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保險暫緩做實個人賬戶的幾點理由

鮑春華

（武漢紡織大學 數學與計算機學院，武漢 430073）

養老保險暫緩做實個人賬戶的幾點理由

鮑春華

（武漢紡織大學 數學與計算機學院，武漢 430073）

文章闡述了目前學術界關于養老保險是否應該做實個人賬戶及做實個人賬戶的現狀，對做實個人賬戶對財政有巨大的壓力、增加本就過高的儲蓄率影響經濟發展、投資率低不能滿足將來養老需求、缺乏有效體制因此無法安全應對金融危機等方面進行研究分析，最后得出應該暫緩做實個人賬戶的意見。

做實個人賬戶；財政壓力；儲蓄率；投資率；貶值風險

1 問題和背景

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隨著經濟體制的改革，我國開始實行養老保險制度的改革。主要目的是要改變養老保險完全由國家包下來的辦法，實行國家、企業、個人三方共同負擔，1997年7月國務院 《關于建立統一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決定》統一了企業和個人的繳費比例、個人賬戶的記帳規模、養老金的計發比例。正式確立了我國社會統籌與個人賬戶相結合的養老保險模式。

從2001年開始至今，政府逐步擴大養老保險制度改革試點工作，對個人賬戶進行做實，實行企業和職工共同繳費，而中央對改革產生的隱形負債問題進行不同程度的財政補貼。

然而，做實個人賬戶的工作仍面臨許多問題，包括個人賬戶“做而不實”，個人賬戶存在投資安全性和貶值的風險，因此，對于是否做實個人賬戶，目前仍然存在許多爭議。

本文的觀點是，在我國目前持續財政赤字和過高儲蓄率等情況下，做實個人賬戶會對財政帶來巨大的壓力，也會制約經濟發展，個人賬戶基金缺乏有效的投資途徑，也無完善的管理措施，會導致基金貶值風險，難以應對以后復雜的養老金給付。

2 做實個人賬戶的壓力

2.1 做實個人賬戶的財政壓力

以下把已經退休并支取養老保險金的人稱為“老人”，把已經繳納養老保險但尚未退休的人稱為“中人”，把參加工作還未參加養老保險的人稱為“新人”。做實個人賬戶首先就是填補空帳，空帳的成因是在現收現付制度下“中人”并沒有個人賬戶，因此為了實行新的制度，政府有義務為這些人填補個人賬戶的空白。而且實行統帳結合制度，原來用于支付“老人”養老的統籌部分現在用于年輕職工的個人賬戶積累，政府也必須填補這一資金缺口。因此，兩樣結合形成了政府的隱形債務，相當于“老人”的現收現付+“中人”過渡性養老金+“中人”個人賬戶補償。

對于隱性債務的測算，由于測算的方法不同、假設也不盡相同，所以結果也有著很大的差異。例如，世行采取的一種方法是在當年養老金支付額的20～30倍進行估算，因此，在1994年養老金支付額大約占當年GDP的2.3%，因此我國的隱形債務應當占到GDP的46%～69%（張運剛，2005）。而大多數學者采用的是精算的方法，不論怎樣測算，空帳的規模都在上萬億之多，最近幾年，我國財政連年赤字，2004年，全國財政收入26355.88億元，財政支出28360.79億元，比上年增加3710.84億元，收支相抵，支出大于收入2004.91億元，因此，這上萬億的隱形負債給財政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如果光靠財政補貼來做實個人賬戶，那么財政赤字會突然增大，不利于我國經濟的平穩發展?？刻岣呃U費率來緩解轉軌問題也是不可行的，我國的繳費率已經偏高，欠繳的情況很普遍，很多企業并不是惡意欠繳，而是高額的繳費率讓企業無力繳納。如果再提高繳費率，會使欠繳率更高，不僅彌補不了資金缺口，嚴重的話反而會給企業背上沉重的擔子，影響企業的發展。變現國有資產也缺乏可行性。我國資產質量比較好，有可能通過國有股減持籌集更多資金的企業大都是涉及國民經濟命脈的企業，如電信、電力、石油等，而一般的國有企業則存在負擔重、效益差等問題，很難變現。第五次全國國有資產清產核資，國有企業的資產凈值為41250億元，除去占大比例的固定資產和無法變現的國民命脈產業和很多第三產業資產，能變現的國有資產遠遠不夠填補空帳。發行特殊債券的方法也不能根本解決空帳的問題，只是將隱形的負債轉化成顯性的而已，在將來兌換的時候財政仍舊要面臨巨大的壓力。

