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身體的欲望及其藝術表現
——尼采身體美學思想研究

陳利華

（武漢紡織大學 時尚與美學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3）

論身體的欲望及其藝術表現
——尼采身體美學思想研究

陳利華

（武漢紡織大學 時尚與美學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3）

身體是尼采生命哲學的有機組成部分，其最大的特點就是明確地為身體疾呼，肯定肉體生命，及對生命本能的張揚。而作為生命本能的欲望，其不僅開啟了人們對于身體的關注，更開啟了審視藝術與美的新通道。而此三者，身體、欲望、藝術的共舞又將人類的生命意志得到最大程度的彰顯。尼采力圖從生命存在的本質、人和世界的關系，來認識與理解身體、欲望和藝術的本質與價值。

尼采；身體；欲望；藝術表現

早在19世紀，身體就逐漸進入了人們的視野，特別是透過尼采，引起了越來越多地關注。尼采認為，他全是肉體，其它什么也不是，靈魂不過是指肉體方面的某物而言罷了。尼采明確地將身體作為審美主體，為身體大聲疾呼。并認為西方文化的錯誤在于顛倒了意識和身體的關系，將意識置于身體之上并設定為生命的本質。相反，“創造的肉體為自己創造了精神，作為其意志的幫手。[1]32”非理性的“強力意志”被尼采設定為生命本質和最高價值，而身體作為強力意志的基礎，其地位就顯得十分重要。

一、欲望的存在及其身體性基礎

尼采認為，在過去的兩千多年中，這種肉體生命、感性生命自身的價值遭到貶低和否定的價值關系，即由生命創造出來的東西被奉為最高價值。尼采認為，這是一種顛倒的價值世界，必須把其翻轉過來，肯定肉體生命，肯定生命本能。尼采所說的肉體生命是指具有強力意志的生命，這才是人應該有的真正的生命，而又與欲望相連。

在尼采看來，一切活動，其中包括感官的活動都同欲望相聯系。因為一切行為都是一個克服過程，一種成為主宰的過程和權力感增長的過程。而作為欲望的最直接載體——人類的身體，它作為一個現象，這個現象乃是更豐富、更明晰、更確切的現象。因為，它按部就班、依次向前發展而不追究其最終的意義。我們要以肉體為準繩，要以肉體為出發點，并且以肉體為線索。肉體是更為豐富的現象，肉體可以仔細觀察。因此，要肯定對于肉體的信仰，勝于肯定對于精神的信仰。

人的肉體，一切有機生命發展的最遙遠和最切近的過去靠了它又恢復生機，變得有血有肉。一條沒有邊際、悄無聲息的水流，似乎流經它、穿越它，奔突而去。因為，肉體乃是比陳舊的“靈魂”更令人驚異的思想。無論在什么世代，相信肉體都勝似相信我們無比實在的產業和最可靠的存在——簡言之，相信我們的自我勝似相信精神。對肉體的信仰始終勝于對精神的信仰。凡是打算損害前種信仰的人，也就是等于徹頭徹尾地損害了對精神權威的信仰！

尼采甚至認為，就精神的整個發展進程來說，這里涉及的是肉體的問題，它是一種更高級的形成史。作為有機物的身體登上了更高的階梯。我們認識自然的渴望乃是一種更高級肉體的形成史。我們認識自然的渴望乃是一種肉體想借以自我完善的手段?；蛘呶銓幷f：要想改變肉體的營養、居住方式、生活方式得做無數的實驗。因為，肉體中的意識和估價，一切種類的苦樂觀都是這些變化和實驗的象征。

在尼采那里，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肉體是人類整個精神發展的基礎，當然，藝術也包含其中，也以肉體為根本出發點，而欲望作為身體和生命的本源，或許更為可貴。

二、欲望通向藝術和美的自由

尼采這樣給欲望定義，欲望全部是有益的，其中一部分是直接欲望，一部分是間接欲望；極而言之，最強的欲望，也就是最可貴的欲望。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是最大的力量來源。欲望作為獸性功能比一切美好的狀態和意識要高出千百倍。因為，后者一旦不成其為獸性功能的手段，就變成了多余。整個有意識的生命，包括靈魂、心靈、善、道德的精神在內。它們到底為誰服務呢？——服務于盡可能完美的獸性基本功能的手段（營養手段、提高手段），主要是提高生命的手段。

