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北大荒遼闊的荒原,黑黑的,沒有一絲風,也沒有月亮,四周靜悄悄的,使荒原顯現得更為神秘。此時,我穿著厚厚的衣服,依靠在小河岸邊斜坡的草叢中,仰望著灰灰蒙蒙的夜空。
夜空上云絲涌動,繁星閃爍,我遐想著遙遠的世界,幻想著未來。
我的未來是怎樣的,那時年少的我無法確定。我心中有理想,理想不是現實。現實與理想還有很長的距離。也許每個人都有理想,可有的人一生都無法抵達。
理想就是一種希望,就是對未來的憧憬。
我能否實現心中的理想,還是個未知數。我只能努力的朝著目標前行,至于能走到哪里,又會在哪里停留,我不知道。
那時我剛參加工作,還青春年少,在祖國最北部的北大荒國營農場的場部工作。國營農場是部隊編制。場部是縣團級,是荒原上新建的小城,欣欣向榮。小城雖然很小,的確美麗,幽靜。生活環境也不錯。我的工作比較輕閑,自由舒適,隨意性大。在許多人眼里那是一份很難得的職位。可我是一個不安分的人,總覺著小城太小,北大荒太偏遠,想到遠方的大城市去生活,工作。
年輕人一旦有了夢想,就會變的不安起來。就想去實現。最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省城。
北大荒地域遼闊。我所生活的地方離省城比較遠,去一趟省城不容易,到一次省城的感覺就如同到北京一樣心情舒暢,自豪。
北京是全國經濟文化中心,省城是北方的經濟文化中心。那時我并沒有想過要去北京發展,因為北京離我的生活太遙遠,不可能抵達,就算抵達了,也會有很大的阻力與困難。而省城就不同了,我認為這個目標離我較近,是可以抵達的。
因工作的關系,我經常被單位派到省城開會,參觀,還在那里學習過。
省城的繁華,深深的吸引著我。在省城短暫的生活悄然地改變了我的思維,也打開了我一個夢想之門。我不想回農場了,不想回北大荒。我要離開農場,離開北大荒。
可我還得回去,回到現實生活中。
我人是回到了農場,回到了工作中,可心卻早就飛走了。我的心飛向了遙遠而又遙遠的地方,關于目的地也不再是省城了,到底是哪里?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當時改革開放的大潮正在涌動,一浪高于一浪,讓我這顆年輕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變的更加不安分起來,一心想離開小城。
去省城,還是深圳,或是海南……
這是一個夢想。
這是一個希望。
無論是夢想也好,還是希望也罷。總之在改革開放社會的大趨勢下,我這顆年輕好動的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是前所未有的。我心中產生了對未來生活的無限希望。
希望就是進步,就是一個好的開端。可只有希望是不行的。
每個人都有夢想,都有希望。可要實現希望還得有勇氣與魄力,只有勇氣與魄力還是不行的,還要有經濟基礎為后盾才行。一想到這,就著實難住了我,讓我一籌莫展。
我的家境不是很好,在經濟上沒有資助我的可能。如果我要離開北大荒,想走出去,走得更遠,生活得更好,只有靠自己了。
那時,我的工資不高,又是固定工資,沒有工資之外的收入。每月發了工資后,除了生活上日常消費用的,幾乎沒有剩余。
我深知要想順利遠行,成功抵達目標,經濟基礎是有力的保證。這就如同要發動一場戰爭一樣,戰前準備是打贏戰爭的關鍵所在。
人生如戰場。
這是我人生中的一次轉折,也是一次戰役,我必須細細的做好行前的準備。只有這樣萬一失敗了,才不會后悔終生。
我把目光投向了遼闊的荒原上,投向了荒原深處的河流中,利用休息日到河中捕些魚賣,做些經濟積累。
那時我所生活的北大荒國營農場地處美麗的松花江下游。那是一片肥沃的平原,可以說是魚米之鄉。因地勢低,每到松花江水漲潮時,江水就會吞噬大片良田。為了防止漲潮的江水吞沒良田,農場在良田與荒原之間修建起了很高,很寬,非常長的防洪大河堤。大堤非常堅固,上面可跑汽車。這條河堤的走向隨地勢而定。它蜿蜒的盤繞在美麗的荒原上,把整個農場包圍在里面。
我家住在緊靠河堤的村莊里。河堤里面是村莊和大片肥沃良田,河堤外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廣袤荒原。在荒原深處有許多條河流,這些河流有因松花江漲潮時形成的季節性河流,也有的是松花江的分支。在河流中有許多野生魚。雖然魚多,因人們過度的捕撈,捕魚時也要有選擇才行。
