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探析

呂 佳

(中國傳媒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024)

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探析

呂 佳

(中國傳媒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024)

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中研究方法常常被忽視。然而科學的研究方法是進行語言研究、獲得可靠研究成果的重要保證。因此，本文首先對研究方法的本質和作用進行了闡釋。然后，探討了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中的基本方法。通過對研究方法的分析，歸納出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所具有的重要特征，即解釋性、演繹性、形式化和最簡單化。從方法論角度講，這些特征也是語言研究中的指導原則，從而使語言研究具有科學性和嚴密性。

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基本特征

一、引言

研究方法和研究對象是每一門現代學科的必有要素。科學的研究方法對任何一門學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它可以保證該學科始終向著科學正確的方向深入發展。因此，研究方法在學術研究中起著重要作用，是科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很多著名學者都很重視研究方法的運用。例如亞里士多德在其《工具論》中，闡述了“三段論演繹法”。培根在其《新工具論》中，提出了“歸納法”。它們都已成為科學研究的中基本方法。那“方法”的本質是什么呢。“方法”在英語中譯為method，這個詞最初來源于希臘語 methodos。在希臘語中，它是語素meta－(表示發展)和 hodos(表示道路)的組合，所以，這個詞的意思是“在某一道路上前進”。正如我們今天在追求知識中，遵循著某種“途徑”前進，換句話說，就是人們使用某種手段科學地認識客觀世界、改造客觀世界。這種手段就是“方法”。研究方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在語言研究中日益突顯出來。

根據研究方法的概括程度和適用范圍，科學研究的方法可以分為四個層次:一是專門科學方法，即各門科學中所運用的具體的方法和技術。二是通用科學方法，即普遍適用于自然科學或社會科學研究的方法。三是一般科學方法，即對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思維科學都普遍適用的方法。四是哲學方法，即關于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根本的方法。［1］對于理論語言學研究而言，我們所要探討的是屬于第一層次意義上的研究方法。這些研究方法可以保證語言學研究的科學性和嚴密性。因為科學的研究方法是科學精神的重要體現，是進行科學探索的重要保證。本文所要討論的研究方法主要基于當代主流的語言學理論——生成語法的研究。但在此基礎上，歸納出的研究方法的重要特征，對不同語言學流派的研究中具有普適性。

二、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中的基本研究方法

傳統語言學注重對語言本體的描寫和意義的研究，以及對語法結構進行細致分類。當代語言學更強調語言研究的形式化(formulization)方法。［2］形式化的研究可按不同的模式進行，有的屬生成模式，如生成語法;有的是非生成性質的，如蒙塔古語法，但不管哪種模式，形式化研究主要目的是精確揭示語言的本質，明確而不是含糊地揭示其運作機制，同時發現具有普遍性的原則或規律，從而在相同條件下準確預測語言現象。在對句法結構的研究中，對語言作形式化處理，便于對語言事實進行精確地分析和解釋。運用形式化方法時，要使用不同于對象語言的元語言手段，如利用已界定好的符號或借用數理邏輯符號，來表述對語法現象的分析和解釋。

對比研究法是語言研究中的又一個基本的具體研究方法。［3］它主要是在是與非之間、可能與不可能之間組成一個“最小的差異對”(minimum pair)，進行句子與非句子、符合語法或不符合語法等相對概念之間的對比，找出語言事實中的本質差異，從而認識某種語言現象的本質屬性。在理論語言學中，我們要研究人類語言的本質、探尋普遍語法，也就不必把漢語、英語、斯瓦希里語等語言中的所有句子都放在一起來研究，而把句子與非句子進行最小比對，就可以得出有價值且深刻的認識。例如“羊吃草。”和“?草吃羊。”①“?”表示符合語法但不可接受的句子。它們的差別只在于前一句既合乎漢語語法又合乎我們的常識;而后者只合乎漢語語法卻不合乎我們的常識。因為后者違反了動詞“吃”的語義選擇。簡言之，對比法是一種在無限的事實中尋找本質特征的可靠方法。

