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對外與對內漢語拼音教學的差異

周 洋

(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上海 200083)

談對外與對內漢語拼音教學的差異

周 洋

(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上海 200083)

對內和對外漢語拼音教學在學習者、教學目標、教學模式等方面存在巨大差異。《漢語拼音方案》的外漢教學過程中,普遍存在著策略上和技巧上的盲點與誤區。《漢語拼音方案》中的隱蔽性機制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應當進行特殊的處理和闡述。

《漢語拼音方案》;對外漢語教學;差異

《漢語拼音方案》[1](下文簡稱《方案》)是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的根基。然而,當前的對外漢語拼音教學在很大程度上遵循著對內漢語拼音教學的傳統,教學效果不甚理想。我們將從兩種拼音教學的差異談起,勾勒出對外漢語拼音教學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的特點;再就《方案》的隱蔽性機制在對外漢語拼音教學實踐中的闡述與處理問題加以分析,并提出若干教學策略。

一、漢語拼音學習者的差異

對內漢語拼音的學習者絕大多數是國內小學一年級的學生。他們在學習漢語拼音之前,就能夠熟練地使用普通話進行日常交際。對外漢語拼音的學習者絕大多數是來自世界各地、操各自母語、年齡不一的外國人。漢語拼音是他們學習漢語的“敲門磚”。

(一)學習起點不同

對內漢語拼音學習者是漢語普通話的熟練使用者,已有了一定的漢語語音知識儲備。對外漢語拼音學習者從零起點開始,通過學習漢語拼音來學習漢語,需要從理論上認識漢語語音體系。

(二)思維水平不同

對內漢語拼音學習者一般是兒童,思維水平遠不及成年人,在學習漢語和漢語拼音時,他們對教師言聽計從,從事單純的記憶和操練,也不會對一些語言現象的內部機制進行深入的思考。對外漢語拼音學習者中的成年人群體具備較高的邏輯思維水平,在學習時,他們能夠進行獨立的思考與判斷,同時,善于把漢語語音與其他語言的語音相聯系。

(三)方言或母語的遷移作用不同

中國兒童學說方言和普通話基本上是并行的。在這種“雙言”的環境里,方言發音會對普通話發音產生負遷移,他們容易把方言的發音同普通話的發音混淆。因而,對內漢語學習者學習漢語拼音的過程,是一個消除方言語音對普通話語音的負遷移影響并促使個體的普通話向標準語靠攏的語言建構的過程。

對于來自世界各地的對外漢語學習者而言,他們的母語發音可能對他們學習漢語拼音產生遷移作用。這種遷移作用又分正遷移與負遷移兩種[2]。對外漢語學習者若能找出其母語與漢語共有的或相似的音素,并利用正遷移影響,就能降低拼音的學習難度、提高學習效率。例如,母語為德語的漢語學習者若能利用德語中的音素[fi]和[x]來學習漢語拼音中的 x和 h,就能發得既快又準。但是,當他們把母語發音同漢語發音混淆,母語的負遷移作用就成了絆腳石。例如,母語為德語的學習者都容易把漢語拼音中的清音 b、d、g發成濁音。因此,對外漢語教師必須預防并及時糾正這種負遷移造成的語音偏誤。

二、漢語拼音教學目標的差異

漢語拼音教學是小學語文教育的基礎部分。由于小學語文教育從屬于義務教育,對內漢語教師在教學中就必須緊扣國家或地區頒布的教學大綱和課程標準。例如,2004年底出版的《上海市中小學語文課程標準 (試行稿)》提出,對內漢語拼音教學在小學二年級結束前必須與識字教學銜接。

就對外漢語教學而言,除了那些漢語專業的學生,對外漢語學習者一般不受統一的教學大綱或課程標準約束。學習以實用為導向,內容和進度充滿彈性。對于不同身份背景的學習者,對外漢語拼音教學的目標定位也各具特色。對于那些只需滿足口頭交際需求的漢語學習者來說,短期內不學漢字也未嘗不可。另外,就那些來自印歐語區的漢語學習者而言,他們對于漢語拼音的敏感度和認知度大大高于漢字。因而,漢語拼音在一段時期內,具有獨特的實用價值,扮演著“拼音文字”的角色。

