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體育課

小學生正在進行課間體育運動鍛煉。

推開嘎吱作響的玻璃門，走過堆放在墻角邊三五摞高的紙箱，兩輛油漆斑駁的推車中，放著錯落著的排球和籃球。排球已經有些年頭，大多數都裂了縫，裹滿了土。籃球還是嶄新的，只有幾個看起來經常使用。

隔間就是豐臺某小學體育老師的辦公室，在各種器材的“擁擠”下，顯得有點凌亂。操場那頭不時傳來孩子們上體育課的聲音。

體育課的“謹慎教學”

“我生病了，到23號才能上課。”一個小男孩拿著沙包靠在做操臺上，腳蹭著水泥地發出“唧唧”的聲音。

體育是程洪最喜歡的課程，即使是在寒風里站四十分鐘，他也不愿意一個人呆在教室里。

“你們這叫跑步啊，雙臂沒擺開，脖子伸的老長。”看著申斌老師夸張地說著，程洪跟著同學們笑了。

在他的印象里，體育課一般都是做操、跑步、做游戲，而對跳山羊、實心球、雙杠等運動是沒有什么記憶的。排球、足球、籃球等也都鎖在保管室里，只有參加興趣班、學習成績好的同學才能玩。

“這樣的‘謹慎教學’已經好多年了。”申斌坦言。申斌是該校的三位體育老師之一，已經和孩子們打了二十年交道。

他告訴記者，自己“特別懷念和學生們一起踢球，一起汗如雨下的日子。而現在因為 ‘怕危險、怕出事，怕家長投訴’，很多運動項目都不允許納入教案了。”

如果說減少激烈的運動科目、減少運動量是為了保障孩子的安全。那課時被占用、師資配備少，則顯現了體育課的尷尬處境。

為了保證全校17個班每周三節的體育課，忙碌已經成為申斌和同事們的工作常態。

“去年新來了一個大學生，已經輕松很多。”面對“體育老師”缺編的這個話題，他不愿意多談，而更多地聊到他的學生們。

豐臺一個業余體校的教練來挑“苗子”。結果因為近視眼、體格虛胖等原因，一個孩子都沒被選中。

體育苗子一年少過一年。作為半輩子從事體育教育的老師，申斌有些悵然。“別看這些孩子長得壯、發育得早，其實體格都很虛。跑跳、持續力、靈活性、柔韌性、肌肉力量，都不靈。”

這所小學不是個例，在全國，這樣的體育課、忙碌而又無奈的體育老師、被束之高閣的器材器械不乏此例。

不久前，教育部對國內15個省、直轄市的120個縣市區，進行了專門調研后稱缺乏足夠的體育活動已經成為國內中小學校的普遍問題。

教育部副部長郝平指出：“小學四年級體育課，開課不足率達到56.5%；初中二年級體育課，開課不足率達到了76%；31.6%的四年級和83.5%的初中二年級，學校不組織課外體育活動。”

并不意外的比分

今年10月24日、25日兩場中俄小學生足球對抗賽，中國小學生的慘烈潰敗，懸殊的比分差距，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

一直默默無聞，多年來致力于青少年足球訓練的“越野足球俱樂部”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該俱樂部趙迎杰、曹軼兩位教練接受了本刊記者的采訪。

“看著學生比賽揪心嗎？”

“沒什么，我們輸外國隊，已經不是一兩次了。”曹軼顯得很平靜。

在分析為何比分差距如此之大時，趙迎杰認為，從級別上看，對方是專業隊，我們是業余隊；從體質上看，對方雖然看起來比我們小，但身體素質好，持續力好；從國家的普及程度上講，我們也都不如人家……

2002年，“越野”進駐南湖東園小學之前，為了在北京中小學校推廣足球教育，創辦人蔡偉聯系很多所小學，卻幾乎都吃了閉門羹。

所有的理由，都集中在兩點上：不安全、影響學習。

10年過去了，“越野”并沒有得到更多校長的理解。合作學校還局限于兩所小學和一所中學。

除此之外，場地、資金也是越野沒有快速發展的主要原因。 “北京的小學有這種200米周長操場的，不到一半。能踢球的，就更少了。”