假設－演繹法是指在觀察和描寫語言事實的基礎上，提出理論假設或構建理論模型，然后進行演繹推理，最后對得出的結論再進行驗證的研究方法。這種方法將使語言學走上科學而非史學的精密化、數字化道路。［4］在理論語言學研究中，為了解釋語言的本質和共性，我們需要研究人腦中的語言機制。但我們沒辦法把主司語言的部分從大腦中取出來研究，只能通過直接觀察語言事實的方法進行研究。這樣就要對大腦內的語言機制提出一些假設，建立理論模型，再用語言事實來驗證。例如生成語法中原則－參數框架，就是對語言機制內部模式的理論假設。在這種理論模型中，研究者提出題元準則、擴充的投射原則等普遍原則，然后用語言事實來驗證，確保普遍原則的科學性。面對無限多的語言事實和不可直接觀察的人腦，假設－演繹法解決了經驗－實證法都無法應對的問題，也使語言研究向解釋性這一科學的更高階段發展。需要強調的是理論假設和事實驗證并不優劣之分，對此司富珍(2008:94)對此進行了詳細闡釋。

理論逼近法是指先對部分語言事實進行觀察，從中概括出最簡的規則或規則系統，稱作第一理論逼近(the first approximation)，然后再把第一逼近放在另一些相關事實中去檢驗，看規則是否可行，在事實與第一逼近之間找出規則條件限制上的不充分性，再對已有規則進行修改，形成為第二理論逼近(the second approximation)，依此類推，得出第三理論逼近，第四理論逼近，……以至最后逼近“真理”。［5］例如在生成語法中，約束理論包含三個約束原則。其中，約束第一原則和第二原則就是運用這一方法，不斷修正而得到的。這種方法也常常使研究者們關注“例外”(exception)和“反例”(counterexample)。因為這些與已有規則相矛盾的例子是推動理論發展的動力，是進行理論逼近的依據。在語言研究中，主動積極尋找“例外”，把已有理論放在研究“例外”和“反例”中，找出理論的不足，不斷地修正理論假設，追求理論上的最大完美。理論逼近法可以用“立論—例外/反例 n→理論 n—例外/反例 n+1→理論 n+1”［5］這種研究模式來表現。

二元屬性描寫法是說把系統中的表示屬性理論概念都看成一個概念的兩個對立的互相排斥的值，一個為正，一個為負，在正負之間沒有其他屬性。［5］因此，這種方法的關鍵是找到研究對象的區別性特征。用帶有正負值的特征來刻畫某種概念。例如用［+/－動態性］和［+/－有界性］這樣一組二元特征，就可以清楚地刻畫出動詞語類內部的不同語法范疇。用［+動態性］和［+有界性］來刻畫完成動詞(accomplishment verbs)和實現動詞(achievement verbs)，用［－動態性］和［－有界性］可代表狀態動詞(state verbs)等。總之，二元法的優點是既可用簡單明了的方式來刻畫某個實詞語類，確保其與某個句法位置相匹配，又可在一定程度上清晰地刻畫語義特征。

三、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的特征

通過對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的討論，我們可以歸納出當代理論語言學中研究方法的一些重要特征。這些特征不僅對我們從事語言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而且也可以保證語言研究始終朝著解釋語言的本質特征、增強語言理論的解釋力以及揭示兒童語言習得奧秘的方向發展。

首先，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強調對語言現象的分析和解釋，而不是僅僅描寫語言事實。這也體現出當代理論語言學發展的總體趨勢，即要達到解釋的充分性(explanatory adequacy)。因此，研究方法要有助于人們對挖掘出來的語言規律進行合理的解釋，探索這些語言規律的前因后果。例如“張三i批評了他*i/j。”，①下標相同表示同指，下標不同表示異指。“*”表示不合語法。故本句中“張三i”與“他*i/j”表示不能同指，可以異指。我們已經知道該句中“張三”和“他”不能同指。但我們要對這個語言事實進行解釋。如果利用生成語法的約束第二原則，即代詞“他”在管轄范圍內不受約束，就可以合理地解釋“張三”不能成為“他”的先行語的原因。可見，研究方法應具有解釋性的特征。