選擇到魚多的河流,就能有好的收獲。
那是一個周末的休息日,我從小城回到家里。白天做了些準備,休息了一下。傍晚,我騎上自行車,帶上魚網和捕魚用的其它用具,去捕魚了。
晚上雜音少,四周靜,魚容易上網,是捕魚最好的時間選擇。
我直奔向荒原。
北大荒的荒原是一個美麗而又神奇的世界。在這里感覺不到都市的喧囂,感覺不到環境的塵埃;在這里能感覺到空氣的新鮮,地域的遼闊;在這里能享受到大自然美麗的景色與原始風貌。
這種美能讓人感懷。
我選擇了離村莊較近,離河堤較近的一條小河。這條河的河面不怎么寬,河水也不是太深。可河兩岸生長著茂盛的野草。野草把小河深深的掩藏在荒原上。我想這條河是與松花江相通的,雖然這是條季節河,河水在潺潺流動。可松花江漲潮時河水也是奔涌的。因離村莊近,經過這里的人多,我判斷人們怕丟魚網,很少會有人在這里捕魚。
我猜測這條河中一定有魚。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把河水映的粉紅。河水流動緩慢,靜靜的沒有聲音。河水折射過來的光芒把萬物披上迷人的色彩。河邊草青綠,且長勢茂盛。我把自行車放倒,把魚網下到河里,然后找了一處避風處,做了守夜的準備。
這條河離村莊與河堤都比較近,在雜草叢中還有一條小徑穿過這里,河中的魚網一眼就能被路人看到,特別容易丟失。
人是有欲望的,想不勞而獲的大有人在。為了防止有人偷盜魚網,我決定晚上不回家了,在河邊守夜。
我一個人守在荒原上。
我在守護著一個希望。
希望是美好的。
人們總在生活中去尋找希望與美好。面對荒原,我遐想無限。
荒原的夜色很靜,也很美。一個人是寂寞而孤獨的。寂寞會讓浮躁的心平靜,孤獨會讓思緒產生聯想。閃爍的繁星散布在整個天宇中。雖然夜空離我很遙遠,可我覺著星星離我又是那么的近。星星好像點亮了我心中的希望之燈。這可能是我的一種感覺,心靈的感應。在這樣的夜晚,在這片荒原上,我如同一個守望者,期待著一個希望的到來。我沒有同行者,沒有傾訴的對像,沒有……我什么都沒有,我只有心中的希望。那如同這夜空的繁星,無聲的點亮生命的荒原,我想自己會走出生活的荒原嗎?
那一夜,我過的無比漫長,怎么盼也不見天亮。開始我的思緒無比清晰,而后就越來越沉,幾次醒來,幾次睡去。迷糊之中,我聽到河里有魚的跳動聲,心想,一定會有好的收獲。當我在半睡半醒之中,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時,發現天空開始漸漸放亮了。
有幾個人騎著自行車正從我身邊經過,往荒原的更深處而去。
我知道這些起大早到荒原來的人,只是些釣魚者。他們也都是來自農場場部的小城。因為只有小城里的人,才會有這種閑情。我們都是為魚而來,可我們的目的不同,他們只是為調解一下生活中的情趣,而我是為了增加收入。我想如果我不在這里,河中的魚網會不會被他們順手牽羊了呢?
我站起身,面對晨陽,揮動雙臂,提了提精神,走向河中,開始收網了。
魚兒在網上跳躍,拼命的掙扎,這是意外的收獲,讓我高興得不得了。
我把魚網收上來,裝進大塑料袋中,騎上自行車,嘴里哼著流行小曲,迎著冉冉升起的一輪朝陽,興沖沖的返回了。
在荒原中穿行心情是那么的好。
在河堤上,已經有幾個遠道而來,騎摩托車收魚的小商販等在那里了。我停下,跟他們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后,把魚賣給了他們。
那一夜,我捕到的魚賣的錢正好是我半個月的工資。
第二天,我怕影響周一的正常工作,沒有再去捕魚。再說不會每次都這么幸運。許多時候還是一無所獲的。
我是一個知足者。
我在為理想而努力著。
我一邊認真好好的工作,一邊為能到大城市出公差爭取機會,同時也在為永久離開北大荒做著各種準備。我的堅守就是為了獲得希望。
沒有過多久,單位再次派我到外地大城市去學習,這次完全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從此,我義無返顧的離開了北大荒,離開了荒原。
那片神秘而美麗的荒原從此遠離了我的生活,荒原的夜色我更無處尋覓,可我對它有著無限深情與眷戀。因為在那個美麗的夜晚,我堅守了一個希望。我也放飛了一個夢想,讓我插上了飛翔的翅膀,飛向了遙遠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