三、漢語拼音教學模式的差異

對內漢語拼音教學是一種“漢語—拼音”的母語教學;對外漢語拼音教學是一種“拼音—漢語”的第二語言教學。

(一)拼讀模式不同

對內漢語拼音的拼讀訓練模式以字母呼讀法[3]13為主導。在拼讀時,分別說出聲母的名稱和韻母 (如果韻母有韻頭,韻頭還要單獨發音)的發音,然后模仿出整個音節的讀音。學習者在拼讀訓練時,對字母所代表的音素不加分析,主要靠模仿和類推。因而,這種拼讀方法比較適合那些模仿能力較強而分析能力較弱的兒童。

對外漢語拼音學習者的思維水平遠高于兒童,而且,其中很多人的母語或第二語言使用的就是拉丁字母等音素文字,他們對于音節中的音素較敏感。對外漢語拼音的拼讀教學往往以音素拼讀法[3]12-13為主導。這種模式強調拼音字母所代表的音位和實際發音,特別是輔音聲母的本音。拼讀時,聲母按照音素發音,復韻母采用整體認讀,再拼讀出整個音節。同時,對于舌尖元音音節 (舌尖元音音節主要是:zhi,chi,shi,ri,zi,ci,si,er)就采用整體認讀、不加分析。

(二)教學重點不同

對內漢語拼音教學是一個對學習者已有漢語語音知識儲備的梳理完善過程。正音的基本手段是教師領讀、學生跟讀,附帶糾正學生發音時的嘴型和舌位。教師完全可以回避一些難懂的語音學原理。

對外漢語拼音教學是一個幫助學習者從零起點進行語言建構的過程,那些對內漢語拼音教學中的非重點內容在對外漢語拼音教學中卻是不可忽視的關鍵點。對外漢語學習者學習漢語語音是以理論知識為基礎的。因而,對外漢語拼音教學需要更為深入的原理辨析。首先,一些獨具漢語特色的輔音是拼音教學的重點,如舌尖后音 zh、ch、sh和舌面音 j、q、x。其次,一些字母的實際發音也是拼音教學的重點,如,出現在韻母 iɑn中的 ɑ應當發舌面前半低元音 [?],而非低元音。還有《方案》的書寫規則亦是對外漢語拼音教學的重點,如,教師必須強調 ui是 uei的縮寫,onɡ中的 o是 u的轉寫等情況。

四、《方案》的隱蔽性機制在對外漢語拼音教學中的闡述及處理

《方案》是一個“以北京音系為標準,按照音素拼寫音節,采用國際通用的拉丁字母”[4]4.的現代漢語普通話拼音方案,設計初衷之一就是成為“少數民族和外國人學習漢語最好的媒介”[4]7。然而,由于其內部機制較為隱蔽和煩瑣,一旦對外漢語教師無法對相關原理和規則進行有效的闡述和必要的技術處理,教師在教授、學生在學習拼音時就會遭遇障礙。

(一)對《方案》的音位學原理的闡述及處理

根據音位學理論,《方案》將出現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的六十多個音素,歸并入三十二個音位。有的拼音字母所表示的音位只有一種實際發音;有的字母所代表的音位卻有兩種以上的實際發音。漢語拼音教學沒有必要區分每一個音位上的所有變體,但是對于一些特殊的、差異相對較大的元音音位變體一定要加以必要的區分。例如,教師必須說明字母 ɑ在 iɑn中的音位變體[?],而對其他變體則可不加區分,都發作低元音[A]。