并且他還認為，我們欲望的不滿，這不僅是正常的，而且這種不滿乃是生命包括藝術和美在內的特效興奮劑，而無損于生命。他對欲望做了這樣的描述：“由于我們心里始終充盈著有增無減的力和緊張局面造成的壓力，就會產生山雨欲來的狀態。就像我們這樣的天性就會變得陰沉。而藝術和美為結束上述狀態，因為它會發出命令:重估一切價值。借以指明蓄積力的出路，以致這些力爆發出電閃雷鳴，化為行動。因為，重估一切價值就會撥動迄今苦于憋悶和閉塞之力，它就會帶來幸福。[2]227”

此外，他還對人們說，人們應給予欲望以充滿信任感的自由。因為，欲望熱愛我們的程度形同義仆，它們自愿地走向我們最感興趣的所在。它可以帶領人們在人們最感興趣的地方尋找世界的圖景，使我們有最大的自由感，包括尋找藝術和美的自由感。到此，或許我們不禁要問，通過身體與欲望又怎樣能尋找到于藝術呢？

三、作為藝術表現的身體與欲望

尼采指出，“藝術家倘若有所作為，都一定稟性強健（肉體上也如此），精力過剩，像野獸一般，充滿情欲。無論如何，藝術家的創作力總是隨著生殖力的終止而終止。[3]139”這種觀點當然十分偏執，但聯系到尼采當時所處的社會環境，我們能理解，這正是尼采對強力的呼喚，對生命的高揚。

尼采筆下的藝術家是酒神狄奧尼索斯的化身，他充滿著醉意。醉的本質就是力的提高和充溢之感。在醉的狀態中，人施惠于萬物，強迫萬物向自己索取，強奸萬物。他改變事物，直到它們反映了他的強力，成為他的完滿的反映，這就是藝術。這我們或許會聯想到尼采在他的《尼采反對瓦格納》一書中寫下的那句：“學不是別的，而是生理學”。他一再運用生理學的觀點來解釋藝術、解釋美。他還在一則筆記中手擬了一個包含十七項內容的藝術生理學提綱，準備在《強力意志》中專門加以論述。雖然尼采的計劃最終未能付諸實施，但在他的著作中論及藝術的地方，“藝術生理學”的傾向隨處可見。

實際上，通過對肉體生命力及欲望的高揚，尼采為我們展示了這樣一種構想：只有擁有強力的肉體和濃烈的欲望，才會具有強力的精神，即強力意志，才能最終壯麗地演出人生這部戲，而造就這樣的強力的正是藝術。轉用生理學的話來說就是：藝術家的創造本能和精液在血液中的分布，對藝術和美的要求就是間接對性欲快感的要求，他把這種快感傳輸給大腦。世界通過性而變得完美。

在另一層面上，尼采還宣稱，真理是丑惡的，道德是虛偽的，唯有藝術具有最高的價值?！八囆g的本質方面始終在于它使存在完成，它產生完美和充實，藝術本質上是肯定，是祝福，是存在的神化。[3]230”這種肯定、祝福就是對自身感性生命的肯定、祝福。這是尼采“重估一切價值”的大膽實踐。

正是從是否肯定生命出發，尼采揚言：“我們的宗教、道德和哲學是人的頹廢形式。相反的運動：藝術。[3]191”在尼采看來，藝術叫我們想起了獸性的生命力的狀態；藝術一下子成了形象和意愿世界中旺盛的肉體，性的涌流和滿溢；另一方面，通過拔高了的生命形象和意愿，也刺激了獸性的功能——增強了生命感，成了興奮感的興奮劑。藝術，乃是使生命成為可能的壯舉，是生命的誘惑者，是生命的偉大興奮劑。藝術是對抗一切要否定生命的意志的唯一最佳強力，是反基督教的，反佛教的、尤其是反虛無主義的。

