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20歲,為了逃避生意失敗和女友離去帶來的創傷,只身一人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租住在一個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里。白天撿廢品,晚上擺地攤。
日子過得很苦,心更苦澀。
每天早上,我都會經過一個早餐攤點,一對年輕的父母帶著一個孩子在緊張地忙碌著,孩子懷里抱著一大疊報紙,聲音很好聽,也愛笑。
好幾次,她都會小步跑到我身邊,用黃鸝般的聲音說:“叔叔,買份報紙吧。”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她,便買了幾份,盡管我當時的心情也十分糟糕。
一來二去后,我們便聊了起來,我這才知道,孩子叫虹虹,今年才8歲,生下來就飽經苦難,三歲時差點因出血熱死去,6歲時又因摔傷住進了醫院,本來以為出院后,指望她能開開心心地走下去,卻又患了白血病。父母帶她跑了很多醫院,都沒合適的骨髓,醫生說她的壽命頂多只剩下半年。
我的心不禁一陣戰栗。如果不是她的父母告訴我,誰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打扮得漂漂亮亮活潑如天使的孩子,只是個等死的人。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病?我驚訝。
雖然知道時日不多,但她依舊快樂。虹虹的父母說,我們都和醫院商量過了,等孩子走后,把她的遺體和器官都捐獻給醫院。
虹虹突然跑過來說,叔叔,你這陣子經歷了很多不順的事吧。我一愣,這聰明的孩子,竟然能看出我的落寞。
我笑著撫摸她的頭。虹虹又說,原來叔叔也和虹虹一樣軟弱,媽媽說,我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太軟弱,所以我從現在起,要做一個堅強的孩子。叔叔,有時間和我一起賣報紙吧,我想賺點錢,然后捐給醫院里正在等待眼角膜移植的小明。
我竟然無法拒絕她的提議。我和虹虹開始穿梭在火車站和汽車站,然后把賺來的一角一分都送給那個和虹虹一樣飽經苦難卻又堅強的小明。
兩個月后,虹虹因身體原因住進了醫院。住院前,虹虹悄悄告訴我,叔叔,我長這么大,都沒看到過流星,如果我不在了,你能捎一些流星的照片給我嗎?
我含著熱淚點頭。之后,我都會去醫院看望他們,給他們講流星的故事,我還拿著流星的圖片給他們看,虹虹經常睜大明亮的眼睛問:“叔叔,流星真那么好看嗎?”我重重地點頭。
后來,我離開了那個小城,但我一直都記得和虹虹的約定。流星雨爆發的那天晚上,我趕到了小城,從醫院里接出因化療剃成光頭的虹虹。
虹虹就坐在樓頂上數流星,一顆顆數著,累了就伏在我的肩膀上。虹虹輕聲說,叔叔,我常想,我的生命或許就是一顆流星,但我也想擁抱一次藍天,你說,我能做到嗎?
我流著熱淚說,虹虹,你做到了,你的堅強和大度已經讓很多人動容,比如我,比如小明。
此后無數個夜晚,我都會站在窗邊仰望長空,眼前總浮現出虹虹堅強的笑容,如一顆閃爍的流星掛在我的腦海中,溫暖和善良永不降落。
選自《潮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