(二)對《方案》的書寫規則的闡述及處理

《方案》的書寫規則遵從了經濟性的原則,存在書寫符號省略和字母轉寫這兩大規則,容易給對外漢語學習者造成困擾。

1.書寫符號省略規則的處理

《方案》存在省略字母附加符號的情況。加符字母 ü在同 j、q、x相拼時,省略了兩點寫作 u;同時,以 y開頭的零聲母音節中的 ü也省略兩點,寫作 u。對于初學漢語拼音的外國人來說,這種省略帶給了他們記憶附加規則的挑戰,也增加了出現偏誤的幾率。此外,為了縮短音節的書寫長度,一些充當韻腹的字母在書寫時也被省略了。在書寫 iou、uei和uen時,韻腹 o和 e被省略,簡寫為 iu、ui和 un。初學者在拼讀時往往難以一看見簡寫形式就主動讀出韻腹。對外漢語拼音教學的初期正是學習者養成正確發音習慣的關鍵時期。因此,在拼音教學的初期,ü上的兩點以及上述三個韻腹在書寫中應當暫不省略。只有等到學習者基本養成了發音習慣后,才按書寫符號省略的規則進行簡化。

2.字母轉寫規則的處理

《方案》認為,由于某些字母的手寫體容易相混,為方便辨識,常常用其他字母作為代替。主要就是元音字母 u被轉寫,常被替換成出現頻率較少的 o,但保留字母 u的發音。因而 ,[ɑu]和 [iɑu]不寫成 ɑu和 iɑu,而寫作 ɑo和 iɑo;[u?]和[y?]也不寫成 unɡ和 iunɡ,而分別寫作 onɡ和 ionɡ。在拼讀韻母 onɡ和 ionɡ時,初學者往往會發出明顯的 [o]音,把“送”[su?]讀成英文單詞 song。應對 u的轉寫問題,對外漢語教師只需在教 ɑo和 iɑo時標上音標 [ɑu]和 [iɑu],而在教onɡ和 ionɡ時標上音標 [u?]和 [y?],而不必引述規則。

(三)對《方案》中字母名稱的闡述及處理

在《方案》中,拼音字母既有音值,又有名稱。漢語拼音字母至少有兩套名稱音,主要分歧在于對輔音聲母的呼讀不同[5]。一套是新名稱 ,將 b、p、m、f分別讀作 [p?][p‘?][?m][?f];一套是舊名稱 ,將 b、p、m、f分別讀作 [po][p‘o][mo][fo]。對內漢語拼音教學普遍采用拼音字母的名稱進行對音節的呼讀,教師必須首先教授拼音字母的名稱。而在對外漢語拼音教學主要采用音素拼讀法,使用輔音字母本身的音值進行拼讀,因而可以省略對輔音聲母名稱的教學,直接教授字母的本音。

五、對外漢語拼音教學的若干策略

《方案》內部機制的隱蔽性和煩瑣性客觀存在。本文提出若干教學策略,以期完善對外漢語拼音教學并在最大程度上發揮《方案》的正音效用。

(一)強化拉丁字母的漢語拼音發音

《方案》雖然采用了國際化的拉丁字母,但所表示的卻是獨具民族特色的漢語發音。漢語拼音中的不送氣清音聲母 b、d、g,在國際習慣中常常表示濁音。對外漢語教師需要向學習者說明漢語中送氣與不送氣清輔音的對立關系,幫助學習者認識漢語的語音特色。此類問題是漢語拼音教學的要點 ,但并非難點。舌尖聲母 zh、ch、sh和舌面聲母 j、q、x是現代漢語普通話的特色。這類音素在外國語言中也比較少見。因而,此類問題既是漢語拼音教學的要點,也是難點。

(二)理論講解通俗實用

在第二語言教學中,理論講解是一把雙刃劍。適當的理論分析能讓學生從理論層面理解語言現象。但是,過多的理論分析會讓學生覺得艱深枯燥,增加學習負擔。對外漢語教學中,教師應當少講理論,多用理論。對于大多數的漢語音位,學生只需掌握其中最具典型性的主要變體,就足以應付所有情況。但是,就某些特殊的音位變體,教師必須將其同別的音位變體作出區分。即使是理論講解,教師也要盡量回避語言學術語,使解釋通俗易懂。

