響下,高速增長的勢頭不僅沒有減速而是進一步呈加速上漲的趨勢。蘇州經濟和社會的高速發展得力于吳文化的“務實”精神,而“致遠”是蘇州城市的旺盛的城市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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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VELOPMENT OF WU CULTURE AND FORMATION OF THE SPIRIT OF SUZHOU CITY
LI Yong
(Suzhou Vocational University,Suzhou Jiangsu 215104)
The Wu Culture was born in the period of the economy of fishing and hunting in the region of rivers and lakes.It grew mature during the economy of agriculture and underwent the enhancement in modern times.Having gone through the evolution of thousands of years,the features of integration,creativeness,pragmatism and literature-advocating in Wu Culture have become more and more apparent.Suzhou is the city-being which having being fostered by the Wu Culture,and the city has formed the spirit of literature-advocating,integration,creativeness,and foresight,which is the highlight of the Wu Culture,and also the motivation of the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Suzhou.
the development of the Wu Culture;Suzhou;city being;city spirit
K203
A
1672-2868(2011)05-0079-06
2011-06-24
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項目編號:2010SJD770008)
李勇(1969-),男,江蘇蘇州人。蘇州市職業大學管理工程系講師,上海市普通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專職研究員,歷史學博士。
責任編輯:陳 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