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靜
(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外語系,鄭州450015)
論道安之“五失本,三不易”翻譯觀
黃 靜
(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外語系,鄭州450015)
詳細闡述道安最具代表性的“五失本,三不易”的翻譯主張,并對道安身處的社會歷史背景作出了分析,同時基于對其所處歷史大環境的分析以及前人翻譯經驗的總結,進一步闡明道安“五失本、三不易”翻譯觀的內涵以及對我們的啟示。
道安;“五失本、三不易”;文與質;質與量
自西漢末年佛教翻譯肇始,到唐代佛經翻譯達到鼎盛時期,這幾百年間大師輩出,道安便是其中之一。釋道安(3.4—385),我國東晉時期著名的佛教學者和僧團領袖。他大小乘兼備,具備很好的佛學功底,后半生致力于大乘佛教的般若空學說的理論建設。道安曾提出不少著名的翻譯主張,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數“五失本、三不易”的譯學主張。
道安在他的《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鈔序》中是這樣表述“五失本,三不易”的翻譯主張的:“譯胡為秦,有五失本也:一者,胡語盡倒,而使從秦,一失本也。二者,胡經尚質,秦人好文,傳可眾心,非文不合,斯二失本也。三者,胡經委悉,至于嘆詠,叮嚀反覆,或三或四,不嫌其煩,而今裁斥,三失本也。四者,胡有義說,正似亂辭,尋說向語,文無以異,或千五百,刈而不存,四失本也。五者,事已全成,將更傍及,反騰前辭,已乃后說而悉除,此五失本也。”
“然《般若經》,三達之心,覆面所演,圣必因時,時俗有易,而刪雅古以適今時,一不易也;愚智天隔,圣人叵階,乃欲以千歲之上微言,傳使合百王之下末俗,二不易也;阿難出經,去佛未久,尊者大迦葉令五百六通,迭察迭書;今離千年而以近意量裁,彼阿羅漢乃兢兢若此,此生死人而平平若此,豈將不知法者勇乎?斯三不易也。”[1]24
以下對道安“五失本,三不易”的翻譯主張提出的社會歷史背景及其內涵進行分析。
(一)社會歷史背景
西漢末年,印度佛教開始傳入中國。由于語言和傳統文化的差異和隔閡,佛教在中國的傳播在形式上以中國的道術為媒介,內容上以“格義”為手段。格義可以被解釋為“以經中事數,擬配外書,為生解之例。”也就是,用中國傳統文化思想中的概念和術語,如老﹑莊,《周易》中的名詞去比擬或者比配佛典中難以理解的名詞和術語,從而使佛教深奧的義理得到理解[2]。
格義對促進佛教思想在中國的傳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格義的方法實際上是佛教思想與中國傳統思想在交流與對話過程中無奈的選擇。因為應用這種辦法對佛經進行翻譯和詮釋,會出現諸多費解之處。
道安是一位非常虔誠的佛教徒,一生都致力于佛教經典的傳播與研究,立志將佛典義理的真實面貌傳入中土,“惟懼失實”。但是當時,佛經傳入中原的時間還不長,佛經譯者對佛教經典的透徹領悟還需要一個過程,不同譯者對同一佛典義理的領悟可能深淺不一,同時對翻譯過程本身也缺乏認識。所以導致佛經翻譯質量參次不齊,甚至有不少誤譯之處,道安也深為當時的佛經翻譯質量擔憂。
身處以上歷史社會背景,加上他本人翻譯佛經的親身經歷,以及其入世的禪學思想和政治抱負,道安有感于佛經翻譯之難,提出了著名的“五失本,三不易”的翻譯主張。
(二)前人的翻譯經驗
自漢哀帝元壽元年,到道安所生活的東晉,佛典的翻譯處于一種混亂的狀態。其間著名的佛經譯家也不少,如,安世高、支讖、朱士行、支謙等,他們也提出過不少翻譯主張,為后人提供了有益的借鑒。
安世高,西域安息人,通曉漢語,所譯經論的主要內容是小乘佛教的基本教義與修行方法。《高僧傳》對其譯本的評價是:“義理明晰、文字允正,辯而不華,質而不野。”同為西域人的支讖也通曉漢語,晉支愍度對支讖譯文的評價為“類多深玄,貴尚實中,不存文飾”[3]。而他們翻譯的不足在于,過分拘泥于原文的語法結構,以至有的地方欠準確,甚至令人費解。同時他們在翻譯中采用口授筆錄、與人合作完成的方式,難免會導致所翻譯的經文部分失實。
朱士行翻譯的《放光般若經》雖“言少事約,刪削復重,事事顯炳,煥然易觀也”,但道安認為“從約必有所遺”,未免刪削過多,有遺漏之處[1]26。同樣,支謙的翻譯力圖適應漢人的口味,文辭華麗簡約,卻過分追求美巧,不免偏離原著。
道安在總結前人翻譯經驗的基礎上提出自己的主張。他以“五失梵本”為前提,對翻譯的增刪進行了量的限制性規定,對于當時的佛經翻譯具有很好的指導作用。這一點在《僧伽羅剎集經后記》中有記載:“時竺佛念筆受諸經,常疑此土好華,每存瑩飾。安全深疾,窮校考定,務有典骨。許其五失梵本;出此以外,毫不可差。”[4]
所謂“五失本”,指的是在將佛經翻譯為漢語時,有五種情況是不能與原本一致的:第一,語法上應該適應中文的結構;第二,為了適合中國人好文的習慣,文字上必須做一定的修飾;第三,對于頌文的重復句子,要加以刪略;第四,刪掉連篇累牘的重頌;第五,已經說過了,到另說一問題時卻又重復前面的部分,這也要刪除。“三不易”是三種不易于翻譯的情況:第一,經籍本是佛因時而說的,古今時俗不同,要使古俗適合今時,很不容易;第二,要把圣智說的微言深義傳給凡愚的人理解,時間距離又這么遠,這也不容易;第三,當時編經的人都是大智有神通的,現在卻要一般平常人來傳譯,這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這“五失本”,“三不易”可說是對當時譯經實踐的經驗總結和理性歸納。從中可見即使在佛經翻譯的早期,譯家對于翻譯現象的歸納已經到了一定水平,注意到了翻譯的目的、意義、策略,并在相當程度上注意到了譯本的可接受性。
