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澤礦
(河南工程學院 土木工程系,河南 鄭州 451191)
論《東方雜志》的教育批判意識
仝澤礦
(河南工程學院 土木工程系,河南 鄭州 451191)
《東方雜志》創刊于清末新政時期,該刊對近代教育思想的傳播極為重視,雖然不是教育專業刊物,但卻利用各種渠道積極的介紹西方先進的教育思想,對清政府辦學堂過程中存在的種種弊端進行了極力的批判,表現出了強烈的教育救國意識。
《東方雜志》;批判精神;教育弊端;清末新政
《東方雜志》是創刊于清末新政時期的一份綜合性期刊,雖然不是教育專業刊物,但卻利用各種渠道積極的介紹西方先進的教育思想。絕大多數論者都是從社會改造的需要來認識教育問題的,把教育問題提升到振興國家、振興民族的高度上,教育救國意識非常的明顯。強烈的批判精神是《東方雜志》教育思想的主要特色之一,清末新政時期由政府主導的近代教育變革弊端重重,《東方雜志》在倡導近代教育變革的過程中,為了教育近代化的成功轉型,對各種教育弊端的存在表示了積極的關注。從以人為本,重在精神,不在形式的教育理想出發,他們對晚清以來教育現狀的弊端進行了全面的批判:“今日中國之學校,皆無秩序之學校也,不獨與東西各邦不同,亦且與古代教育之法不同。”[1]而這種強烈的批判意識也正展示了《東方雜志》論者關注教育救亡,憂國憂民的愛國情懷。
教育需要經費,短時期開辦如此多的學堂,更需要投入巨款。庚子賠款數額巨大,使清政府陷入了嚴重的財政危機,同時,1901年后開始的新政以及其后的憲政包含編練新軍、創辦巡警、振興實業等無不需要巨款,教育僅僅是其中之一項。清末中央與地方皆苦于經費極度短缺,當時上諭坦言:“國步艱虞,百廢待舉,而庫儲一空如洗。”[2]
為了籌措教育經費,各地紛紛開征各種名目的捐稅,以致物價騰貴,民不聊生。與此同時,清王朝末年無可救藥的制度性腐敗同樣充斥著剛剛起步的新式教育,學堂的經營者更是往往不得其人。《東方雜志》對這種情況極其反對,并予以深刻地揭露和抨擊:“觀乎今日之任教育者,非迂老無用之紳士,即淺陋無識之官員。”[3]這些人對近代新式教育并不了解,更嚴重的是他們往往視學堂為升官發財之地,校園中擠滿了各種名目的總辦、監督、提調、庶務、文案等,他們是以興學為名,興中飽之實,“一校之中,房屋、器具、飯食、仆隸、書籍,及種種開銷既繁多,且強半之事物為內地人所不習之,遂得任意報銷,恣其中飽,以經理學堂而起家者,已屢見其人,大率一校之中,總理教習司事等員,或以為娛老之方或以為威福之地,或以為殖產之計,各行其是,而教育一端,則全置諸度外。”《東方雜志》尖銳的指出:“故我國之學堂,養老院也,棲流所也,龐雜廢弛,不可言狀。開之七八年,徒見經理者,營家宅,置田產;執事者,妻妾肥澤,衣食溫飽,而教成之學生,則杳然不知其何在!”[4]
實施新式教育的本意是改革,開通民智、振興國家,但辦學過程中無所不在的腐敗則將本意良好的改革急劇推向失敗。各地設立學堂,動輒加捐籌款,早已民怨沸騰;欲壑難填的貪官污吏們又把有限的資金塞進了私囊,加劇了社會矛盾并使之進一步激化。中國民眾民智未開,對學堂本來就抱有很大的偏見,官方又一再以興辦學堂的名目開征各種名目的捐稅,弄得民不聊生,更加加重了他們對學堂的仇視。于是直接予民以福祉的辦學興教,也同樣引發了鄉民普遍暴力對抗,而這直接誘發了1905年前后各地連綿不斷的毀學風潮。《奏定學堂章程》頒布后,地方官府為了湊足上面規定的學堂數目,以辦學為名,增加多種苛捐雜稅,激起了民變。農民們搗毀學堂,毆傷教員,江西、江蘇、浙江、四川、廣東等省均有發生。在社會各界紛紛譴責暴民愚蠢的時候,《東方雜志》對這種現象的發生的評論卻較為公允,“愚民之毀學,固非有意與學堂為難,實由平昔官府之敲撲過甚,故藉此而一泄其忿焉。然則毀學縱為暴舉,究其罪之所在,吾固不能為近日之官員恕矣……愚民毀學,其咎則全在于官吏。”[5]農民對新式學堂的不歡迎,是多種原因造成的,而地方官吏的借機敲詐、中飽私囊,無疑是直接的導火索。
