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國際形勢的演變出現了一個趨勢,即美國加快了“重返亞洲”的步驟,甚至置盛產石油的波斯灣于不顧,將其注意力貫注于中國周邊地區,這至少反映了美國對國際政治格局的三點認識:
其一,美國進口石油的來源地已經分散化了,波斯灣石油資源對美國不像過去那樣重要了。據統計,如今美國進口石油中來自波斯灣地區的僅占12%,而中國進口石油中來自波斯灣地區的卻占85%,主客業已異位。許多美國戰略家認為,美國天文數字的投入得不償失。
其二,美國可能認為,全球反恐戰爭已經進入低潮,而且有把握能夠運用高技術手段將恐怖組織的重要頭目一一定點清除,此后反恐斗爭即將告一段落。今后美國對伊斯蘭教極端勢力將會側重政治談判,而不是偏重軍事打擊,可以歸諸于“七分政治,三分軍事”的策略。
其三,美國戰略家認為,過去十年來,美國在與全球恐怖組織戰爭中,耗損元氣,如今需要療傷了,就必須從戰場撤軍。而恰在這十年中,中國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他們萌生了一個共識,如今需要掉轉頭來認真對付中國了。
美國對中國未來國家地位的戰略定位,亦即認為中國綜合國力正在迅速增強,對美國全球龍頭老大的地位構成了威脅,且可能已經介入其對中國方略的決策過程中了。這一層戰略盤算可能是美國在南海問題上,施展隔山打牛的絕技,對中國施加壓力的根本緣由。
近年亞洲經濟發展迅速,區域經貿融合開始出現了以中國為最強大的經濟引擎的新局面。美國經濟復蘇欲振乏力,在此關鍵時刻,美國把未來振興經濟的希望寄托在亞洲,自然需要加大在亞洲的戰略投入,以鞏固其在亞洲的主導地位。
一旦美國從阿富汗、伊拉克兩個戰場撤軍,騰出兵力和資源,則很可能對中國加強遏制和防堵的力度。這可能就是未來亞太地區形勢演變的主要動向,值得注意。以往美國對華戰略的制定僅受制于美、中兩國戰略目標差異所形成的利益沖突性的矛盾而已;今后則還要受到美、中兩國孰居龍頭老大的考量的牽制,而這層考量是基于結構性的矛盾,難以調和。
當前美國視中國為準超級大國,中國處境尤其被動。假如美國不視中國為準超級大國,則不會整合國際力量對付中國;倘若美國把中國視為超級大國,則超級大國之間自有相處之規,在對方核心利益面前,不會越雷池一步,決策時不至于無所不用其極。
即如南海局勢演變,西方世界也是從全球戰略格局的角度,看待這一地區性爭端的。鑒此,中國又豈能囿于主權、國家安全利益及民族尊嚴等層面,孤立地看待南海及釣魚島主權爭端呢?
談到當前中國外交抉擇,自然仍以中美關系為重中之重。時屆中國崛起的關鍵節點,四周但聞狼嚎,豈能不憂懼謹慎乎? 如何看待美國,中國向來實施“以兩手對兩手”,這個含義延伸一下,要點則是“陪笑臉,握拳頭,求發展”。“陪笑臉”是前提,“握拳頭”是手段,“求發展”是目的。三者缺一不可,不可偏廢。貫徹這項策略就能化解國際敵對勢力咄咄逼人的威脅性行動。
基此,中美關系仍然存在協調的空間。至于綜合國力及國際整合能力,中國遠遜于美國。對中國而言,存在一個“以小事大以智”的問題,面臨著一個如何自處的問題。
國際事態發展是一個互動的過程。既是互動,就決定了彼此都擁有通過政策調整對事態發展施加影響的能力。對于中美關系發展趨向,既不能盲目樂觀,也無須過分悲觀。平時要有危機意識,對隱患制定多層次預案;危機的先兆露頭,則處變不驚,往好處爭取,往壞處準備。如此而已,豈有他哉。
(作者為美國斯坦福大學國際安全和合作中心研究員)