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華
摘要:當前普遍存在的“老人種田”的合理性在于,老人種田維持了低廉的糧食價格、低廉的養老成本,以及低廉的勞動力再生產成本。其在微觀層面上維持了低成本與較高質量的農村家庭生活,在宏觀層面上支撐起中國制造業優勢。中國農業的可持續發展,必須要超越小農生產的落后性與農業資本異化的可能性,在改造傳統農業與節制資本之間探索符合中國國情的第三條道路。在“老人種田”的現實下,提高農業綜合服務能力,降低農業生產成本,培植“中農階層”,兼具經濟、社會和政治意義。
關鍵詞:中國農業;農業生產;老人種田;中農階層
中圖分類號:F323
農業的基礎性地位決定了,中國農業發展道路的選擇,必須要兼顧到糧食生產安全、農民就業、食品價格、農村發展等各個方面的問題。在短期內不可能改變中國在世界經濟體系中位置,并改變農業在中國經濟體系中位置的現實下,維持農業的可持續發展面臨著諸多的約束性條件。未來中國經濟模式的成功轉型,與農業的可持續發展所帶來的農民收入的增加和農村社會穩定與發展息息相關的。
一、“老人種田”的現實
眾所周知,中國農業維持著“人均一畝三分地”的小農戶家庭經營模式,并遭到諸多人所詬病。如果單從產業發展的角度看,中國農業確實存在著成本高、效益低、國際競爭力不足的問題。但關鍵在于,中國農業是一項既要吸納農民就業并保障國家糧食安全,也要維持城市低工資水平并提供廉價勞動力的產業,農業所承擔的社會功能與政治功能是不能被忽視的,從這個角度看,小農生產方式是符合中國國情的。
我們調查發現,隨著2000年以來農村勞動力大量流入城市,城市打工經濟的興起在微觀層面上改變了農業在家庭經濟中位置,并影響到農業發展本身。農村青壯年勞動力流出后,只剩下老人和婦女種田,尤其是老人種田。前一段時間我到湖北省孝昌縣做農村調查,發現當地絕大多數的土地都是由60歲以上的老人耕種的,除極個別特殊情況,基本不存在40歲以下的人在家種田。偶然碰到一個53歲的農民,他需要在家帶孫子,所以撿種了10畝左右的耕地,他堅定地認為,自己在種田者中算是很年輕的。我所統計的幾個村組種田情況的數據,也證實了這種判斷。其實,在我所走過的河南、江西、安徽、湖北、重慶等地區的絕大多數的農村都是如此。老人是當前中國農業生產,尤其是糧食生產的基本力量,我將這種情況稱為“老人種田”。
老人種田是社會發展的后果,與城鄉結構、第二三產業發展、農業土地制度等相關,因此,透過看似簡單的老人種田現象可以看到當前中國農業經營方式所存在的問題,以及未來中國農業的發展方向。
可以分別從微觀與宏觀兩個層面來理解老人種田的意義。在微觀層面上,老人種田維持非常低的農村家庭生活成本。我以在重慶調查的一個農民家庭為例,來展示當前農民的經濟經濟生活狀況。
家庭情況:5口人,兩個老人65歲左右,兒子夫妻兩人在重慶市區打工,孫子在市里上學;
家庭經濟:兩個老人種1.8畝水田、2.5畝旱地,兒子兒媳打工每個月共收入約3000元;
農業生產:水田種植水稻,水稻產出1200斤×1.8畝,旱地種植旱作物,產出胡豆50斤、油菜80斤、玉米2500斤、大豆30斤、紅薯1萬斤;土地上的所有產出都沒有進入市場,全部用于自食和養殖;每年喂4頭豬,過年殺掉一頭獲約200公斤豬肉,大部分制成臘肉,老兩口自食一部分,送給兒子、親戚一部分,其它兩頭賣掉獲現金收入約3500元,還有一頭母豬下崽賣掉獲現金收入4000元;喂雞50只,賣掉30只獲現金收入1500元,其余自食,雞蛋全部送給兒子和孫子吃;喂鴨子6只,自食或送親戚;
務工收支:每年約3.6萬元,除掉城市生活開支與孫子學費之外,其余由兒子儲存;