清政府在興辦學堂的過程中,反復強調“時事多艱,興學育才實為當務之急”,為了從政策上引誘鼓勵士子進入學堂學習,清政府逐漸開始對學堂學生予以獎勵出身的政策。《奏定學堂章程》頒布實施后,更是詳細的規定了各級各類學堂畢業的獎勵細則。這一政策從表面看,確實有助于滿足士人對虛榮的追求,有助于鼓勵更多的士人進入新式學堂,但從更深的層次考慮,它把科舉取士所形成的“讀書—應試—作官”的思維定勢、價值取向保存下來。學堂與仕途仍然混為一途,而這與新式教育的宗旨是格格不入的,學堂與留學是分科教授的,培養專業人才,而獎勵出身,給與翰林院編修等職務,使得大多數人才無法發揮其才能。《東方雜志》對學堂獎勵出身政策一直持強烈的批判態度。有論者認為,“各省之設學堂,紛紛以畢業獎勵為言,竟以此為誘導學生之具,是使學生永無自立之性,且與教育原理大相反背也。”[6]有論者指出學堂是開啟民智、培養人才之所,并不是為培養官員而設,“學堂所以異于科舉者何?在科舉為造一般仕宦人才而設,學堂則為陶鑄全國之國民,使皆得實地之生活而設也,若引全國國民而趨于仕宦,則何如仍科舉之為愈矣。若以學堂為進身之階,又奚怪乎頑固黨人謂學堂為科舉之變相也。”[7]
學堂獎勵出身的政策在清政府內部也引起了很大的爭議,《東方雜志》于二年十一期專門刊載了《御史陳曾佑奏請變通學堂畢業獎勵出身折》一文。陳曾佑提出,廢止科舉后,必須“變通學堂畢業獎勵”的辦法,“蓋從前八股試帖小楷,取士之弊,不過曰所學非所用而已。今學堂與仕進混合之弊,所學非所用,與前此正同”,他并從細微處列舉了它的一些弊端,如:“按大學分科,……學農者為種植土化之事,學工者為機器制造之事,學商者為籌算貿易之事,學醫者為解剖醫藥之事,學格致者為物理化學之事。其所學者如此,今乃一概用為翰林院編修檢討,不知所編為何書,所討者何事,將盡舍其所學而從事于編檢乎!”陳曾佑還強調說:“興學非盡為求官也。國家最利之事,在人人皆知求學;國家最不利之事,在人人皆思作官。人人皆知求學,則各謀其本業,而天下以安;人人皆思作官,則各忘本分,而僥幸奔競之風作矣!”[8]《東方雜志》認為陳曾佑的主張是很切中時弊的箴言。有論者對陳曾佑的奏折進行了回應,“上年陳曾佑御史疏陳,以名位官職分配學堂為非計,其言明切最得體要。”并且提出了真摯的勸告“從前科舉之弊,誤在誘之以利祿,今以學堂為培植人才之地,所以示士子之趨向,萬不可再涉此意。”[9]
在官方的誘導下,加之以傳統讀書入仕觀念的根深蒂固,就讀于新式學堂的學生有相當比例并非以求學為宗旨,而是為另一形式的終南捷徑。《東方雜志》對此也給與了關注和批判,“故今日之學,皆趨時之學也;今日之學生,皆溺于俗尚之士也。”廣大學生為鉆營利祿之思想,“故所學趨于簡陋,不暇深求,而營求祿利之思想,遂深中于學子之心”,“所肄各學科均便于速成也,均可持以獲利祿也”,非如此皆視為無足輕重。以積極倡興學堂為目的的《東方雜志》論者們對此表示出了深深的不安與擔憂,他們謂然感嘆到,如果按照這種教育趨勢發展下去,即使人人能夠入學,教育得以普及,“亦不過養植數百兆喻利之小人,何益于學術,何益于國家?”[10]對學堂獎勵出身政策的大力批判,也突出的表現了《東方雜志》對待教育發展的憂患意識和批判精神。
清政府不僅在國內廣興學堂,而且還向國外派遣大批留學生。以日本為例,1900年以前,只有幾十人,而到了1906年高潮時,官費、自費學生激增至八千余人。與興辦學堂一樣,在派遣留學生的過程中,也流弊百出。《東方雜志》是支持優秀青年學子出洋游學的,但對留學過程中的種種弊端也并不回避,并進行了針對性的批判。官方在獎勵學堂出身時,對留學生更為重視,當時出洋游學,歸來后較之國內學堂待遇更為優厚,“回國后尤宜破格獎勵,立予擢用”[11],而科舉廢除后,通過科舉走上仕途的道路既然被堵死,更促使不少人以出洋留學為作官進階的捷徑。
留學人員龐雜,有的冒名頂替,有的目不識丁,《東方雜志》揭示到:“近且有目不識丁之輩,留東瀛數月,以數金買得證書,遂可雄張于新學界者矣。”[12]以留日學生為例,有的“所入學校屢遷,所習之業無定。爭學費則一省以一省為例,補學額則一府與一府為仇。甚至奸竊之案,亦見不一見。貽笑外人,莫此為甚”。[13]為此,就連出使日本大臣也不得不急切要求清廷,“嚴定選派留學生章程”。《東方雜志》認為此種留學弊端不僅僅存在于留日學生,留學歐美學生中間也很為普遍,“四川派往美國學生二十三人,中有目不識丁者,乃川中機器局工匠也。耗財辱國,莫此為甚。以現今籌款之艱,而留美學費約需十萬,以有用之財,濫派此等愚魯之輩,將來收效,已可預料。”[14]