2.2 高儲蓄率的后果和低回報率

政府社會保險制度的年度節余屬于政府儲蓄，而政府儲蓄是一國總儲蓄的一部分，實行做實個人賬戶，意味著社會保險計劃每年會出現一定的收支節余，這種社會保險計劃儲蓄量的增加會提高一國的國民儲蓄率。對于艾隆提出的強制個人儲蓄對自愿個人儲蓄的替代作用，我們認為在中國是不適合的。據中國人民銀行進行的居民儲蓄問卷調查（邱曉彥,陳收,李雙飛，2008）,2000～2002年中國居民儲蓄目的依次為養老、攢教育費、買房裝修,2003～2008年居民儲蓄的目的依次是攢教育費、養老、買房裝修,因此,養老是造成消費者高儲蓄低消費的心態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其對每個季度對儲戶做的問卷調查顯示，居民的儲蓄意愿連續攀升（中國人民銀行，2000～2008）。而且我國數千年來有節儉、“存錢養老”的傳統，大部分人不會因為養老制度個人賬戶的強制儲蓄而減少自己的個人自愿儲蓄，相反，從原來的國家全部承擔退休后養老金到現在的國家個人都承擔，很多人會不放心，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導致了消費需求的減少以及家庭儲蓄額的增多。因此本文認為，落實個人賬戶對儲蓄率有加強的作用。

從圖1可以看出，在2000以前，基本都是利率高儲蓄率高，但到了2000年以后，即使利率一直在很低的水平，但是儲蓄率卻居高不下，上升的勢頭很強勁。一般來說，利率減少的話會刺激消費降低消費率，而我國持續走高的儲蓄率卻違反了這一般經濟規律，這也從另一個方面反映了我國居民對儲蓄的依賴和對未來的不確定性。

過高的儲蓄率會制約我國的經濟發展。過高的儲蓄率導致了不合理有效的投資，很多儲蓄基金被錯誤的投資到了價值很低的項目上去，比如房地產開發，亨利艾隆就指出：即使增加了國家總儲蓄，非常重要的是要考慮是否這一巨額儲蓄基金有一個堅實的基礎，而中國的高儲蓄率和大量外資流入使國家保持了多年的經濟高速增長，但也導致了不合理投資，從而引發了經濟危機，顯然，如果中國不想保持已經很高的儲蓄率，那么就沒有利用在社會保障系統中積累很大的一筆資金（亨利·艾隆，1999）。

高儲蓄率對即期消費有抑制作用。消費和儲蓄一直是此消彼長的關系，過高的儲蓄率的對應面當然是過低的消費率和持續下滑的消費傾向，中國人民銀行此前做出的調查表明，我國的最終消費率已經由1952年的83.6%下降到2002年的58.2%，而2003年消費率又下降至56%左右。2008年一季度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在當前物價和利率水平下，城鎮居民認為“更多消費（包括借債消費）最合算”的人數占比30.8%，消費意愿接近歷史最低水平，而選擇“更多儲蓄”的居民占比為34.7%。（中國人民銀行，2000～2008）。自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以來，我國的消費需求抑制處于低迷狀態，消費需求不足已經成為制約我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因此，做實個人賬戶帶來的高儲蓄低消費將影響我國的經濟發展。

此外，高儲蓄利還不利于我國融資格局的優化。儲蓄率過高使我國融資以銀行貸款為主。2003年,國內非金融企業和部門各種融資方式所占的比例,銀行貸款高居85.1%,包括國債、股票和企業債在內的直接融資僅占14.9%。這種融資格局的最大弊端,就是隱含著內在的不穩定性,因為作為金融中介的銀行的資金來源結構是以高負債、低資本金為特征的,銀行貸款方面出現任何問題,都會導致資產負債表的惡化,并有可能釀成金融危機;另外,這種融資格局易使企業形成以外源融資為主,尤其是以銀行貸款為主的資本結構,事實說明,這種資本結構是不利于企業長遠、穩定發展。（周茂清，2004）

即使不考慮儲蓄率問題，那么巨大的個人賬戶累積基金依照國家的辦法，不能隨意投資到金融市場上去，而是以約定利率存在銀行或是購買國債，如果不做實個人賬戶的話，勞動者個人也會將這筆錢的一部分存入銀行，而將另一部分拿到金融市場進行投資增值，因此，不管是否要將“空賬”做實，實際上這筆資金都是要投資的。區別在于是以社會保障基金的形式集中投資還是社會分散投資。如果社會分散投資的投資收益率高于社會保障基金的投資收益率，那就不應該通過填補個人“空賬”來擠占社會投資，因為這會減少社會產出。事實上，如果上述假設成立，不填補“空賬”反而更有利于應對人口老齡化的問題。我們學過的投資學中指出，長期投資中，股票收益率最高，其次是基金、收益率最低的便是無風險利率（包括國債和銀行存款）。那么，與其將資金投入到無風險利率的個人賬戶上，不如社會分散投資到股市或者基金市場上，這樣會提高社會產出，而提高勞動產出率則是解決養老難題的根本方法。另外，根據著名的“艾隆條件”，只有當人口增長率和工資增長率之和大于市場實際利息率時，現收現付式養老金計劃才是可取的。反言之，如果人口增長率和工資增長率之和大于市場實際利息率，基金積累模式的養老金計劃就是不可取的。在這種情況下，采取“名義賬戶”的做法也許是更為明智的選擇。從上面的表中可以看到，我國的實際利率是比較低的，明顯小于人口增長率和工資增長率之和，因此采取“名義賬戶”、暫緩落實個人賬戶是可取的。