(三)巧妙運用國際音標

由于漢語拼音字母既不是拼音文字,又不是可靠的音標。對外漢語拼音教學可適當引入國際音標對拼音字母和音節注音。一方面,教師可以利用學習者原有的語音學知識,開展基于學生母語或第三種語言的類比教學;另一方面,也能有效地注明漢語拼音所表示的實際讀音。我們認為,需要特別標注的是那些重要的音位變體、容易和國際用法混淆的字母以及一些容易讀錯但一標上國際音標就迎刃而解的字母。

(四)強化拼音音節實際讀音,逐步推進音節書寫標準化

《方案》中有不少字母在音節中涉及簡寫和省略的規則。如果初學者在漢語拼音正音階段完成之前,就接觸到簡化的或省略字母的音節,必然會對他們正確發音的養成帶來不小的障礙。因而,應當允許初學者放緩拼音音節書寫標準化的過程。教師可以分步實施音節的拼讀教學和音節的書寫規則教學。

(五)先入為主培養發音習慣,以退為進化解理論難點

在以實用為目的的漢語拼音教學中,教師應通過引導初學者養成語音習慣,來降低外語教學對理論分析的依賴性,減輕學生的學習負擔。丁迪蒙提出,對外漢語教師在教授拼音 i的時候,可以避免直接教字母 i的兩種舌尖發音,而是先只教 zh、ch、sh、r、z、c、s,之后馬上直接進入帶聲調的音節練習和詞語朗讀練習。直到學生能自如運用之后,教師才向他們作適當說明[6]。可見,漢語語音教學未必要糾纏于系統的漢語音素教學,上述案例中的拼音教學就非常成功。

(六)難點暫時擱置,循環操練逐步解決

漢語拼音在對外漢語語音教學階段是集中教學,一般幾個課時就能結束,但是教師不能期望學生在一周或幾周內就完全掌握所學內容。某些音素的不準確發音,一時又難以糾正,就需要暫時擱置,通過以后進行的循環操練逐步解決。在進入詞匯、語法教學后,教師也可在每堂課上劃撥幾分鐘時間來鞏固和糾正學生的漢語發音。語音辨正是貫穿對外漢語初級階段的教學項目。

對外漢語與對內漢語的拼音教學雖然都以漢語拼音為教學內容,但是由于兩種教學實踐的學習者、教學目標與模式各異,因而是兩種差異極大的語音教學實踐。只有當對外漢語教師充分認識到以上兩種拼音教學的種種區別并以之指導教學實踐,對外漢語拼音教學才有可能掙脫對內漢語拼音教學的傳統定式。另外,由于《方案》原理與規則的隱蔽性和煩瑣性,對外漢語拼音教學須對一些隱蔽的機制作特別的講解,同時對煩瑣的規則進行教學上的簡化。

[1]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32-34.

[2]束定芳,莊智象.現代外語教學——理論、實踐與方法[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6:51-52.

[3]周有光.革新漢語拼音教學法的幾個原則問題[J].文字改革,1961,(7).

[4]周有光.拼音化問題[M].北京:文字改革出版社,1980.

[5]王均.關于漢語拼音字母名稱和拼音教學 [J].語文建設,1988,(2).

[6]丁迪蒙.對外漢語的課堂教學技巧 [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6:10-1..

On the D ifferences between Teach ing Piny in to Foreigner sand to Ch inese Pup ils

ZHOU Ya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Cultural Communication,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Shanghai200083,China)

There are differences between teaching pinyin to foreigners and to Chinese pupils in the aspects of learners,teaching targets and teaching modes.There generally exists blind spors and misconcep tions of strategy and technique when teaching foreigners p inyin according to The Chinese Phonetic Scheme,in which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s should be particularly dealt with and expoun2 ded.

The Chinese Phonetic Scheme;teaching Chinese to speakersof other languages;differences

G427;H125.2

A

1001-7836(201.)09-0167-03

10.3969/j.issn.1001-7836.201..09.068

201.-03-3.

周洋 (1987-),男,江蘇太倉人,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從事對外漢語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