其次，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更注重把理論假設和演繹推理結合起來，先提出理論思考，然后進行事實驗證。理論假設是語言研究的重要思想方法之一。當代語言研究關注的是人腦的語言官能(Language Faculty)，它是內化在人腦中的語言運算系統，是與生俱來的，具有科學的抽象性。因此，用統計的方法、調查的方法或解剖的方法等都是不理想，甚至是不可行的，而先提出理論假設、構建理論模型，就能使語言學家對人腦的語言官能進行充分地分析和解釋。與理論假設密切聯系的是演繹法的使用。當代語言研究，特別是生成語法學把人類語言看作是人的種屬屬性(species property)之一，人類語言是具有共性的。可以說，語言的共性是本質性的、核心的，而個性則是非本質性的、邊緣的。［6］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研究者采用演繹的方法，先深入研究某一種語言的語言現象，建立理論假設，然后將其推及到其他語言中去驗證。總之，理論假設和演繹推理相結合既可以體現理論的深度，又能提高理論涵蓋的廣度。

再次，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的另一個特點是大量使用形式化手段。［7］“形式”在這里有兩種含義。一是指語言研究中借用數學和邏輯學的符號，對語言進行形式化的描寫。另一種含義是指應有明晰、嚴密的表達，即使用形式化的表達手段。如果對句子“每個學生買了一本書。”進行形式化的描寫，就可以運用邏輯學中的符號進行形式化表述:?x(Xuesheng’(x)→(y(Shu’(y) ＆Mai’(x，y)))。［8］形式化的描寫可以消除自然語言帶來的歧義，使表達式的意義清晰明確。在理論表述上，當代理論語言學也都追求一種類似數學或計算機系統的形式化的表述方式，都是典型的形式化理論系統。研究方法的形式化特征可以保證研究的科學性和嚴密性。

最后，當代理論語言學研究方法體現出最簡單主義(minimalism)的特征。方法論最簡單主義(methodological minimalism)要求人們在科學研究中創建最好的理論，好的主要標準就是最簡單主義。［9］因此，構建的語言理論應使用最小數量的理論原則和理論構件，來增加理論的概括性、增強理論的解釋力。例如生成語法理論的構建過程就蘊含著這種最簡單主義特征。在理論初期，創建了規模龐大的轉換規則系統，以達到描寫的充分性。但這與符合最簡單主義特征不符，研究者們就開始限制和減少規則的數量，將規則理論轉為限制規則的條件理論，進而發展為原則和參數的研究模式，以至于經濟性原則更突出的最簡方案。［10］在這一系列的發展過程中，消減理論的冗余性、強化理論構建的簡潔性，充分體現了研究方法的最簡單化特征。

四、結語

研究方法就是科學方法，只有通過科學方法才能認識過程。［11］當代語言學的研究目標不再是追求對具體語言的詳細描寫，而是以各種語言中的語言事實和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為研究對象，探索人腦的奧秘，揭示語言共性和人腦中語言知識的本質。這樣的研究目標就要求研究者們運用科學有效的研究方法，構建解釋性的理論，來解釋語言官能的本質。不同的方法應該具有上述幾個重要特征。這會使語言研究始終朝著科學的方向發展，保證我們實現既定的目標。

［1］方經民．現代語言學方法論［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1.

［2］許羅邁．語言學研究中的形式化方法(上)［J］．現代外語，1996(4):2－5.

［3］寧春巖．簡述美國當代理論語言學的特征及研究方法［J］．國外語言學，1996(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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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桂詩春，寧春巖．語言學方法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7:54，6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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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司富珍．語言論題［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On Research Methods in Contemporary Theoretical Linguistics

LU Jia
(Chinese Literature School，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24，China)

Research methodsare often ignored in contemporary theoreticallinguistics．Scientific research methods，however，are important guarantee for linguistic studies and obtaining the reliable results．Therefore，this paper firstly expounds on the essence and the function of research methods．And then，the basic research methods in contemporary theoretical linguistics are elaborated．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research methods，the crucial characteristics of research methods in contemporary theoretical linguistics are summarized，including explanatory，deducible，formalized and the most simplistic．In terms of methodology，these features are the guiding principles in linguistic studies and the significant guarantee to make linguistics researches scientific and rigorous．

theoretical linguistics;study methods;basic characteristics

H0－06

A

1008-2603(2011)03-0112-04

2011-03-28

呂佳，男，中國傳媒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華北電力大學科技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王 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