上述案例并非是特例,可以說當前中國70%以上的農村家庭,都維持這樣一種“半耕半工”家庭經濟模式。從上例種可以看出,農村家庭經濟是由務農與務工兩部分構成的。一般的情況是:45歲以下的中青年人選擇工資收入較高的城市就業,而5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基本會選擇在家種田。對于老人而言,除了種田就沒有其它的就業機會,所以種田勞動投入是不計成本的,只有如此,種田才能夠賺錢。我們在各地農村都計算過,在不計勞動力成本的前提下,種一畝水稻每年可以收入500 ~ 600元,種一畝旱地可以收入200 ~ 400元。在人均土地面積較廣的平原地帶,農民一般會直接出售農產品獲得現金收入,比如,在湖北省荊門農村一對身體健康的60歲老人,種田10多畝,一年兩季可以收入1.5萬元;而在山區農村,農民一般會發展養殖副業,比如重慶農村、鄂西農村,通過擴大家庭生產環節,增加勞動機會,提高家庭經濟收益,上例中的那對重慶老人一年的現金收入也有9000元。
農村那些六七十歲的老人們,或者因為沒有其它就業機會而種田,或者是將種田當做一種樂趣,我們在農村調查經常碰到退休干部或者兒女都當老板的老人還在家種田。老人種田可以極大地降低家庭生活成本,農村中只要是身體不太差的老人都可以通過耕種“一畝三分地”來養活自己,甚至可以對兒子家庭提供現金和實物幫助,這種情況在農村是非常普遍的。由此而形成的一般模式是:老人在家種田,維持基本的家庭消費開支,年輕一代打工獲得現金收入并進行積累,這是當前普通農民家庭改善家庭生活的基本方式。反過來看的話,單靠種田或者是打工一項收入,肯定是要降低農民家庭生活質量的。
老人種田減輕了子女們的贍養成本,減少了家庭生活的現金開支,并且老人種田也極大地提高了農民福利。在農村調查的一個真實感受是農村的飯菜質量極高。用五谷雜糧喂了一年的豬、家禽,農家肥地上長出的蔬菜,農家院果樹上的水果,自家磨的豆腐等,沒有“瘦肉精”,也沒有轉基因,這些所帶來福利都是沒有辦法計算的。近幾年打工經濟帶來的現金收入,也極大地改善了農民的住宿條件,很多農民都蓋起了寬敞明亮的二層小樓。隨著農業機械化程度的提高,種田的勞動強度也大大降低。所以,那些兒女們已經在城市里安家的老人,都會選擇留在農村生活,他們經常會講“不習慣城市生活”,其實大部分地區農村的農民生活遠沒有想象中那樣悲慘。
從宏觀層面上看,老人種田甚至可以被認為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基礎。首先,老人種田解決了糧食生產問題,也只有老人才能夠承受如此低的農業收益。我們在安徽省蕪湖地區調查了土地集中后的農業資本化經營情況,發現在當地政府每年給予種糧大戶(200畝左右)每畝100元補貼的前提下,糧食畝產降低約30%,大戶依然年年虧本,農業的抗市場與自然風險能力大幅度下降。大戶經營陷入困境的具體原因是多方面,包括基礎設施薄弱、機械化程度不足、管理成本高等,其反應出的根本問題是,在當前的糧食價格下,資本進入糧食生產領域是不能獲得平均利潤率的。除開其它的風險不講,僅此一點就決定了,除非是大幅度提高糧價或者政府進行補貼,否則我國的糧食供給是不可能依靠資本經營完成的。顯然,提高糧價與政府補貼,最終都是通過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成本來讓資本獲利。在老人種田過程中,無機會成本的老人勞動力是生產的主導要素,老人種田不追求平均利潤率,千萬個耕種幾畝到十幾畝田的老人,解決了中國的大部分糧食生產問題。
只有老人種田才能夠承受較低的糧食價格,進而維持較低的城市產業工人工資水平。老人種田使農村剩余的青壯年勞動力轉移出去,為城市第二三產業提供大量的勞動力。并且,老人種田所獲得農業收入,支撐起了農村家庭的勞動力再生產和農村社會發展,在此基礎上城市農民工也才能夠承受較低的工資水平。源源不斷地輸入城市的農民工,與較低的工資水平,共同支撐了中國制造業的國際競爭優勢,并帶來了中國社會的迅速發展。