很多國家都是在不影響學習的條件下，教育和體育雙管齊下，開展遍布各個國家的“校園足球”，比如韓國，他們的少兒組足球隊從U9（少兒足球年齡段8-9歲）就開始校園比賽，擴大足球苗子的選拔基數。

相比較其他國家的積極措施，我國青少年足球培養的推動力顯得非常單薄。曾經，紅遍南北的萌芽杯高中生、幼苗杯初中生、苗苗杯小學生足球比賽，早已沒了蹤跡。

傾斜的天平

“要是比奧數，咱們肯定贏他們11:0；要是把足球列進高考科目，十年內中國準進世界杯，我們現在紀念沖進世界杯十周年以后還會紀念二十周年、三十周年！”

從中國網民五味雜陳的討論中，可以體會到我國體育教育發展的不平衡現狀。很多家庭、學校都已陷入“重文化、輕體育”的怪圈。

半個世紀前，華羅庚從蘇聯將奧數帶到中國，只是作為少數學生興趣培養的教育項目。而現在，奧數卻引來多少家長、孩子競折腰。

有人說，不懂“奧數”，孩子可能就少了一塊“小升初”的敲門磚；不了解“奧數現象”，就搞不懂什么叫“擇校”與“擇生”，甚至不懂得中國當代的基礎教育。

伴隨著奧數如火如荼的漫延，體育教育卻在悄無聲息地流逝著。

據越野俱樂部趙迎杰教練介紹，現在一些家長把體育也看成應試教育。“去年有個孩子，中考體育30分，提前兩個月花錢補，就為了分。”

據記者了解，持這樣觀點的學校、家長不在少數。“中考體育考什么，就練什么，孩子都練膩了，一輩子也沒興趣了。”

在學業負擔并不輕松的新加坡，中小學校會在每天下午兩點后安排課外活動時間；法國小學有三分之一時間用于體育教學，每周有8-9小時的體育活動，中學生每周為5個小時。

在外國，家長注重培養孩子的“體商”同時，我國的體育教育卻表現出明顯的失衡。曾幾何時，我們的體育教育偏離了軌道……

平衡的路徑

面對繁重的課業壓力，體育活動開展較好的學校成全了孩子一種另類的“快樂”。

在記者探訪的中關村第二小學，寬廣的塑膠操場，是孩子們最熱鬧的 “聚集地”。

“阿姨，您是新來的體育老師嗎？”臉上汗津津的徐杰，好奇地向記者跑來，尾隨而至的是他的體育老師，鄭妍。

據鄭妍介紹，這些年，學校在豐富體育項目，全面提升學生的綜合素質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比如，將體育教師隊伍由單一的體育訓練，發展為一支集運動訓練、籃球、跆拳道、健美操、武術等不同專長組成的多元化隊伍。

“我們最喜歡體育課！”徐杰認真地說，“因為我們周末得上輔導班，只有體育課可以玩，大家都特別開心。”

面對這樣體育氣氛良好的學校，我們為之慶幸。

但一個不容回避的現象擺在面前，越來越多的中國青少年患有近視眼、肥胖癥，青少年的身體素質每況愈下。

首都體育學院王子樸教授認為，少年強則國強，青少年一代的健康質量，會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哪怕說是關系到國家的存亡，也不為過。”

“體育”在當前形勢下似乎成了教育的“掣肘之痛”，對此很多不同領域的人士，無不表示擔憂。

“今年，‘保證中小學生每天一小時校園體育活動’被寫進了政府工作報告。希望會引起學校、家長的重視，對校園體育起到好的推動作用。”采訪即將結束時，王子樸老師說道。

□ 編輯 汪文娟 □ 美編 王 迪

尷尬的體育課

□ 本刊記者 陳沙沙 實習生 劉芯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