尼采甚至認為，只有藝術，才給世界和人生帶來意義和價值。在日神的美的幻景中，在對生存痛苦的審美靜觀中，在毀滅的個體融入到了世界意志的狂喜中，人的生命獲得了肯定和拯救。藝術，除了藝術別無他物。它是使生命成為可能的偉大手段，是求生的偉大誘因，是生命的偉大興奮劑，尼采這樣給藝術定位。

四、藝術對于權利意志的彰顯與實現

作為生命力的迸發，藝術是原始生命力的體現，是權力意志的體現。藝術表現生命的偉大激情，反對對生命意志的否定；藝術美化了人生，使痛苦成為一種極樂的形式?？梢?，尼采是從形而上的高度，從生命存在的本質、人和世界的關系來認識和理解藝術的。藝術所創造的夢幻現實和象征世界，也是對生活的一種解釋和理解，是心靈的溝通，是人適應生活的一種演練。正是在藝術世界中，人可以達到一種忘我的境界，甚至可以在鑒賞與玩味中，實現對生命本質及意義的重新評估。

不難看出，尼采視藝術為生命的本能沖動，是生命和生存的一種表現形式。藝術是權力意志的一種表現形態，是自由創造的結果。藝術使人能坦然地面對痛苦，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感受到入生的永恒和生命的偉大。在他看來，人在現實生活中就應該像悲劇主人公那樣度過自己的一生。人生充滿痛苦和不幸，重要的是如何認識這樣的痛苦，如何面對這樣的痛苦。解決了這個問題，活著才有價值，世界和人生才有意義。

也許正是因為客觀中存在了太多的不理想的污點，而藝術卻能以它獨特的方式給人理想國度的清新；能突破現實的羈絆，給人以自由；穿透人生的痛苦，給生命以快樂；又能超越社會的功利給人以審美的享受；尼采這樣探究著藝術本質和作用，使其成為他生命哲學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面對生命的苦難與悲劇，尼采認為，“只有作為審美，生存和世界才是永遠合理的[4]32”，藝術被視為人生的一種補償和救贖，一種強力意志的凸顯。

或許尼采所認為的理想人生應是如此，即從身體的本能沖動出發，以生命欲望為動力，以權力意志強化自我，以夢和醉的精神解脫人生，以審美的藝術方式體驗人生，達到超人的人生狀態。在尼采看來，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感受人生，才能面對一切痛苦而不覺得恐怖，達到超越人生困境的目的。

然而，也正是因為人生的無奈、苦難和悲劇，身體也不能受到過度張揚，欲望不能得到無限放縱，強力意志不能充分彰顯，超人也不盡然能最終出現，而藝術也不可能完全負起尼采所賦予的使命。藝術可以作為生命的慰藉，但不可能完成人生的救贖；可以作為人類精神的圣殿，但不可能是現實世界的避難所。審美的愉悅不能取代精神的解放，更不能通達人生自由的王國。從這個角度看，尼采的觀點無疑是帶有烏托邦性質的。但是，尼采讓身體空前的敞開，將欲望得到充分的高揚，將藝術作為強力意志的彰顯，對于藝術有賦予了新的意義，身體、欲望與藝術在尼采那里都得到了重新評估，這些無疑都是極具有啟發性的。

[1] [德]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 [M].錢春綺，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

[2] [德]尼采.權力意志 重估一切價值的嘗試 [M].張念東， 凌素心，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

[3] [德]尼采.偶像的黃昏[M].周國平，譯.光明日報出版社，1996.

[4] [德]尼采.悲劇的誕生[M].趙登榮，譯.漓江出版社，2003.

On Physical Desire and its Artistic Expression——Study of Nietzsche’s Somaes-thetics

CHEN Li-hua

Body is an integral component in Nietzsche’s philosophy of life, the biggest feature of which is to appeal for body, approve physical life and its manifestation of life instinct. As a life instinct, desire draws people’s attention to body, and opens the tunnel of surveying art and beauty. Body, desire and art illuminate human being’s will to life at innermost. Nietzsche tries to comprehend the essence and value of body, desire and value from the essence of existence and the relation between human being and the world.

Nietzsche; body; desire; artistic expression

B516.47

A

1008-7427（2011）11-0061-02

2011-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