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
提供歷史的鏡子,傳達時代的呼喚,回應人民的心聲,無愧于歷史、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的文化作品,謂之精品。精品非天降之物,而用靈魂與心血鑄就。
上周末,陳先生領著兒子去買書。逛了大半天,給孩子買的仍是他兒時讀的《安徒生童話》,自己則什么也沒有買到。按陳先生的話說,就是“書太多了,不知道買什么好”。
陳先生的話看似簡單,實則蘊涵了多重含義:一是圖書品種豐富,令人眼花繚亂;二是圖書數量雖多,但真正打動人心、讓人掏錢購買的精品卻少;三是在陳先生的潛意識里,只有像《安徒生童話》這樣的書才稱得上是好書,才值得購買。
為什么在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今天,會出現如此尷尬的景象?怎樣才能打開閘門,讓文化精品不斷涌現?
增強精品的當代意識
要回答上述問題,首先要明確文化精品的標準是什么。
像陳先生一樣的人都認為,《安徒生童話》是精品,《紅樓夢》、《西游記》、《三國演義》、《水滸傳》是精品,魯迅的《野草》是精品,因為它們洞察了時代和社會的本質,展示了人的終極思考和終極關懷。
的確,這些經典名著,不僅主旨深遠,而且藝術技巧高超。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厚古薄今、厚此薄彼,只認定它們就是精品,以它們為準繩來衡量當代的作家和作品。因為人們對于精品的理解和判斷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時代、社會的變遷而變化的。
那么,這是不是說精品就沒有一定的標準呢?非也。新近閉幕的中共十七屆六中全會提出,我們要“創作生產更多無愧于歷史、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的優秀作品”。換言之,好的作品必須經得住歷史、時代和人民的檢驗。這是其一。
其二,國家“十二五”規劃綱要指出,創新文化內容和形式,要“立足當代中國實踐,傳承優秀民族文化,借鑒世界文明成果,反映人民主體地位和現實生活,創作生產更多思想深刻、藝術精湛、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精品”。這里,事實上給文化精品制定了標準:內容要“反映人民的主體地位和現實生活”,要“思想深刻”;形式要“藝術精湛、群眾喜聞樂見”。
以此標準衡量,我們可以看到,當前的文化作品并不一無是處,也有既叫好又叫座的作品。比如歌曲《陽光路上》,電影《離開雷鋒的日子》、《背起爸爸爸上學》、《第一書記》等。學雷鋒做好事是一個老話題,但電影《離開雷鋒的日子》卻另辟蹊徑,通過對雷鋒的戰友喬安山一直不忘學習雷鋒的事跡,把雷鋒的精神進行了再次光大。電影不是簡單重復描寫好人好事,而是敏銳地抓住了時代變遷,今天的“雷鋒”不同于歷史上的雷鋒,在今天做好人好事,不但要有奮不顧身的精神,要有吃苦的精神,而且要有被人誤解仍把學雷鋒進行到底的勇氣。這種直面時代變化、詠唱高尚道德的作品不僅榮獲了“五個一工程獎”,而且重重地撞擊了觀眾心靈,引發人們對于“雷鋒永遠活在人心中”主題的深刻思考。
當然,毋庸諱言,即使以這種標準來衡量,目前的文化精品也并不多。比如2010年,全年首次發表、出版的長篇小說多達2000余部,故事影片526部,前三季度完成并獲準發行的國產電視劇294部10243集。但是,其中真正叫得響、留得住的,符合“思想深刻、藝術精湛 、群眾喜聞樂見”標準的作品卻屈指可數,遠達不到十七屆六中全會提出的使優秀作品成為文化繁榮發展的“重要標志”的要求。
急功近利不可取
縱觀當前文化作品的創作和生產,有兩種傾向嚴重影響、阻礙了文化精品的出現:一是急功,二是近利。
急功者,就是不考慮文化作品創作、生產的固有規律,用近視的、功利的眼光看待文化作品的創作、生產。典型情況是偷換概念,以獲獎與否的功利心理“指導”文化精品的創作、生產。比如許多地方實施文化精品工程,明確的目標就是“在文學、戲劇、廣播、電視、曲藝、音樂、舞蹈、書法、美術、攝影等方面,均有作品獲省級乃至全國級大獎”。作品獲獎,固然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但是如果完全以功利的獲獎心態去引導文化精品的創作、生產,那么它顯然是在破壞文化精品的生產規律,縮小作者創作的眼光。
近利者,是指文化作品的創作、生產過于看重經濟效益,而不太顧及社會效益。在近利傾向的指導下,作者無利不創作,有利便創作;出版社等文化作品生產者出不出版這類作品、扶持不扶持這類作品,取舍的標準只有一個——市場,有市場收益的就做,沒市場收益的就免談。
現實中,嚴肅的學術研究成果常常被出版社拒之門外,理由很簡單:沒市場。結果,研究者要么把書稿束之高閣,要么自己掏錢出版,印數壓到最低,通常不超過500冊,目的主要是評職稱。
急功者也罷,近利者也罷,都不是文化精品創作、生產應有的心態和傾向。中央近年來頒發的文件一再強調,文化作品的創作、生產必須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統一。
