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夢想的人們

　　星期一的早上，羅尼·布朗的28名學生擠進小教室里，他們很多人穿著休閑服。布朗只有6英尺高，穿著寬松的長褲，系著領結，他拉下了臉，對學生們說：“我看到你們有些人穿網球鞋來，如果明天你們再這樣穿，我就把你們趕出去。”他的旁邊，有的人沒有扣襯衫紐扣，有的褲帶垮下來，露出肚臍。他責問露臍的人：“你這樣怎么能登上空軍一號?你知道你穿不到40碼，為什么還要買40碼的褲子?”
　　布朗正在對這些人進行職業培訓。他每年要培訓800人，差不多所有學員都是非洲裔美國人，其中80％有犯罪記錄，很多人沒有從事過全職工作。接受完培訓，如果考核合格。這些學員會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學員安東尼·阿里·莫爾坐在后排，她十來歲入獄，成年后才放出來；學員帕特萊斯·泰勒坐在中間那排，她是個單身母親；學員約翰·珀金斯坐在前排中間，像他這樣的年紀，別人已經考慮退休后的事情了，但55歲的他剛想重新開始生活。半年來，華盛頓郵報一直跟蹤這三個人，看看布朗的培訓對他們的人生有什么影響。
　　培訓第一天，布朗大聲地對學員們說：“你們當中沒有誰是奴隸，沒有誰被剝奪了讀書的權利。我曾經對來自別的國家的人進行培訓，他們不會說英語，甚至什么也不懂，可是他們經過培訓后過上了比在座各位更好的生活。”接著，他又對學員們說：“如果我對你們嚴格要求，那是因為我愛你們，想看到你們成功。”
　　帕特萊斯·泰勒喜歡搶眼的穿著，她要充分襯托出身體的曲線，喜歡穿高跟鞋，每兩個星期就要做一次美甲，都是用很濃的顏色——這星期用海藍，下星期就用葡萄紫。可是布朗的培訓課讓帕特萊斯愛思考了。有一天，她在臉譜網上更新說：“不要穿盡顯個性的衣服，不要讓人從衣服上看出你的個性和來歷。穿著要像你想成為的人，要讓人從衣服上看出你想去什么地方。”
　　帕特萊斯·泰勒的短期目標是培訓后通過考核，找到工作。她的長期目標是買一套房子。她說：“當我到30歲的時候，我想有車有房，有穩定的收入。”她想讓她的孩子以她為驕傲。薩達佳正在讀一年級，是班上閱讀成績最好的學生；蒂里爾，一個愛笑的男孩。有一次見到泰勒在門外跟一位婦女推搡，之后每次泰勒出門他都要問：“您去哪里，去打架嗎?”
　　帕特萊斯·泰勒承認她容易跟別人吵架，她17歲時，曾經在一次混戰中被人在頭上和背后分別砍了一刀。但她當時都沒有感覺，仍然拼命去打。她說她恨自己的父母，說他們只顧吸毒，沒有對她盡教育責任。她說：“習慣了打架之后，我在打架里幾乎沒有什么感覺，被打也不感覺痛。”2008年，她曾因打人被拘留了24小時，就是從那一次開始她決定改變自己，特別想找一份工作。在培訓班的最后一天，當有一個公司伸出橄欖枝時，泰勒拒絕了，因為那個公司離她以前跟一些女孩喝酒的酒吧很近。有一家從事電子商務的公司想要她。她也拒絕了。現在，她不單單想要一份工作了，她想要一種事業。
　　培訓班結業典禮上，有兩位學員被選為發言代表，帕特萊斯·泰勒是其中一個，在典禮開始前一小時她才知道。她在紙上又寫又劃，她的發言稿的最后一句是：“以前，我用穿著來表現自己，現在我知道了，我要為成功來選合適的穿著。”
　　布朗問學員們：“你們認為，黑人在監獄里多些還是在大學里多些?認為在監獄里多的請舉手。”一下子，有很多學員舉了手。
　　“認為在大學里多的請舉手。”有三個學員猶豫不決地舉了手。
　　接著，布朗說：“永遠不要忘了，在讀大學的黑人比在獄中的黑人多。”他告訴學員們，他知道他們來自什么地方，因為他本人就是來自同樣的街區。現在，他的學員也許每天還是跟他以前的玩伴一起到處瞎逛。但39歲的布朗晚上都是跟專家們一起度過，搜集名片。他想不到自己今天會戴上領結，擁有的比需要的多。
　　布朗對學員們說：“很多人害怕上班，怕自己無法在世界上立足。可是，在美國，你會發現貧困的白人比貧困的黑人多得多。你們不知道這點，你們看到的只是周圍那點兒事情。”
　　珀金斯正在感冒，一坐到班里，上下眼皮就直打架，但他還是撐住了。他在班里從來不睡覺。但今天他真的撐不住了。三年前動過手術的腳踝又發炎了，他覺得自己應該上醫院看看。但他也知道，如果他缺課超過七個小時，他就會被開除。所以，他決定忍住痛，挨到結業。
　　有一天，布朗組織學員們進行虛擬的應聘面試。布朗問：“珀金斯先生，是什么激勵你做好工作呢?”
