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人最懂按自然規律辦事:冬天喝酒,春天賞花,夏天戀愛,秋天遠游。能和自然如此默契,是因為自然從不在這里“扯拐”,既沒大雪也沒大風,既沒大水也沒大旱。
成都人在春天的規定動作是去龍泉山看桃花,去新津看梨花。我看花的秘笈是,一定要在雨后,一定要往不知名的地方竄,東南西北任何方向一小時車程之內,必有桃花源。
今年春天,和一幫朋友試著往南走,沒有目的,亂開,走到了一個叫大林的小鎮,標語上說是有梨花。拐過一個廢棄的學校,就進了山,山不高,油菜花一片一片的,因為是陰天,黃得很內斂很柔軟,不像在陽光下一副風景暴發戶的德行。山坡上桃花在開,有時在低洼處,有時在山脊上,像隨性的粉紫色薄霧,小河溝邊長滿亂草,有土橋,有林子背后的灰磚瓦房,路很好,是“新農村”的特征。每個拐彎之后都會有驚嘆。開到路盡頭,離山頂就不遠了,爬上山頂,濕漉漉的成都平原就在眼前。
第二個星期,我又帶另一幫朋友去到大林,卻怎么也找不到那個廢棄的學校,更別說那個世外桃源。我在大林鎮逛了半個多小時,每個通往山里的出口都試過,什么也沒有。
我不甘心,在回來的路上,拐進另一個鎮,鎮子改裝成了西洋式,窄街在緩坡上起伏,晃眼都是歐洲小鎮的姿態,一直往山里開,是盤山路,是深淺不一的植被,竹子形成的林盤被雨后的煙霧籠罩,油菜花忽明忽暗。不必翻山越嶺,香格里拉就在腳下。我們不由停下來,在山坡上深呼吸。
回來,我問同行的朋友們小鎮叫什么,居然沒人記得。我笑罵大家是一群風景的“嫖客”。
有時,無法找到去過的道路,無法記住路過的地名,的確很吊詭,讓“行走”變得浮想聯翩,不甘心又無可奈何。就像正在經歷的愛情,即使身陷其中,也不敢確定“其中”叫什么、在哪里,該怎樣回到最初的美好。
(于德北薦自《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