“五失本”中的第一“失”是關于語法的問題:“胡語盡倒,而使從秦。”梵語在詞匯和句法上均與漢語有著很大的區別。如果按梵本硬譯,讀起來不但不順,不像漢語,甚至還讀不懂。道安關注到了胡漢兩種語言的巨大差異,提出翻譯中只有按照漢文的語法習慣,使譯文順從譯入語,這樣才能被讀者所接受,否則就不成其為翻譯。所以此“本”不得不“失”。
“五失本”的第二條是關于文與質的問題。道安對于文與質的關系問題實際上是有他辯證的看法的。
道安在《鞞婆沙序》中也說道:“文質是時,幸勿易之。經之巧質,有自來矣;唯傳事不盡,乃譯人之咎耳”,“遂案本而傳,不令有損言游字;時改倒句,余盡實錄也。”[1]26
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道安已經注意到文質與時代的關系問題,他認為,“文”和“質”與時代有關,曾經為“文”的,現在可以變為“質”。同時道安主張譯文的文或質應由經文本身的文或質來決定,比如譯《大乘經》可以文一些,而《小乘經》這類戒律就須質一些。
“五失本”的后三條實際上涉及到了質與量的辯證關系。
道安曾在《比丘大戒序》中提出了一個著名的妙喻:“將來學者審欲求先圣雅言者,宜詳覽焉。諸出為秦言,便約不煩者,皆葡萄酒之被水者也。”[1]28他認為隨意刪減重復的、復述性的經文內容,有如“葡萄酒之被水”。刪去它們不僅是減少了經文的數量,質量也會受到影響。
正如錢鐘書先生在《管錐編》之《翻譯術開宗明義》這篇文章里講到的:“雨果謂翻譯如以寬頸瓶中水灌注狹頸瓶中,傍傾而流失者必多;‘酒被水’、‘乳投水’言水之入,此言水之出,而‘失本’惟均,一喻諸質,一喻諸量也。”[5]“葡萄酒被水”其實是暗示了質與量的矛盾和統一。
錢鐘書認為,道安在《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鈔序》中提出的著名的“五失本,三不易”翻譯說的地位是:“吾國翻譯術開宗明義,首推此篇”;而“支謙《法句經序》僅發頭角”而已[1]28。道安的“五失本”反映了譯家在譯梵為秦時,充分認識到了兩種語言在語法﹑修辭﹑文體以及行文習慣諸多方面上的差異,從而作出相應的變通;“三不易”則反映了譯家譯梵典的難易觀。可以說,“五失本,三不易”很好地體現了道安的翻譯辯證法思想,對我們今天仍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1]羅新璋.翻譯論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2]高圣兵,劉鶯.“格義”:思想雜合之途[J].外語研究,2006,(4).
[3]馬祖毅.中國翻譯簡史:“五四”以前部分(增訂版)[M].武漢: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8.
[4]王克非.翻譯文化史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
[5]錢鐘書.管錐編[M].北京:中華書局,1979.
Analysis of Daoan's Translation Theory of“Five Losses and Three Difficulties”
HUANG J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Zhengzhou Institute of Aeronautical Industry Management,Zhengzhou 450015,China)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e implications of Daoan's most representative translation theory of“Five Losses and Three Difficulties”,and based on the understanding of his social and historical background as well as the summay of his predecessor's translation experience and views,this paper further illustrates the implications of Daoan's translation theory of“Five Losses and Three Diffculties”and its inspiration for us.
Dao An;“Five losses and three difficulties”;“wen”and“zhi”;quality and quantity
H059
A
1001-7836(201.)10-0144-02
10.3969/j.issn.1001 -7836.201..10.055
201.-05-16
黃靜(1979-),女,湖北荊州人,助教,碩士,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