2.3 金融危機下對做實個人賬戶的壓力

假設一名“新人”從2007年20歲時開始進入統賬結合體系，60歲退休，前39年的投資回報率假設相同，均為6%，退休前一年的投資回報率設為R，工資為年平均工資24932元，繳費率等于8%，工資增長率為5%，生命表采取《全國城鎮從業人口生命表(1989～1990)》，終極年齡為90歲，那么個人賬戶的替代率可以表示為；

分別設 R=0.06、0、-0.06、-0.12、-0.18，用 excel表進行模擬運算，得出的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最后一年收益率對替代率影響

可以看到，僅僅是最后一年收益率不同，就能導致替代率的明顯不同，如果碰到像愛爾蘭那樣收益率為-34%，替代率只有0.14，這對于退休者來說將面臨巨大的養老難題，從而也為我國政府提出嚴峻考驗。

目前我國尚未開展個人賬戶擔保機制，一旦出現養老賬戶積累價值的巨大貶值，而社會統籌部分不足以解決養老最基本的問題時，那么會有兩種結果：一種是老年貧困人口迅速增加，另一種是突然增加政府支出。在前一種情況下,某一代退休人口可能會陷入極度貧困,這樣,不但是政府的社會目標沒有達成,還很有可能因為大量貧困人口的存在而造成消費總需求的不足在第二種情況下,由于政府擴大了救濟支出，所以,老年人口的貧困問題會減輕,但是,由于是一代退休人口需要政府的資助,其財政支出量必定不會太小,而且在時間上相當的集中,突然增加的財政支出,很有可能造成不可預期的財政赤字。這一結果也是政府不愿意看到的（李珍，1997）。國外的經驗是成立養老金擔保公司，例如美國就于1974年成立了養老金擔保公司 （PBGC，Pension Benefit Guaranty Corporation），主要通過私人養老金計劃經辦機構繳納的保費和接管的私人養老金計劃的存量資產來保障雇員的利益，以減輕政府負擔。但結合我國的情況，我國個人賬戶的累積基金并不是像美國私人養老金那樣分散組成，而是全由國家有關部門保管，如果要進行投資，也是全部一起投資，那么風險就沒有分散，如果基金貶值，那么所有人的基金都貶值，養老金擔保公司就失去了分散風險、提供擔保的價值，貶值造成的重擔依舊是由政府來背。此外，個人賬戶基金的管理混亂，現行的制度并沒有規定由誰來投資，如果基金的管理者缺乏相應的金融知識，那么養老基金的投資將會有很大的風險，更無法應對金融危機帶來的沖擊。我國的金融市場還不完善，基金投資的收益率上下波動很大，《養老金擔保與政府或有風險》一文中指出，管理金投資組合收益率的方差越大,政府擔保的或有風險也越大（呂偉，鐘健，2005），因此，在金融市場不完善的情況下，政府將承擔極大的養老金貶值風險，給我國的發展帶來負擔。

因此，如何應對投資可能面臨的風險也是落實個人賬戶后養老基金管理者要認真思考的問題，但實際的問題是：(1)必須投資，不投資不能滿足人民退休后生活需求，養老保障失去了根本的意義。(2)中國金融市場不完善，投資了也不能保證預期收益，反而會有巨大的貶值風險，而且缺乏有效的擔保機制。

3 結論

通過上面的分析，本文認為，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應該講究社會互濟性和公平性，做實個人賬戶實際上削弱了養老保險的這個性質，而我國目前仍滿足艾隆條件，且少兒負擔率下降，因此保持“名義賬戶”、暫且實施隱形的現收現付制度是可行的。而且做實個人賬戶的隱形負債給財政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暫時還沒有合適的辦法來解決。另一方面，我國近年來的儲蓄率一直很高，抑制了消費需求，嚴重影響了我國經濟發展，而結合我國實際情況，做實個人賬戶對我國的儲蓄率是加強的作用，對我國發展并沒有促進作用。再進一步，一旦做實個人賬戶，那么必須考慮投資收益問題，我國現行的基金管理策略收益率穩定但較低，不能完全滿足將來養老的需要，而如果將基金投資到我國尚未完善的金融市場中去，則會有巨大風險，一旦出現金融危機，將會給個人及政府帶來嚴重的負擔。因此，綜上所述，在我國目前的情況下，應該暫緩落實個人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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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840

A

1002－6487（2011）11－0151-03

(責任編輯/易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