　　珀金斯回答說：“我要當一個對于你和你的公司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人。”
　　布朗笑著說：“我就知道你的回答肯定很精彩。”
　　有幾個學員想不明白，為什么55歲、有兩個學位的老醫生珀金斯仍然跟他們一起坐在教室里。
　　珀金斯說：“從我自己的經歷來看，凡事皆有可能。我失去了體面的工作，但我仍然要繼續努力，仍然要打造自己。
　　珀金斯每天穿燙得很平的褲子和有領的襯衫上班。還戴著一副眼鏡。珀金斯失業并不是因為他工作不努力，而是因為他工作太努力了。他當了17年的注冊護士，他一直在追求他的夢想：靚車、華服和豪宅。先前他在喬治華盛頓醫院工作，每周上班80個小時。后來，他得了抑郁和失眠，常常在上班的時候打盹，2007年，他失去了工作。他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遠，甚至連工作都難以找到。
　　他終于無家可歸，開始喝酒，使用可卡因，從百貨店和便利店里偷東西。后來，被警察抓到了。現在，他去求職的時候，人家會知道他有犯罪記錄。他去面試過很多次，每次都接到不錄用的電話。
　　珀金斯說：“《圣經》上說，正直的人摔倒七次。每次都站起來。要‘不斷地站起來’，只有失敗者才躺在那里不動。”布朗曾經要求學員們寫他們怎樣看待美國夢，其他學員都寫完之后，珀金斯還在奮筆疾書。其他學員看了。問他說：“你在寫什么呢?一本書?”
　　珀金斯說：“不是寫書。可是，只用一兩句話是無法說清美國夢的。”
　　布朗對學員們說：“得到一份工作難，保住這份工作更難。所以，要停止焦慮，想清楚自己的職責。”
　　開班第一天，布朗叫每個學員寫下他們是誰。想成為怎樣的人，希望怎樣奮斗。
　　安東尼·莫爾說：“我想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兄弟和兒子。”32歲的莫爾剛出獄不久，從沒有過合法的工作、從沒得過工資、從沒有過銀行賬號、從來沒有過職業裝。他初三輟學，16歲犯三級謀殺，因為他跟另外三名少年搶劫并殺死了一個賣比薩的人。
　　莫爾的頭上有深深的凹痕，因為在獄中他每天都叩首祈禱。他說：“我后來才知道，被我們殺死的那個人有幾個孩子。我的后悔真的無法言說。”他在獄中過了15年零7個月，到2010年才得到釋放。他認為最好的贖罪方法是幫助其他人。他最大的希望是找到一份工作，有了工作他才有能力幫助別人。在結業之前，莫爾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結業典禮上，布朗告訴莫爾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學員。”
　　在結業典禮上。莫爾讀了他自己寫的一首名為《美國夢》的詩：“在孩子好奇的眼睛里有我的美國夢。在孩子的眼里，一切都那么新奇，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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