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看過田華主演的一郵電影《黨的女兒》,其中有把咸菜當黨費上交的細節,當時年紀小,感到有幾分不理解,其時由于根據地被敵人嚴密封鎖,食鹽根本運不進去,所以才有了“咸菜黨費”的故事,這個故事在《閃閃的紅星》中也有相類似的表現。
不久前讀新版十卷本《星火燎原》,無意中讀到一個更有趣的黨費故事:一位老前輩講到自己被吸收為黨員,但赤手空拳身無分文,無法交黨費。他的上級說沒關系,你去河灘撿幾粒石頭就可以。這位前輩便下到河灘撿了幾粒白石頭,向組織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想起自己的黨費。
剛入黨時在云南軍旅,1969年11月的一天,我在一個炮兵連隊的野營宿營地加入中國共產黨,我記得自己的入黨介紹人是指導員陳固修。我差一個月滿 18周歲。身份是一名炮兵戰士,津貼費每月6元,錢雖不多,交黨費可不含糊,每月5角錢,同時每個黨員有一個小紅本,叫《黨費證》,這倒沒什么,關鍵是指導員強調:交黨費可沒人催你,一定要自覺主動。
同時記住了一條紀律:半年內不交黨費,算自動退黨!
就這樣,我18歲那年入黨交黨費,一交42年。
沒算過這些年一共交了多少黨費,數學不好,但知道黨費是按工資比例上交的,早些年是百分之五,觀在不太清楚,因為工資額度大提高,交的黨費自然也多。以往是每月一交,且是發工資以后的頭等大事,現在工資打人卡里,見不到現金,只是一張長長的白紙條,上面列有諸多項目。復雜到我至今仍看不明白。黨費怎么交?每月由支部的年輕同志收一次.程序簡化、簡便了許多,更有趣的是常常接到“返還黨費”的通知:去書店買些急需的書,有一定額度可以報銷,這個“許可額度”便是黨費開支。
現在我們正構建學習型政黨,黨費用于黨員購買圖書充實提高自己,我想是組織上用心良苦的一種做法。
汶川大地震時,國難當頭,我上交了一筆“特殊黨費”,數額不大,幾千元而已,后來組織部還專門發給一個證明,讓我感慨不已。這次交黨費是超常規、破常例的,全國幾千萬共產黨員緊急行動,為同胞兄弟獻手足深情,使災區重建得到來自共產黨員的支撐,因此“特殊黨費”的意義非同一般,它的上交是一種來自組織的提醒,也是和平年代特殊身份的標志。以前曾常說共產黨員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那時面對的是槍林彈雨、嚴刑拷打,腦袋掖在褲腰帶上,所以才有了竹簽子釘手指而不屈服的江姐,有“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的夏明翰,有冰雪中頑強抗爭的楊靖宇,趙尚志,以及抗聯從容踏入冰河的“八女投江”,這些英雄以生命為黨費,向組織上交了自己的赤誠,同時換回了新中國,贏來了社會主義的今日,他們的“黨費”無價,而且是組織上永遠珍藏的財富,是一個民族珍貴的精神寶藏。
如今,黨費的惟一表現形式是人民幣,但我相信形式之外有沉重的內核。如果把人民幣換成咸菜、小米、軍鞋、煎餅,甚至是一把晶瑩的白石頭、幾顆子彈,都是同樣的,它所證明的只有一點:你是共產黨員!
關于黨費的話題,應是說不盡的,我想起茅盾先生,在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他向中國作家協會上交了自己25萬元的稿費和存款,用于扶植長篇小說創作,遂有了“茅盾文學獎”。這筆錢在當時堪稱巨資,放在當下,不亞于數億??擅┒芟壬敛华q豫地上交給了組織,他當時尚來恢復黨籍,還不能算做黨費——但我相信茅盾先生是把這筆巨款視若自己的黨費的,后來茅公恢復了黨籍,逝世時他的遺體上覆蓋著一面鮮紅的黨旗,這位大革命時期入黨的老作家留給我們的遺產很多,但“茅盾文學獎”無疑是最珍貴的一份。
或許,也可視為茅盾先生的“特殊黨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