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通脹壓力高企之際,全國大部分地區蔬菜價格極為怪異地大幅“跳水”:來自商務部的數據顯示,截至4月17日,全國18種蔬菜平均批發價格連續三周累計下降16.2%,某些地方甚至出現數百萬斤卷心菜棄做基肥等悲戚場景。
面對突發性“菜賤傷農”現象,有關部門正在緊急部署對策,要求維持蔬菜市場價格平穩,幫助菜農尋找銷路,其具體手段大至加強產銷動態監測,小至撮合蔬菜直供食堂。我們希望,這些密集出臺的應急之策能夠盡可能快、盡可能多地幫助菜農減少損失,最起碼,不能使菜農的損失大到種植熱情嚴重受損,以至菜價再次走入暴跌之后暴漲的套路。
周而復始、此起彼伏的農產品價格“蹦極”能否通過事先預置的長效機制獲得根治?回答這個問題首先需要探究價格“蹦極”發動的根源,即,分散的、傳統的、家庭為主體的小農生產方式。只要這個根源繼續存在,無論外部力量如何介入(譬如政府補貼、政府指導等),單個農戶終究無法擺脫信息、交涉、執行等無處不在的高昂交易成本的拖累,而由此組成的市場也必定只能是低效率的。
排除已經被歷史證明為不可行的集體農莊方式,改造小農生產方式可選擇的路徑大致有三條,這其中,又以近年來熱議不止的土地使用權流轉、歸并最具誘惑力,原因很簡單:一個真正現代化的中國只可能在多數人口轉移至城市后才能建成,一個真正現代化的農業也只可能在生產單位具備規模效益后才能建成。
但是這條出路至少不符合現階段國情,原因同樣很簡單:中國是一個人地關系高度緊張的國家,盡管中國此前三十年內已經實現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農村勞動力轉移,但在農村依然保有數以億計的剩余勞力,因此,在第二、第三產業很難提供足夠就業崗位的情況下,中國不適合發展美國式的高度機械化大農場,可參照的只能是日本、韓國等國自發形成的資本—勞動雙密集型模式。
既然無法通過土地要素集中來實現規模經濟,中國的“三農”發展就只能依托資本與勞動集中以盡量消化單個農戶無法承受的交易成本,而這,又可以通過兩種不同的組織形式予以實現:一種是由龍頭企業所帶動的生產—加工—銷售一體化,一種是農戶自發形成的合作組織。
僅就政策偏好而言,前者比較多地獲得了政府扶持。2000-2005年間,中央政府總計投入119億元支持國家級龍頭企業,更不用說,地方政府的“招商引資”戰略本就與此“不謀而合”。作為結果,農業部2008年發布的《中國農業產業化發展報告》顯示,2005年時,通過這種組織模式實現的銷售額占全部縱向一體化農業總銷售額的60%。
不過,這種模式帶有很難克服的內在缺陷,即,相對分散的農戶和相對強勢的企業違約成本都很低,因此,真正具備內在激勵的發展模式反倒是被忽略的農戶合作。只有在這種模式下,參與分工的單個農戶才能以“股東”身份平衡農產品價格波動產生的收益與損失,也只有在這種模式下,中國的“三農”發展才能在產權清晰、權責對等的必備前提下穩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