我們常講農村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穩定器和蓄水池,實際上中國社會的彈性及其抗風險能力是建立在“老人種田”基礎上的。老人種田,維持了低廉的糧食價格、低廉的社會養老成本,以及低廉的勞動力再生產成本。在微觀層面上形成了“半耕半工”的家庭模式,在宏觀層面上就構成了中國城鄉二元結構。
二、“老人種田”的性質
“老人種田”本質是,通過老人勞動投入維持起來的小農家庭農業生產過程保持較低的資本化程度。
首先,從生產環節上來看,除開購買種子、化肥、農藥等農資需要要參與市場之外,農民在耕作上維持了較為傳統的生產方式,包括養牛耕地、手工勞作等。我們在調查中,經常會聽到農民抱怨說,“種田不合算,種田是虧本的”,但很多老人卻又選擇種田,為此,我們細細為農民算了一筆賬,以湖北孝昌地區農民種植水稻(1畝)為例。
畝產:1200斤,價值約1200元;
支出:耕田費140元、插秧費260元、種子50元、化肥100元、農藥20元、灌溉20元、收割100元;
勞動投入:5個工值500元;
純收益:約0元;
通過上例可以看出,如果嚴格計算種田中的各項投入,種田確實是不賺錢的,如果碰到不好的年景,就很有可能虧錢。水稻一般為110天左右的生長期,再加上前后管理時間,種植一季水稻至少需要4個月時間,按照當前農民打工工資水平,30 ~ 40歲的中年人在建筑工地上打工,大工每個工為150 ~ 200元,小工為100 ~ 150元,那么四個月至少可以收入一萬元以上,因此,青壯年人不愿意種田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對于老人來說,沒有其它就業機會,種田就不存在機會成本,他們愿意種田是因為他們算賬的方法是不一樣的。比如,耕田用牛耕,插秧自己來干,收割也盡量自己搞,勞動投入不算成本,這樣一來,老人種田就是有收益的,在風調雨順的年景,種一畝田就可以收入500 ~ 600元。只要老人覺得種田不是特別辛苦,并且年終有收益,他們就愿意種田,這就是“老人種田”與資本化經營的差異所在。
其次,再家庭消費的角度看,老人種田首先具有自給自足性。我們在湖北省孝昌縣看到,老人一般會選擇多樣化經營,每家的一、兩畝的旱地上會種植蔬菜、棉花、花生、油菜、大豆、芝麻等多種作物,對于老人而言,種田不是通過參與市場交易獲得最大現金收益,而是為了保障家庭生活。重慶農村的老人也是如此,種植五谷雜糧,進行家庭養殖,都是以自食為主。這是理性的選擇。農民種植的蔬菜和五谷雜糧,看似賣不出價錢,但要從市場上購買同樣品質的食品就變得很貴了。比如,土雞至少20元一斤、臘土豬肉至少30元一斤、無農藥的蔬菜至少2元錢一斤、土雞蛋1元錢一顆,等等。如果農民依靠市場購買來維持同樣品質的生活,則要付出很高的現金支出。我們在重慶調查看到,有些村民小組將所有的土地都出租給承包商開發,獲得每畝1000斤水稻的租金,結果是生活質量大幅度降低,農民發現這些租金很難得購買到以前一畝三分地上的產出。
老人種田維持了一種不同于資本化經營的生產方式,小農家庭既可以承受資本所不能承受的農業低收益,也能夠使農民在市場之外建立一個較為封閉自足的家庭生活空間。因為農民不需要按照資本運行的方式組織生產,所以他們可以獲得資本無法獲得收益;也因為農民不需要在市場中用現金購買基本的生活物資,避免了流通與加工環節的資本盤剝,所以他們能夠獲得較高的生活質量。
三、中國農業的發展方向
農業現代化作為中國現代化過程的一部分,必須要與整個現代化進程相匹配。農業發展的困境派生于中國這樣一個人口資源高度緊張大國追求現代化的困境。因此,中國農業發展必須是立足于中國國情的。
當前,中國農業發展面臨著二難選擇。一方面是要提高農業的現代化程度,只有如此才能改變農業生產方式、提高農業效益、增加土地產出、降低農業污染等;另一方面,農業的發展與農民的就業和農村的發展產生沖突。農業現代化需提高農業生產的資本化程度,而“老人種田”這樣一種低資本化程度的農業生產方式又恰恰是當前中國農業的優勢所在。