2010年8月首播、隨后多次重播的10集電視紀錄片《公司的力量》,獲得了業界和學界的好評。其創作的歷程可為急功者、近利者提供教益。制作《公司的力量》耗時兩年。執行總編導黃驥解釋說,這是為了“把片子做到精致”,“可以說,片子的每個細節都經過了反復打磨,前后不知改了多少遍,有的分集導演兩年只做了一集?!闭沁@種精益求精的創作,保證了作品的高質量。
與此同時,中央電視臺為了打造好這部全世界第一部有關公司歷史的紀錄片,大膽地廢棄了收視率考核,從而徹底免除了創作者的后顧之憂。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總監、《公司的力量》監制郭振璽說:“臺里不特別考核片子的收視率,也不催問制作進度,只是放手讓他們去做。”
少一些浮躁
很多人都聽說過“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半句空”這句話,意思是告誡學者,尤其是那些剛入門的青年學者做學問要守得住寂寞,要甘于寂寞,在冷板凳上潛心研究。只有這樣,學問才能做得嚴謹,文章才能寫得扎實。
這句話同樣適用于文化精品創作。
不客氣地說,當前一些作者明顯心浮氣躁,沒有把心思、心情和精力放在文化精品的創作上。出名前,他們為了追求出鏡率、見報率而迎合市場、迎合受眾,撰寫的文章、著作多是應景之作,缺少獨立的思考和深遠的主旨;出名后,因為要出席各種各樣的活動,要參加五花八門的會議而無暇沉下心來創作,結果作品多是掛羊頭賣狗肉,多是學生或其他人捉刀。結果,這些作者只能像流行歌手那樣流行一時半載,根本創作不出“思想深刻、藝術精湛和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精品。
故去的季羨林先生于此提供了一個絕好的范例。眾所周知,季老的《牛棚雜憶》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文革”回憶錄。在本書中,他以幽默甚至調侃的筆觸講述自己的不幸遭遇,以親身見聞揭露“文革”的殘酷,提醒人們總結歷史教訓。
不過,季老的這種非凡識見不是一蹴而就獲得的,更不是空中掉下來的餡餅,而是他長期甘于坐冷板凳,艱苦研修的厚積薄發。在《牛棚雜憶》寫作前,他已經從事了大量的多數人不愿或不敢投身的研究。比如研究小乘佛教律典《大事》,他撰寫博士論文《〈大事〉偈頌中限定動詞的變位》;考證佛教混合梵語的歷史起源和特點,寫作《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著眼于東方文化和東西方文化交流,寫作《文化交流的軌跡:中華蔗糖史》、《禪與東方文化》等。正是這些一絲不茍的“冷門”研究,季老才練就非凡的洞察力和學術功力,才得以對時代、人性進行深刻的反思。
培育創新型人才
功以才成,業由才廣。沒有杰出的創新型人才,創作、生產文化精品只能是南柯一夢。
近年來,中央和地方相繼加大了選拔、培養文化人才的力度。2003年,中組部、中宣部和人事部聯合發文,在全國宣傳文化系統培養“四個一批”人才。作為高校集中、專家匯聚的國家首都,北京市十分重視文化人才的培育。截至2010年底全市已有37人入選全國宣傳文化系統“四個一批”人才培養工程,200余人入選全市宣傳文化系統“四個一批”人才培養工程,800余人入選新世紀理論、新聞、出版和文藝人才“百人工程”。
除了政府制定計劃、健全機制、加大資金投入培養,要想培育出大量的創新型文化人才,全社會還要在“軟”環境上下功夫。
首先,鼓勵養成獨立的思想和人格。沒有獨立的思想和人格,人云亦云,鸚鵡學舌,注定不能創作出有影響力的文化產品,更不能創造出兼具思想性、藝術性和觀賞性的文化精品。
魯迅先生說:“凡事總須研究,才會明白。”“凡事總須研究”,就是要求人們獨立思考,通過研究形成自己獨到的看法和意見。憑著這股“凡事總須研究”的獨立品性,魯迅先生總能見人所未見、言人所未言,撰寫出《狂人日記》、《阿Q正傳》、《野草》等不朽作品。很難想象,如果沒有獨立的思想和人格,魯迅先生怎能寫出一篇篇如匕首投槍的雜文、一句句驚世駭俗的警言。
其次,樹立銳意創新的濃厚風氣。在物質產品的生產中,拷貝、復制可以使后來者節省研發成本,快速搶占市場。但是,這種辦法在文化產品的創作中不太適用。因為如果文化作品都是照搬照抄,缺乏創造,那么其生命力一定非常有限,行之不遠。
當然,創新不是標新立異,不是為了創新而創新,而是在繼承和發揚中華文化優良傳統、吸收借鑒世界有益文化成果的基礎上的創新。它可以表現于內容,也可以顯現于形式。比如形式創新,小說傳統上有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但現代作家不甘俗套,創造了充滿藝術張力的魔幻現實主義、“意識流”,撰寫出了《百年孤獨》、《追憶逝水年華》等著作。再比如內容創新,馬克思和恩格斯在19世紀創立了馬克思主義。但是,中國共產黨人沒有墨守成規,而是把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和中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創造性地形成了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學發展觀等馬克思主義理論成果。這一次次的理論創新,指引著新中國成立,指引著改革開放光輝前行,指引著10多億中國人從溫飽不足昂首步入小康。
責任編輯:葉再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