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省部級高官因人禍被問責

曉咪

編者按

這個7月是黑色的。

根據國家安全監管總局的通報，在這個充滿不詳氣息的月度里，全國共發生重特大事故9起，死亡和下落不明者共217人。分別占今年以來重特大事故次數和死亡人數的24.3%和47.2%。十幾天前的那起特別重大鐵路交通事故—“7·23”甬溫線動車追尾，共造成40人死亡、191人受傷。

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新聞發言人黃毅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動車追尾事故并非“自然災害”。根據中國目前的問責制度，“發生特別重大責任事故，負主要領導責任、重要領導責任的，應當引咎辭職”。

“7·23”動車追尾事故，誰會為此埋單？公眾期待一個“負責任的交代”（溫家寶總理語）。

祭奠仍在繼續，追責也在進行—哪些官員將因“7·23”特別重大鐵路事故丟掉烏紗，是社會關注的焦點。上海鐵路局局長龍京、黨委書記李嘉及副局長何勝利，已經在事故發生后一天就地免職。但人們的追問是，此事是否會牽涉到更高級別的官員？

依據新華社公開報道：在新中國歷史上，因安全生產事故被問責的省部級高官已經接近30人。此外，還包括數名省部級央企負責人及事業單位負責人。

那么，在什么情況下會“刑上省部級”？

中國目前的問責制度，從形式上看仍是“上級問責下級”。因此，對省部級官員的問責，必須發生在驚動中央之后。

2007年頒布的《生產安全事故報告和調查處理條例》規定：“特別重大事故由國務院或者國務院授權有關部門組織事故調查組進行調查。”所謂特別重大事故，指的是“造成30人以上死亡，或者100人以上重傷（包括急性工業中毒，下同），或者1億元以上直接經濟損失的事故”。

所以，30條人命—這是“驚動中央”的重要指標。

2010年，《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企業安全生產工作的通知》中，對問責提出了更為具體的要求：“發生特別重大生產安全事故的，要根據情節輕重，追究地市級分管領導或主要領導的責任；后果特別嚴重、影響特別惡劣的，要按規定追究省部級相關領導的責任。”

但什么是“后果特別嚴重，影響特別惡劣”，目前尚無細化標準。

《博客天下》梳理了歷年來問責省部級高官的安全生產事故后發現，礦難占到了半數以上。新中國首次對省部級官員的問責即源于礦難—1950年2月27日，河南新豫煤礦發生沼氣爆炸，死傷約200人，時任河南省政府主席的吳芝圃和副主席牛佩琮受到了行政警告處分。

此后，共有十余起礦難的處理涉及省部級高官—這些礦難的死者均在120人以上，遠遠超出30人的標準。據國家安監總局統計，礦難是中國死亡人數最多的安全生產事故之一，2010年，全國煤礦事故的死亡人數為2433人。

礦難的被問責主體，一般為主管安全生產工作的副省長。至于為何多問責副省長而不是省長，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表示：“一般慣例是，全局影響性的責任事故，要追究一把手責任；而類似于礦難等非全局影響性責任事故，只追究分管官員行政責任。”

對副省長的問責，則主要是

“行政警告、行政記過、行政記大過”這幾種—這屬于“記過警告類”，并不危及高官的職位。

問責的方式可以粗分為“職位影響類”和“記過警告類”。前者主要包括“免職、撤職、辭去職務、行政降級”，后者包括“黨內嚴重警告處分、黨內警告處分、行政警告處分、行政記過處分、行政記大過處分、責成向國務院寫出深刻檢查”等。

唯一問責嚴厲的礦難，是2008年9月8日發生的山西臨汾尾礦庫潰壩事故。該事故造成277人死亡、4人失蹤、33人受傷，直接經濟損失9619萬元。時任山西省省長孟學農引咎辭職，山西省副省長張建民被免職。

這場事故問責如此嚴厲，還因其“瞞報謊報拖延不報”而罪加一等—新華社記者調查發現，襄汾潰壩事故傷亡人數7天內曾9次更新，從最初的“1死1傷”攀升到“254 死34傷”，最終以277人死亡創造了尾礦潰壩致人死亡的世界紀錄。