在對種種留學弊端進行批判的同時,《東方雜志》對如何改善這種局面也進行了積極的探索。難能可貴的是,該刊并不因為種種弊端的出現,就輕易的否定游學,“此非游學之咎也,送游學者不擇人之咎也。”然而如何改善這種狀況呢?《東方雜志》對此進行了合理的分析:“今至簡易之法惟有一端,即送游學時必確知其人所修之業目,今所到之程度,在本國學堂無可肄業者,然后資之以往專門之處,盡其學而后返,如此,則送一人即有一人之效。”在贊同留學的同時,《東方雜志》對于留學也并不盲目,認為不應過于迷信游學,特別是部分文化程度過低的,迷信留學是達不到教育的目的的,對于“其一無根底者,則皆留之在本國讀書,而本國學堂,則不可不力求整頓”[15],《東方雜志》強調在嚴格考核留學條件的同時,大力發展本國學堂更是重中之重,也更是刻不容緩的,只有本國學堂辦好了,再從中選拔優秀者留洋深造,才會達到更好的教育效果。
總之,《東方雜志》在對種種教育弊端展開批判的同時,能夠清醒地認識到上述弊端的存在僅僅是表象的,外在的。中國近代教育的根本危機在于傳統教育精神已經枯萎、淪喪,而新式教育精神又未確定,整個教育就處于毫無目標的真空狀態。為此,《東方雜志》急切的呼喚社會重新鑄定教育宗旨,“教育不可無宗旨,教育之理一,而宗旨萬殊,惟有宗旨,斯成教育…… 中國興學數十年,而迄無少效者,正由不知定宗旨耳。”[16]正如有論者所強調:“今設學既無宗旨,則其結果,則必成以非驢非馬之象,即使普及,何所用之?”[17]只有重新鑄定適合國情的教育宗旨,振奮民族精神,才能走出教育發展過程中的種種弊端。
[1][3][4][5][6][7][8][9][10][12][13][14][15][16][17] 論中國古代教育之秩序[J]. 論教育之不能普及[J]. 論學堂之腐敗[J]. 毀學果竟成風氣耶[J]. 論設學部辦法[J]. 強迫教育私議[J]. 陳曾佑. 御史陳曾佑奏請變通學堂畢業獎勵出身折[J]. 田吳炤. 游歷歐美考察教育意見書[J]. 論中國教育之弊[J]. 哈笑. 學校貢舉私議[J]. 楊密. 出使日本大臣楊密陳游學生在東情形并妥擬辦法折[J]. 四川派赴留美學生[J]. 論游學不可太濫[J].論設學部辦法[J]. 論教育之不能普及[J]. 東方雜志,1—4卷.
[2] 朱壽朋. 光緒朝東華錄(五)[M]. 中華書局,1958.
[11] 陳學恂主編. 中國近代教育史教學參考資(上冊)[M]. 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
On Education Critique Awareness in The Eastern Miscellany
TONG Ze-kuang
The Eastern Miscellany was started in the New Deal Period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which focused on the transmission of modern educational ideology. Although not a professional educational magazine, it introduced advanced western educational ideas into China by all means, criticized the Qing government’s malpractices in running roqdans, and showed a strong awareness to save the nation by education.
the eastern miscellany; critical spirit; malpractices of education; the new deal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C913.4
A
1008-7427(2011)02-0062-02
2010-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