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春節剛過,縣委叫我們由同嶺鄉星星大隊搬到范河鄉季墩大隊辦點,這個點,是縣委王副書記的點。
鄉里召開育秧會,講“一年之際在于春”,要“早”字當頭,狠抓一個早字,一步領先,百步領先。
正月十五剛過,鄉里就提出整田育秧。20世紀50年代湖北的氣溫比現在低得很多,氣溫、水溫、地溫都很低,腳在田里凍得生疼。當時還沒有塑料薄膜覆蓋育秧技術,許多老農說:“吊吊慌,吊吊慌,不等清明就下秧,寒潮一到,死得精光。”
果然不出群眾所料,早下的秧一批批死掉,只好一批批下補秧。本來一畝田只要十余斤種籽,可是因為補秧,每畝田要花費幾十斤種籽,浪費很大。群眾說:“看收不收得回種籽。”
又提倡早栽秧和密植。秧只有一寸多,扯的秧不能用秧草扎成秧砣,只好用盆子裝,端著盆子去栽秧。提倡密植,認為越密越好,層層加碼,縣里要求插3×4寸,區里要求插2×2寸,到生產隊要求插成挨挨寸。
又主張深耕,提出“牛壯犁新,年輕心狠,深耕1尺,還要掛零”——犁是新的,牛是壯的,老農右傾保守,要“心狠”的年輕人耕田。
毀壞了犁,累死了牛。后來實踐證明,適度密植和深耕可以增產,栽得過密、耕得過深就減產。
縣委為了推動生產,又決定開展生產大檢查,參加檢查的是縣委、縣政府,各部、辦、委、局的負責人和區、鄉的代表,檢查內容是搶收、搶栽、深耕、密植。
“王子出朝,地動山搖”,縣委書記任總團團長,檢查規模聲勢浩大。他先去艾廟鄉,到一個合作社轉了一下,認為該鄉搶收搶栽進度緩慢,深耕密植未達到標準,檢查團嚴厲批評,撤掉一個鄉黨委副書記的職務。
各區、鄉參加大檢查的干部,像蔣干盜書一樣,連夜偷偷返區、返鄉,匯報檢查團在艾廟鄉的活動。各區、鄉震動很大,立即召開廣播動員大會,學生停課,工廠停產,商店停業,機關和各行各業都關門投入“雙搶”。
城鄉上下,頓時進入緊急戰爭狀態,男跑女走,日以繼夜,手持鐮刀不問青,將尚未成熟的小麥、油菜“一夜光”,全部割掉,搶栽成為“一片青”。
群眾對于快到手的,尚未成熟的糧油早割造成的損失感到心疼,姜店鄉的農民將早割的小麥、油菜挑了三十幾里路到縣委大門口展覽,質問縣委,還寫了大字報。
當年夏收收割得青,又遇連陰雨,糧油霉爛嚴重,縣委專門召開電話會,提出“鍋灶當太陽,堂屋當稻場”,搶救糧油。要群眾在堂屋打麥子打油菜,根本行不通,糧和油料損失嚴重。
群眾批評說:“早字當頭,我們的汗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