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險社會”與職業女性的勇氣

文/啟程（高級心理咨詢師）

“風險社會”與職業女性的勇氣

文/啟程（高級心理咨詢師）

1 月9日，在亞利桑那州的圖森發生了一起惡性槍擊事件。美國聯邦眾議員加布里埃爾·吉福茲在出席公共活動時遭遇槍擊，頭部中槍，傷勢嚴重。另有至少6人身亡、12人受傷。吉福茲議員現年40歲，是美國聯邦議員中最年輕的女性，并已經第三次當選聯邦眾議員。當搶救仍在進行時，她透過手指的微弱動作堅持與醫生的交流。

吉福茲議員的丈夫是太空宇航員馬克·凱利，事發后數小時趕到醫院探望。妻子遇刺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力，不過他仍然不忘在微博中對關心的人們表示感謝。人們更多注意到這是一個因職業活動而遭受暴力傷害的公共官員，因為接近選民是她的公共責任和職業選擇。但卻較少意識到這是一個處在危機中的女性，有丈夫，有家庭，有愛和脆弱、希望和恐懼。別以為她是高官，你不是，所以你與此事無關，這是職業女性在“風險社會”中的處境的一個呈現，極端，但卻真實。

吉福茲議員確實是典型的職業女性，在康乃爾大學取得碩士學位，30歲前在紐約的會計師事務所工作。無論是作為一位高級會計師，還是作為一位國會議員，都必須面對每日無休無止、難以想象的變化與挑戰，和壓力共處，以女性柔韌的身心挑起重擔。另一位身份更加重要、影響力也更加強大的職業女性，前巴基斯坦總理貝·布托，遇刺前撰寫的自傳《東方的女兒》開宗明義：“不是我選擇了此生，而是此生選擇了我。生于巴基斯坦，我的生命折射了她的動蕩、悲情和勝利。”在吉福茲議員遇刺事件中，我們會更深切地體會到貝·布托這句話的深意：對所有的職業女性也許都是一樣，走上這條路，在公共生活中奉獻自己的才智，實現自己的價值，此生無論有多少風雨，你已別無曾經有幾千年的古老世代，女性接受男性的保護，安靜地在家庭中勞作和養育?？墒?，百年來社會結構和人類意識的巨大變遷，將女性直接推向前臺。這是一個偉大的變化，但也蘊藏著同樣巨大的危險。今天，在德國社會學家貝克所定義的“風險社會”里，女性承擔著越來越艱巨的責任。選擇。

職業女性需要面對的風險，有時候是廣義的。忽然有槍口指著你，有子彈飛向你，也許是小概率事件。但你的上司、同事和客戶，乃至一切你必須接觸的熟人與陌生人，都會以其所作所為告訴你，這是一個常常失控、并不和諧的環境。圖森市警官杜普尼克指責稱，席卷整個美國的“過激政治措詞”導致了此次慘劇的發生。他說：“你看看那些心理不平衡的人，從某些政治家嘴里發出的排斥政府的過激言論讓他們行動失控。憤怒、仇恨和固執正在這個國家流行，令人無法容忍?！逼鋵崳姾凸虉淌鞘澜缧缘?。在吉福茲議員遇刺事件中，更多的人會去研究刺客的心態，“心理不平衡”的前因后果，這無疑是必要的；但是我們這些茫然生活在未知的“定時炸彈”中間的受害者，尤其是身心相對脆弱的女性受害者，在時刻受到“行為失控”的社會氛圍的壓抑與威脅，她們無疑應該得到更多的關注與呵護。

既然在“風險社會”，基本的和平也常常變得脆弱難料，職業女性堅持走入人群之中，迎接形形色色的人生考驗，就需要比以往更多的勇氣和更廣大的胸襟。女性的使命曾經是養育生命，今天則要求智慧而又干練的女性同時承擔起世界的興亡。在古老的易經哲學里，豫卦的卦象就是這種危機與希望的生動象征。震卦在上，代表驚雷；坤卦在下，代表大地。養育生命的大地曾經是靜默的，現在她卻要承受天際的驚雷。然而“雷出地奮”，大地因此而蘇醒，萬物因此而生長。前面提到的已故巴基斯坦總理貝·布托，1999年印巴再次關系緊張之時，她的第二次懷孕還是秘密。軍方的將領要求她登上邊境的錫亞琴冰川，在全國海拔最高點上聽取軍事匯報。作為母親，她很擔心冰川峰頂缺氧會對胎兒帶來不利影響。在《東方的女兒》書中，她回憶說：“我的醫生向我保證沒有問題，他解釋說，缺氧首先會影響到母親，這時候你可以帶上氧氣罩，胎兒就安然無恙了。盡管如此，我走得還是戰戰兢兢。士兵們看到他們的總理來到錫亞琴冰峰之上，士氣大振?！蹦且豢叹褪锹殬I女性在內心矛盾掙扎中破繭而出的時刻。豫卦的象傳中說：“冥豫在上，何可長也?！焙诎档陌鼑髿⒉蛔刃南Ｍ某砷L。在錫亞琴冰峰之上，貝·布托看到：“那里是一番壯觀的景象，四周全是皚皚冰雪，與遠天相接，渾然一色。萬籟俱寂，只有雪峰矗立，讓人感受到天堂里的靜謐?！边@種巔峰經驗是對職業女性內心勇氣的回報。光明而自信的境界是源自女性生命內部本具的種子，吉福茲議員在靜默無言的病榻之上，忍受著黑暗侵襲的苦痛，前面向她隱隱透出的，正是那最后勝利的一刻難掩的光明。

職業女性的內心勇氣往往是慢慢從胸中升起的，其間必須經歷一個痛苦的過程。試想，當驚雷震撼大地，你又怎能不稍有猶豫與彷徨？煮酒論英雄的時候，劉備的筷子掉在地上。曹操說出天下英雄究竟是誰，驚得天雷陣陣，劉備說是打雷嚇的，也未必是說謊。英主劉備尚且如此，女性的身心柔弱，在巨大的驚恐面前更有可能瞬間失色。但是，面對人生挑戰，需要的恰恰是女性本具的優雅儀態、善良心性和博大價值觀。猶豫之后，當神志復蘇，能夠讓勇氣戰勝恐懼的恰是從未失落的善良本性。《易傳》說：“豫，先王以作樂崇德。”何謂“樂”？究其本質而論，正是那種超越功利的生命態度和緩慢優雅的節奏感。何謂“德”？究其本質而論，正是那種悲天憫人的生命情懷和推己及人的同情心。職業女性既有女性的柔腸，又有職業的擔當，“作樂崇德”正是她們生命成長的方向。貝·布托曾說：“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什么支撐我經受了這些甘苦與風雨。在那些艱難的歲月里，我從沒有放棄過夢想。我夢想有一個世界，那里充滿和平與和諧，沒有恐懼，沒有對種族、膚色和信仰的歧視。我夢想有一個世界，在那里我們廣大人民將構建出比昨天更加美好的明天?！边@是一段多么優美而高貴的文字，它甚至可以作為說明職業女性的普世價值觀的簡短宣言。最終能夠幫助女性克服“風險社會”種種潛在邪惡的，難道不就是這種美好的節奏和博大的胸襟？在文章末尾，也盼望危難中的吉福茲議員能以內心的美德與勇氣戰勝死亡的嚴峻威脅。■

編輯：盧勁杉 lusiping1@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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