“老人種田”盡管有諸多的合理性,但卻很難推動農業的可持續發展。我們在農村調研時,發現很多地區的農村還維持著牛耕、肩扛人挑這樣“古老”的農業生產方式,農民沒有能力也沒有積極性改善農業技術和農業基礎。比如,在農田水利方面,人均一畝三分地的小農是不可能進行農田水利建設的。我在農村訪談時,訪問到一位中年婦女,問她是否學習農業科技,她回答說“我還要在家帶孫子,哪有時間去學那個玩意?”我國在上世紀年代就開始普遍推廣拋秧技術,而現在大部分地區的農民依然沒有學會這種成本低、勞動強度低、產量高的農業技術。尤其是當前的農業變成了一種家庭“副業”之后,農民很產生改造傳統農業的動力。當前農田水利的全面癱瘓,本質上反映了小農生產方式落后的一面。
當農業按照資本化方式經營之后,資本的趨利性會自發推動農業現代化。不過這必須是建立在農業獲益的基礎上,對于那些從事大宗糧食生產的資本而言,獲益的空間有兩個方面:一是通過改善農業生產技術來降低生產成本;二是提高糧食價格。從當前世界情況來看,獲得政府補貼是農業資本獲得平均利潤率的前提,因此,中國要通過資本化經營方式來保障糧食安全必須就進行政府補貼。退一步講,即使中國農業資本不需要政府補貼就能夠獲益并保障糧食供給,那也是建立在對農村勞動力排斥的基礎上。也就是說,中國如果選擇資本化道路來推動農業現代化,就必須在提高糧食價格,進行政府補貼,排斥農村勞動力并惡化農民生活處境之間進行選擇,并且,還有可能帶來城市工人工資水平提高,中國勞動力再生產成本提高,中國產業優勢喪失,社會穩定根基被破壞等嚴重負面后果。
面對這樣的二難選擇,中國農業發展的出路何在呢?具體的路徑是可以進行摸索的,然而發展的方向應該是要明確的。農業完全按照資本化方式經營肯定是不行的,而“老人種田”又不能滿足中國農業可持續發展的要求。在二者之間,是否還存在第三條道路呢?一些學者已經進行了有益的探索。
比如溫鐵軍、仝志輝等,在批評“公司+農戶”形式的資本化農業專業合作化道路之后,提出以加強國家介入、發展多層次綜合合作體系為目標的農民合作化的道路[1];李昌平則倡導學習農業生產的“東亞模式”,要將農業從單純的生產環節擴大到金融保險、農產品加工、儲藏、生產資料生產供給、技術服務、土地農轉非和土地開發交易等多個環節,以此來擴大農業收益[2];黃宗智認為當前農村勞動力的轉移與食品消費結構的轉型,為中國發展兼具糧食種植與肉—魚、菜—果的具有中國特色的小規模勞動密集型農場提供了歷史契機,朝此方向努力,中國農業可以突破內卷化困境[3]。
上述幾個觀點一致地反對農業資本化經營,希望將農業收益保留在農業領域并由農民占有。維持傳統的小農生產方式,農業就不可能可持續發展,而引入資本手段,農業又有可能被資本異化。中國農業現代化所要解決的問題是,既要改造“傳統農業”,又要避免農業被資本異化。上述幾位學者關于中國農業發展的主張,在技術層面上是有差異的,而在基本方向上是相同的,即避免農民與農業經營資本的分離。改造傳統的農業,就要擴大農業生產規模,改變農業生產過程中的資源配置方式,以及擴大農業的收益范圍。中國農業發展的一個可選擇的方向是,將小農家庭農業生產社會化,農業綜合合作社就是一種嘗試。在綜合合作社中,農民兼具生產資料所有者、資本占有者、勞動者、管理者等多重身份,通過提高農業生產力、提升農業生產效率、擴大農業經營范圍,從而提高農業收益,并且這些收益最終都歸農民享有。
發展綜合農民合作社,就是農民運用資本手段參與市場過程,農民與資本是不分離的,避免了資本異化,它可以歸屬到中國農業發展第三條道路的范疇中去。不過問題在于,當前可以見到的成功的農業綜合合作社,一般都是通過生產高附加值的農產品而維持運轉的。中國農業的首要功能是要保證糧食供給安全,而在糧食生產領域建立綜合合作社的難度要大的多。