相對于礦難中極少有官員被免職的情況，其他類型的事故中，相關官員受到的處分更為嚴厲。

1979年“渤海二號”事故后，原石油部部長宋振明被解除職務；1987年大興安嶺火災后，林業部前部長楊鐘和前副部長董智勇同時被撤職。

與礦難無直接對應的部委不同，這些事故均有直接對應的部委。問責也往往集中于部委一把手。

問責最為嚴厲的是“大舜輪”海難，同時處分了包括時任山東省省長的李春亭、副省長韓寓群、交通部部長黃鎮東和副部長洪善祥。

這起事故問責山東省省長，或與該省在一個月之內發生兩起火災沉船海難有關。兩起海難均發生在同一家公司，前次海難曾造成1人死亡1人失蹤，屬于“連續或多次發生重大責任事故”。

與李春亭命運相同的，還有陜西省前省長程安東。在2001年4月，陜西連續發生3起特大事故，共死亡102人。程安東因此受到“行政記過”處分。

除去“連續或多次發生重大責任事故”之外，省長被問責的幾率就微乎其微了。

“不管怎么說，處分之后再提拔的可能性很小，尤其是撤職這樣很重的處分，（官員）基本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沈巋說。

這種問責在“引咎辭職”制度出臺后，則顯得“柔化”一些。

2004 年出臺《黨政領導干部辭職暫行規定》顯示，“在安全生產方面嚴重失職，連續或者多次發生重大責任事故，或者發生特大責任事故，負主要領導責任的；連續或者多次發生特大責任事故，或者發生特別重大責任事故，負主要領導責任、重要領導責任的”，應當引咎辭職。

隨后發生的多起事故中，有幾名高官未直接受到處分，而是采取了引咎辭職的方式。中石油原黨組書記、總經理馬富才，原國家環保總局局長解振華，國家質檢總局原局長李長江分別對重慶開縣井噴事故、松花江水污染事故、三鹿奶粉事故負領導責任而辭職。

發生在2003年12月23日的開縣井噴，243人殞命；2005年11月13日，中石油吉林石化公司雙苯廠爆炸，造成大量苯類污染物進入松花江水體，引發重大水環境污染事件。2008年，因三聚氰胺污染奶粉，導致3人死亡，數萬名兒童不同程度的泌尿系統病變，中國知名奶企幾乎全軍覆沒。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杜鋼建稱，如果沒有證據證明該官員對事故負直接責任，但事故又對社會造成很大影響，組織上就會采取引咎辭職這樣的處理方式。但沈巋稱：“引咎辭職是領導干部才適用的，不屬于處分。”

《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第62條規定：“引咎辭職、責令辭職、降職的干部，在新的崗位工作一年以上，實績突出，符合提拔任用條件的，可以按照有關規定，重新擔任或者提拔擔任領導職務。”

馬富才于2005年4月任國家能源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副部級），距其引咎辭職整整一年時間。而解振華也于引咎辭職一年后，被任命為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正部級）。李長江在一年期滿后，已出任全國“掃黃打非”工作小組專職副組長。

對相關責任人的處理意見，是事故調查報告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安監總局的官方網站上對該調查報告全部公開。不過，公眾需要耐心，因為一般而言，從事故發生到國務院批復調查報告，周期大約為半年至一年之間，并以后者居多。

引咎辭職因不屬于“處分”，故不納入調查報告，且多發生在事故調查初期。比如，1988年1月24日，昆明開往上海的80次特快列車，運行至貴昆線且午至鄧家村間，由于列車顛覆，造成旅客及鐵路職工死亡88人，重傷62人。時任鐵道部長的丁關根引咎辭職，國務院接受丁關根辭職請求，1988年3月12日經全國人大常委會25次會議決定免去丁關根鐵道部部長的職務。

而2008年4月28日膠濟鐵路事故后，按慣例，時任鐵道部部長劉志軍應引咎辭職。但在事故發生后一段時期內，鐵道部無人主動擔責。有分析稱，這與2008年舉國忙于汶川救災，無暇顧及此事有關。直到2009年5月26日，國家安監總局才發布了調查報告，宣布給予時任鐵道部副部長的胡亞東記大過處分，鐵道部原部長劉志軍只給了記過處分。但這位僥幸逃脫大難的高官終因腐敗問題，在2011年春季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