在糧食生產領域,上游的農資供應環節與下游的糧食加工環節,都是市場化程度較高的,通過農民合作參與這些領域所帶來的額外收益甚至無法抵消農民合作的組織成本,這就從根本上限制了糧食生產領域中的農民合作模式推廣。在保障中國糧食供給安全、糧價不可能大幅度提高、農業勞動力過剩的三重約束條件下,從事糧食生產的農業效益是不可能迅速大幅提高的。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倡導在現有土地制度下,依靠村莊內部的自發土地流轉,通過培育農村“中農階層”來維持農業的發展和農村的發展。
在安徽農村調查時,筆者發現了在“老人種田”之外,出現了一個從事糧食生產的“中農階層”。村莊里面的一些40多歲的中年人,通過撿種或者低價(一畝一袋稻谷的價格)從同村的外出務工農民手中流轉部分土地,形成了20~50畝的土地經營規模,并由夫妻完成生產的農業生產模式。這樣一個群體,每年能夠獲得2~3萬元的農業收入,他們會積極地改進農業生產技術,改善農田水利條件,較“老人種田”有更強的推動農業發展的沖動。“中農階層”不僅構成農業生產上的主力,而且是村莊公共事務的積極參與者,積極地響應國家惠農政策,是在當前“人財物”大量流出背景下的農村社會的“脊梁柱”。這個群體對于農村社會穩定是極有意義的,正是他們再生產出農村社會的價值體系,并抵擋了“邪教”和“灰黑勢力”的擴散,農村的“中農階層”相當于西方市民社會的“中產階級”,培育中國農村的“中農階層”至關重要。
在當前“老人種田”現實下培植一批“中農階層”,關鍵在于“中農”通過種田能夠獲得不低于城市打工所獲得的收入。作為一種較為穩健的農業發展策略,培植“中農階層”要有兩個條件:一是要避免強制推行的大規模土地流轉;二是要建立健全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中農”從事糧食生產必須是建立在低地租甚至是零地租的前提下,資本進入農業以后,會破壞自發土地流轉方式,提高土地租金,導致“中農”無法形成,這是我們在安徽看到的情況。另外,困擾當前“中農”生產的另外一方面問題是,農業基礎薄弱、農業機械化市場服務成本過高、農田水利系統破壞、農業技術服務不足等,共同造成了農業生產成本過高。在這個方面,我認為要建立健全政府引導下的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
我在農村調查時發現,當前,鄉鎮中提供農業服務的“七站八所”要么被撤銷,要么就不能發揮功能,小農只好從市場中獲得農機、農技、水利服務,結果是成本極高。比如,當前的農田水利困境就與水利市場化改革有關。所謂的市場化服務,本質上是政府甩包袱,政府的財政支出減少了,而農民額外負擔的生產成本遠遠高于財政節約的部分。還是以農田水利為例來說,鄉村水利管理模式改革所造成的水利“欠賬”,需要國家未來十年投入4萬億來彌補。因此,我認為可以以鄉鎮為單位,建立綜合農業服務部門,為農民提供低成本的農業機械、水利、農業技術等服務,其效率要比單純進行貨幣補貼高的多。
概言之,我認為在技術層面上,可以對中國農業發展的具體路徑進行各種各樣的探索、實驗,并最終摸索出能夠符合中國國情的農業發展道路;而在基本立場和基本方向上,中國農業發展一定是要避免過度資本化,避免農民與生產資料的分類,農民要成為農業發展的主體與獲益者。
參考文獻:
[1] 仝志輝,溫鐵軍.資本和部門下鄉與小農戶經濟的組織化道路——兼對專業合作社道路提出質疑[J].開放時代, 2009(4):5—26.
[2] 李昌平.大氣候[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9.
[3] 黃宗智.中國農業隱性革命[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
(編輯:何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